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奥克之诗 外传：愿你永远洁净（二）

【一】

“布丁，布丁，布丁~”

艾莉一手牵着露娜悠悠哉哉，蹦蹦跳跳地走在调查署南大区分部的食堂里。她的样貌在一些军衔和官级较低的人员眼中就是纯纯的陌生人，但只要食堂里有一位高级干员以上级别的人，就铁定会对这张脸感到分外熟悉和诧异。

“那是......大人？”

一位白发男子猛然扭过头，他的感觉不会错，这份气场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她已将其收敛得很好。

“我没看错吧......”

不远处餐桌旁坐着一位年龄稍大的官员，眼睛死死盯着艾莉，手中的刀叉就像是被冰元素冻住了，僵在餐盘食物的上边。

在用餐的这些干员之中，艾莉作为女性适中的身高很不显眼，即便如此，在露娜身旁也仍似一位可靠的姐姐。她那显眼的头发被一顶军帽遮盖，从而充分避开了不必要的视线。

艾莉带着笑容，弯下腰询问着露娜对布丁的意见。

“露娜爱吃布丁吗？”

“......”

见露娜不予回应，她小跑到一旁的窗口边。

“麻烦给我来一份......”

没过几秒，她便带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炸鸡腿回来了，酥脆的外壳，多汁的内在，令人感到幸福的热量，孩子们的最爱。

“喏。”

“......”

“你不吃那我吃了哇......啊。”

艾莉佯装着把鸡腿塞到自己嘴边，这招很有效，露娜耐不住本性，加上几日来空空如也的腹腔，她已处在饥饿的最高点。

“我......”

“嗯？露娜怎么？”

“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啦。”

她笑眯眯地把鸡腿塞到了露娜手中，然后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说。

“鸡腿很好吃，但也得吃主食补充能量哦，跟我来吧，餐后的话......布丁怎么样呢？”

“我，都可以。”

“那我们走吧。”

“您好，这位女士。”

艾莉抬起头，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着工作服的男人，似乎是食堂的服务人员。

“这是您的孩子吗？”

“不是。”

“那是......？”

男人尚且保持着冷静沉着的心态，而食堂内的那两位高级干员却已在为其捏冷汗了。

“一个饿得不行的孩子哦。”

“抱歉，依照规定，我们需要这位孩子做一些登记工作。”

“调查署是为了什么而服务的？”

“......”

“为了人民的幸福和社会的稳定，是吧？

那调查署的食堂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位饥肠辘辘的斯托拉斯公民，请告诉我。”

“......抱歉。”

面对艾莉这番话，男子实在找不出理由来为自己辩驳，迫于自尊的压力，他不得不放弃用“规定”来牵强搪塞的想法。

“打扰到您了，祝您用餐愉快。”

上年纪的干员手中捧着大麦茶，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那年轻人有分寸。”

“长官，什么年轻人？”

“没什么，吃你们的吧。”

艾莉又牵上露娜的手走在前面，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嘴中哼唱着露娜熟悉的小曲。最近斯托拉斯有一部爱情剧很出圈，露娜碰巧看过，这首是片尾曲，也是整部剧里露娜最喜欢的曲子，只是没想到艾莉会唱。

露娜争气地吃了很多，午餐结束后，两人坐在餐桌上品尝艾莉带来的布丁。

这些布丁是从神库里取出来的，露娜还是第一次当面看见有人从空间的裂隙里取出什么东西，无论小孩还是大人，对于这种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情节都格外热衷和兴奋。

“吃饱了吗？”

“嗯......”

“那就好哦，要吃饱才有力气干别的事。”

“艾，艾莉......”

“嗯嗯？”

露娜会叫自己的名字了，所以艾莉两眼放光地抬起了头。

“谢谢。”

“被可爱的孩子道谢还真是令人面红耳赤呢，呼呼。”

幸福包围了她，其用双手捧住脸颊痴痴地笑着。

“艾莉......是调查署的长官吗？”

“是哦。”

“总觉得，一点架子都没有呢，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为当官而当官是很无聊的哦。”

“哎？”

“露娜有梦想着成为什么吗？”

“当一位老师......和妈妈一样。”

“......”

艾莉选择暂时回避掉这个问题。

“我啊，从来不是为了成为什么而去成为什么的，只是想做的事情和我现在的身份重合了，那自然而然地就会来到这个位置上。”

“好厉害......”

“吃饱喝足，现在想去哪里逛逛？”

“我......

我想把妹妹，找回来。”

【二】

奈乌斯又一次敲响办公室的门。

“请进。”

他进入房间内，关上门，朝着前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鞠躬礼。

“特古斯盖将军。”

气质老练的将军面露淡然之色，缓缓抬头，停下手中疾驰的圆珠笔。

特古斯盖，守卫团目前仅有的六位上将之一，除了统领全军的“剑”外，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强的战力，就算是调查署的特级，也不敢轻易冒犯，在这之中还有着被称作“冥狼”的尼古拉斯·科斯顿，其实力甚至能比肩调查署的最高长官，也就是神督。

然而守卫团隶属于议会，议会也为其准备了工作区域，这房间也是特古斯盖在议会的办公点。

他身材并不高大，不如说甚至有些佝偻，爬满皱纹的两手合十，眼神犀利，就似一只随时狩猎的秃鹫。

“是奈乌斯啊，今天有什么事，来找我这个老头子？”

“您过谦了，晚辈这次来，是想向您请教关于血脉的问题。”

“血脉吗......？先坐下吧，要橙汁还是茶？”

“橙汁，谢谢您。”

奈乌斯坐到了一旁的沙发椅里，而特古斯盖在办公桌旁倒腾了一阵后，盛了半杯橙汁饮料放在茶几上。

“请说吧。”

“......您是否听说过有人因为灵魂，情感之类的东西而觉醒血脉力量的事情呢？”

“灵魂和情感......这不属于四力，至于血脉，它本身的确具有一些尚未被认知到的能力，现有的对于古代血脉的认知，都是基于人类已经发现和研究过的成果而逐渐建立起来的。”

“实不相瞒，将军，我最近接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是一起杀人案，凶手闯入被害人的家中，将其父母杀害，随后带走了其妹妹，现在处于我们控制下的那位，也就是姐姐，是阿卡利亚家族的人。

在经历了那场事变后，神奇地从一位魔法小白蜕变成为了连高级干员都后怕的存在，在我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这种事，即便是在整个阿莱亚的历史中，也没能找到类似的人物事件。”

“竟有此事。”

特古斯盖用手搓着下颚沉思。

“她所散发出的气场，即便其未能开发和运用，库容上恐怕也已达到和高级干员同等的水准了，然而她仅仅只有十二岁。”

“......我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请您展开聊聊。”

“持有古代血脉的人，的确会因为生活变故和人生阅历而出现一些魔力变化，但那种变化通常很微小，以至于理所当然地被归因于是当事人受到外部冲击后自发努力的结果，但我曾经认识一个孩子，事发时年龄稍大，在十五岁的时候因为未能取得魔法师认证，魔力爆发性地猛涨，库容几乎是瞬间从考试前的两万，一跃上升到了接近四万。

当然，他在来年通过了测试，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也令他感到震惊，他的事和你说的孩子的经历，很相似。”

“这种事情竟没有记载在史书上。”

“历史总有遗漏的事物，它只是反应事物总体变化的进程。”

“谢谢您，有了您的话，我对我的猜想有了信心，那孩子或许是在概率极低的条件下，又经历了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痛苦，才造就了这番状况吧。”

“奈乌斯，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听到这话奈乌斯抬起了头，特古斯盖犀利的眼神变得热情，就像是对神秘事物的探知欲浮然于表面，透露出内心真实的情感。

“露娜·阿卡利亚。”

【三】

半晚时分，调查署南区分部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团黑影随即落下，踩上草地，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露娜睡不着。

和艾莉相处的一天令她稍稍振作了起来，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妹妹，家中仅仅只有一岁的妹妹被杀害自己父母的陌生人带走，身为姐姐的她不可能不会在意，更不可能放弃寻找她。

母亲很早就告诉她，如果有一天，父母都去世了，那么她们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伴着你走完这段人生，所以妹妹降生了，她并非是为了满足父母天伦之乐的畅享而诞生的。当时的露娜只觉得那是瞎话，是毫无道理，毫无根据的唬人话，然而到了今天这段曾经被视作“玩笑”的叮咛成为了现实。

她不想孤单一人。

她还有妹妹，那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情感寄托，绝不允许被任何人抢走。

这三天的时间里，她有用心感受自己身体里那涌动的魔力，这天降之物非但没有令其感到不适，反倒让她的**和意志都更加强大。这股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好像不属于她，强大到似乎能将身体撑破，只是顺心如意，它壮了露娜的胆，也让她有了一些反抗黑暗的能力。

然而只是这点力量，还远远不够救回妹妹。

接下来的几天，露娜每天半夜都从窗户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为了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她自学了飞行，自学了基础的魔法知识，甚至就连对魔力的掌控也是自学成才，她惊叹于自己的天赋，但只要这份救回妹妹的心愿没有实现，她就没有满足和停下的理由。

她打听到了有关父母曾经生意伙伴的姓名，还得知了一位与父亲产生过严重分歧和冲突的商人，而那位商人的孩子，正经营着一家提供通讯终端设备的企业，或许站在杀害父母的黑衣人背后的那位，就是他。

只是十二岁的年龄过于碍事，就算在大量魔力的加持之下露娜很快掌握了许多现代社会必备的知识，和为人处世的说辞，也难免会遭遇一些不顺，这些不顺反映在交际圈、个人证明，以及身份高低上，阻碍着她继续调查。

“露娜，露娜，起床了哦！吃早饭了哦！”

清晨，艾莉敲响了露娜房间的门。

然而当她推开门，却发现露娜一脸疲惫地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失神，所幸呼吸正常，只是劳累过度了。

“......真是辛苦呢，当姐姐的......

不过你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我相信着你，一定，一定能成为照亮自己道路的‘奇卡里’。”

盛有神秘汤药的小碗被放在床柜上，艾莉贴心地用便利贴标注了“记得喝”的字样，还附带着一颗手绘的六芒星。

一个月过去了，露娜依旧每晚进行着自己的计划，而在认知里，艾莉似乎从来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行踪，她伪装得很好，一直充当着知心姐姐和妈妈般细心照顾自己的角色。

这一个月里，艾莉教给了她基本的战斗技巧，从正确激发魔力到魔剑的使用，神库的收纳和信息读取功能，到一些常用的中级和高级魔法，露娜通通掌握得如鱼得水，现在的她对于操控魔力基本已经说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调查署内的干员无不惊讶于其骇人的学习能力和令人恐惧的超人天赋，只是在训练期间，露娜察觉到了一些先前没有认知到的事情，比如关于艾莉，她似乎一直在收敛自己的力量，这种收敛并非是出于保护露娜的角度，而是刻意的，习惯性的。

“艾莉很强。”

这是事实，无论露娜再怎么努力反击，她都能轻松应付。

两人借用着皇家学院的训练场，魔力碰撞一次接着一次，爆发出惊人的声响，和震动浮空石的剧烈冲击，完全想不到是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进行训练，反倒是两位教师在进行对抗上的“交流”一般。

“那当然，说过的吧，我可是超人哦。”

“我觉得，比超人还要厉害。”

“咦嘻嘻。”

被“可爱孩子”夸赞了，艾莉的嘴角完全压不下去。

“今天的我有进步吗？”

“那当然，露娜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不会有差的，今天也很努力呢。”

“嗯。”

得到肯定后，露娜也露出了略带满意的笑容，随后转过身，观察着校园内的一切。

“皇家学院很漂亮。”

“露娜想来这里学习吗？”

“我觉得艾莉你比这里的老师都要厉害。”

“不是哦......”

艾莉收起了魔剑，摇了摇头。

“露娜值得拥有更多朋友。”

“......”

露娜从一个月前，就没有再和自己曾经的玩伴们联系过，事到如今再去重塑关系的必要性也不大，总而言之，露娜现在身边能够依靠，能够做到无话不谈的人，或许只有眼前这位笑眯眯的，一点官威也没有的女子。

“我想，我有你就足够了，你之后会成为我一生的朋友，对吗？”

露娜不知道是什么字眼戳中了艾莉的开关，使她犹豫着，踌躇着挤出回应。

“......嗯，一定的，露娜可以把我当好朋友。”

“谢谢你，艾莉。”

她露出甜美自然的笑容，这份笑靥承载着信任和幸福，是艾莉无法抵抗的刺激。

“哼哼，训练结束，我们回去吧。”

“嗯，好！”

露娜主动牵上了艾莉的手，两人走在夕阳下，被漫天红艳的余晖包裹，就像一团不烈不弱的火，轻柔抚慰着每颗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