走出大山的云 343生活（38）小女孩

昨天，我为养母办了出院手续后，在快手上发了个养母出院的作品，没有想到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不到一天的时间，竟然有一万多的浏览量了，许多人在评论区留下了他们对我的祝福和问候。我真的很感动，这个世界，有时候太冰凉，有时候却温暖如春。

李鱼儿打电话，质问我：“云，你什么意思？养母已经患癌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说道：“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想让你安心在国外演唱皮影戏。”

李鱼儿说道：“云，我恨你！你遇见事，为什么总爱独自一人去扛？”

我好言安慰道：“鱼儿，你和姐妹们好不容易出了一次国，一定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多多逛逛，多多看看。”

属于我的苦难，我不像让更多的人去承担。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我不想把我的不容易扩大化，也不想让最亲的人替我去承担属于我的不容易。

在医院的这些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直处在惊恐和身心疲惫的状态中。

为养母翻身、换药、端吃端喝、接屎尿成为我在医院每一天的日常。不同病房病人的呻吟声，还有失去亲人的哭声，让我变得麻木。

住进医院的十六天，我亲眼看到了三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了人世，其中有一个患了白血病的小女孩，还死在了我的怀抱里。

那一天，我坐错了电梯，阴差阳错把八楼当成了九楼，一直低着头，走进了和养母住在同一个垂直位置上的病房。

我想着乱七八槽的心事，低着头走进去，抬起头，却发现病床上躺的不是我的养母，而是一个**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正爬在病床上看书，看见我进来，对我说道：“叔叔，这个算数题怎么样？”

我蹲在病床前，给她讲解了一会，小女孩很聪明，很快便理解了。一会儿，小女孩妈妈走了进来，给我给了一个凳子，让我坐下。

小女孩高兴地对她妈妈说道：“妈妈，这位大哥哥讲的真好，就像李老师一样讲得好。”

年轻的妈妈对我说道：“自从住进医院后，她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谢谢你！”

我没有想到我的带来，能够给小女孩带来快乐，第二天，我买了两本童话书，带着书，走进了小女孩的病房。

小女孩刚做完化疗手术，很难受，不停地嚷着“妈妈，我难受！我真得很难受！”年轻的妈妈抱着小女孩，低头流着眼泪。

我抱着书，来到床前，小女孩努力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大哥哥，我可能要死了，我还想去学校，如果我死了，我就去不成了，我还欠程红红一块钱，那是我坐公交车借她的。”

小女孩说着，对流着泪的妈妈说道：“妈妈，如果我死了，记得把那一元钱还给程红红，女儿不能带着债务去另外一个世间。”

年轻的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娟，你不会有事的。”

我也说道：“小妹妹，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给你带来了两本童话书，我给你念念。”

小女孩露出了笑，说道：“大哥哥，你真好，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只有天使才会有你这样灿烂的微笑。”

我为小女孩念了一篇童话故事，想起要去给母亲翻身，便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小女孩翻身下床，跟着我上了九楼，来到了养母的病床前，眼睛望着养母，说道：“奶奶，不用害怕，老师说，魔鬼最害怕坚强的人！”

养母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逗乐了，拿出那天她爬在环江县医院，人们扔给她的三元钱，说道：“多可爱的娃娃，拿去吃糖去。”

小女孩没有接养母手中那三元钱，说道：“奶奶，我比你强，我还能走，钱还是留下你吃糖去。”

在养母房间呆了一会，小女孩要回去。我陪着她，把她送回到了她的病房。小女孩进了病房，对她妈妈说道：“妈妈，我刚看见了一个老太太，满头白发，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是我这位大哥哥给翻的身。”

年轻的妈妈摸了摸小女孩有点稀疏的头发，说道：“娟，我给你拨一个香蕉吃。”

小女孩说道：“妈妈，我刚才见那位奶奶床头柜子上没有香蕉，还是把这些香蕉送给那位奶奶吧！我还能走，我比她强。”

我听她如此说，非常惊讶她小小的年纪，竟然有如此的同情心。她也深深教育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竟然在自身遭受病魔折磨的情况下，心里还能够想着我的养母，我作为一个养子，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情仇。

就在那一天，我对养母所有的抱怨烟消云散，我也下决心低价出售了我在环江县城的一套楼房，给养母交了住院费，也给养母用上了医院最贵的药。

越是阴寒的地方，越缺少爱，我愿意放下一些的执念，带着我的爱走进没有光的地方。

三四天来，我有空了就去看看小女孩，小女孩有空了也会上来找我，缠着让我给她讲童话故事。

小女孩对我说：“大哥哥，我喜欢你给我讲故事，不喜欢看那两本童话故事书。”

我买的那两本童话书可都是世界名著，没有想到她竟然不喜欢，我就一边想，一边给她讲了一些在尚家河村流传的童话故事。

小女孩非常爱听，总说我讲的好。自从我遇见雾中人后，我便渐渐淡忘了小女孩，雾中人和我年龄差不多，我和雾中人在一起才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此后两天，我没有去看小女孩，小女孩也没有上来。我和小女孩遇见的第七天，我打水时，无意听见了母亲和大姐在电话里面那些谈话，我心里不舒服，便下楼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黑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她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她看见我走进来，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她这些天，一直在念叨你！”年轻的母亲对我说道。

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竟然忘记了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对我说道：“大哥哥，我想听你给我讲童话故事。”

我坐在床头，给她讲了一个童话故事，小女孩听完，对我说道：“大哥哥，我要死了，我希望你讲的故事是真的。如果那样，我死后一定去那个世界看看，那里一定没有疼痛，一定没有疼痛。”

我不知怎么安慰这个在生死之间挣扎的小女孩，一时半会嘴里泛不上一句话。

小女孩握着我的手，对我说道：“大哥哥，我很高兴，很高兴遇见了你。”

那天，小女孩的爸爸也来了，他希望我多多陪陪小女孩，他去陪我的养母，让我多多陪陪小女孩，说小女孩一直在念叨我。

那天我坐了很久很久，中间医生进来给小女孩打针，我看见她肚皮薄如蝉翼，仿佛能够看见里面的肠肠肚肚。

“大哥哥，我疼！我实在疼！”

我很想很想把她身上所有的疼痛通过我的手从她身上提走，可我不能，我只能分享她的疼痛，在她的疼痛中感到了一阵阵窒息的疼痛。

“大哥哥，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来听你给我讲故事的。”

“大哥哥，你给我说说，有没有来世？”

小女孩望着我，年轻的母亲不停地抹着眼泪，我说道：“有！”

“大哥哥，我看见了死去的奶奶，我要去见她了，她正笑盈盈叫着我，她开着小车，那是一辆白色的小车，上面有许多白花花，那么的……好看，奶奶……奶”

小女孩声音越来越弱，等我反应过来时，她永远也不会说话了，她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我的怀抱里。

我抱着小女孩冰凉凉的身体，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生命如此美好，却骤然离开了我，我没有了眼泪，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刚刚编好的童话故事，可是她永远听不到了，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