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山河 第17章 孽缘，一根善良的柳枝

有人！

这个深夜，这个下着暴雨的夜晚，竟然还有人！

飞鸟塔外，一堵高高的砖瓦墙，墙上，赫然立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撑一把黑色雨伞，一件淡青色的外套，他背着手，静静地立在墙头上。

老人的脸很黄，黄的有些发黑，他的头发胡须都已经全白了，只是他的双眼，在浓浓的夜色下，显得是那么炯炯有神。

老人站在墙头已经很久了，他一动不动，久久的立在高墙上，在古城的风雨里，在飞鸟塔的微弱灯光下，犹如高墙上的一棵松树。

从黄昏开始，老人就来到了飞鸟塔，他在飞鸟塔找人，或者说，他是在等人。

就在黄昏时分，他接到了学校胡老师的电话，这个平常看起来很稳重的年轻老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大堆话，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拉东扯西，又是抱怨学校的环境。

听了半天，老人总算搞明白了，就在黄昏时分，他的小孙女嫣然被一伙人带走了，很久了都没有回到学校。

是的，老人姓孙，嫣然是他的孙女，他最亲的亲人，是他相依为命的陪伴。

孙老头很着急，他不知道是谁带走了自己的嫣然小孙女，他也猜不出有谁要带走自己的小孙女，他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试图在亲戚朋友里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线索。

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嫣然小孙女的下落。

孙老头知道小孙女嫣然喜欢到飞鸟塔玩，知道小嫣然很迷恋飞鸟塔的浮雕绘画和塔影鸟鸣，因为自己也很喜欢。

以前，在嫣然很小的时候，老人经常带小嫣然去飞鸟塔玩，后来，小嫣然就喜欢跟着几个小孩子一起到飞鸟塔玩儿。

那个时候，老人就喜欢悄无声息的爬到围墙上，在塔下的柳树枝轻抚中，静静地看着远处塔下的孩子们。

在老人的注视里，孩子们喜欢用飞鸟塔的柳树枝编制柳树枝手链，喜欢在飞鸟塔里聆听飞鸟齐鸣，喜欢在飞鸟塔的七层塔里玩着各种游戏。

今天，在黄昏里，孙老头着急的爬上飞鸟塔，他知道，这是他寻找小孙女嫣然的最后一站，在这里若是再找不到小孙女，那就意味着真的找不到了。

整个飞鸟塔的边边角角，包括整个飞鸟塔高大围墙里的每个角落，孙老头都寻找过了。

在这里，没有一丁点小孙女的痕迹，那怕是她的气息！

很长时间手机都没有响起，甚至也没人问候他，孙老头很失望，他感到自己更孤独了，在孙老头的预感里，小孙女是遇到麻烦了，也许，小孙女秋嫣是真的出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老头看见了一辆疾疾驶来的车和一头拦车的黑色大象！

黑色雨伞下的老孙头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未曾见到过的奇异的一幕，铺天盖地的老鼠竟然聚在一起，聚合成一头朝天的大象！

对，正是昂首朝天的黑色大象！

那不正是飞鸟塔里石雕上的大象吗？

聚鼠成象！飞鸟塔现奇观啦！

孙老头内心惊恐不已，记得每次他到飞鸟塔，见到塔前的飞鸟与大象，都觉得特别亲切，它们看起来虽然逼真，摸着也有轮廓，但没有那么让人感到恐惧！

直到刚才，在看到一辆车撞向黑色大象，看到两个生龙活虎的男子在鼠群里被啃成只剩一张皮和一个骨架，在看到黑色鼠浪像撵小蚂蚁一般追撵着一老一小两个人，把他们生生逼进自己面前的大泥潭里！

老孙头握着雨伞的手不由得轻轻颤栗起来！

“神迹啊！”老孙头的眼泪流下来了，原来，在他眼里一直很普通平常的飞鸟塔，在这个深夜的暴中，竟是这样的神秘灵幻，如同打开了一扇门，让他对未知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他面向飞鸟塔，几乎要跪了下来！

眼睛能触及到的地方，就是围墙外面的大水潭，水潭里的两个人，在污泥中拼命而绝望地挣扎着，孙老头知道这片水潭，那是多年前战争留下的残迹，也是古城几道排污口的汇合处，里面全是污水和淤泥，就在刚刚，他还用一根柳树枝拨过水潭的污泥。

他没曾拨出什么！

黑色的老鼠群在撵着两人到水潭边，除了少量的老鼠被后面的黑浪推着“吱吱吱”掉进水潭外，其余的老鼠们排在水潭边，“吱吱吱”叫了一阵，一会儿也就散了。

孙老头盯着水潭里，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与自己一样的老人，他紧紧拽着一个女孩，在淤泥的拼命吸拽中，他们在水潭里慢慢沉下去，又拼命挣扎着往上爬。

老人很有力气，几次都差点儿从水潭里挣脱出来，最后却都没有成功！

因为，他的手，至始止终都紧紧拉着已经逐渐昏迷的女孩！

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他们多像自己与孙女嫣然啊！

看着看着，孙老头的眼眶不觉有些红，他的心里，一股柔软的情愫慢慢地延伸出来！

这情愫，让他忘记了刚刚越野车撞大象的凶残，忘记了老鼠群不死不休追逐两人的缘由。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飞鸟塔前，这个神圣的飞鸟塔，哪能由得了别人侵犯！

他只是从内心深处轻轻问了一句“需要帮助吗，你们？”

孙老头在听到模模糊糊的一声“救命！”后，握在另一只手上的柳树枝本能地伸到了水潭里。

他突然感觉到柳树枝另一头传来的力量，水潭里的老人抓住了它，挣脱了水潭里淤泥的拉扯和吸附，一手拉起女孩，拼命向水潭上空跃起。

一根柳树枝带起一团黑色的泥，像是从水潭里猛然窜起一条巨大的鲨鱼一般，挣脱了水潭的死亡魔爪，然后重重的摔在水潭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那是水潭边上唯一能够立住人的地方，再往后，就是高高的飞鸟塔围墙，孙老头是没有力量把他们拉上来的。

“小妮，小妮！”影子老人大声的喊着，他都来不及向拉自己出来的人道声谢，抱在怀里的小妮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十分的着急，他使劲的摇着，喊着。

影子老人把小妮的身体翻过来，头朝下，一边有用手抠，一边拍打，为它倒出嘴和鼻子里的污水污泥，然后食指掐了一下小妮的人中穴。

“唔”小妮终于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小妮醒了，谢天谢地！影子老人松了口气，这才抱着小妮抬头寻找刚才救他们的人。

“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影子家族定当厚报！”影子老人对围墙上立着没有动的孙老头大声说。

“你，你是影子家族的人？界蓬人！”孙老头举着伞的手一阵轻颤，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甚至是表情有些激动，还带着深深地愤恨。

“是的，恩人莫非知道影子家族！原来是早有结缘啊！请恩公一定留下姓名，我影子家族一定厚厚报答！”

影子老人坐在水潭里边大石头上，大石头很滑，他必须先稳住身形，稍做休息后，才能想办法离开水潭。

“哼！渊源！”孙老头真想打自己一拳，他冷笑一声，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自己头脑发热伸出的柳树枝。

“你们脚下的这个水潭，刚刚差点把你们吸进去的大泥潭，正是你们界蓬人的杰作，当年，可是死了数百人呀！里面可是有不少冤魂！”

影子老人悚然一惊，救自己的人原来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敌意，那就必须要诚恳和可怜点才行，否则，对方站在高高的墙上，随时都能把自己再次推进水潭。

“老大哥，我们是友好交流协会的，不远万里来到飞鸟塔，也是忏悔和祈祷来的，请您不要误会！”

“忏悔，祈祷！！”孙老头依然是很愤怒，“每天到飞鸟塔拜祭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去撞大象，那可是飞鸟塔的守护神啊！还有，你们身上若是没有冤孽，鼠群怎么会死命追你你们呢！”

“老大哥，我们带着诚意而来，绝不是与飞鸟塔为敌，您也看到了，大象刚刚也把我们的人都吃了，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希望能化解仇怨！”影子老头被问得有些噎，他只能摇尾乞怜地装可怜装善良，希望再次打动墙上的老头。

“唉！”孙老头叹口气，稍稍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愤怒，“你们从右后侧走，就能淌出水潭，你们赶紧走吧，今晚飞鸟塔有异象，不欢迎外人拜祭！”

“老大哥，您看，我们千里迢迢跑来，怎么样都得进去拜祭一下飞鸟神么！”影子老人听出墙头上老头语气中的松动，心里不由窃喜。

“罢！”孙老头把手中柳树枝狠狠地扔进水潭，他现在是多么后悔刚才的多管闲事，现在…

现在的飞鸟塔，管理人员早已下班，他们要去塔里，自己那能管得了啊！

柳树枝在水潭里飘起来，突然，“咚”的一声，突然沉进了水里。

影子老人一惊，再看墙头，影子老人惊讶的发现，那里，竟然没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