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浦佘山镇,rì军第6师团司令部。
师团长谷寿夫正召开军事会议,传达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
“尾原大队未能炸毁安亭大桥,沪西支那军的撤退通道仍然畅通无阻,时间每过去一小时,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支那军通过安亭大桥撤往昆山,松井司令官命令我们连夜北上抢占安亭,切断沪西支那军的西撤退道。”
听到松井石根命令第6师团连夜北上夺取安亭,步兵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立刻跳了起来,说道:“师团长,我们恐怕不能够北上!”
与会军官齐刷刷侧过头,愕然望着坂井德太郎。
早在金山卫登陆之前,第6师团的攻击线路就已经确定了,即经由松江占领青浦,再由青浦攻占安亭镇,配合上海派谴军完成对沪西主力的合围,现在,松井石根不过是把时间稍稍提前了些,坂井德太郎却跳出来反对,他想干吗?
“坂井桑,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谷寿夫揉了揉眼眶,心下有些不悦,这老鬼子快六十岁了,连rì的舟车劳顿让他疲惫不堪,他已经在考虑组建一个支队,由这个支队遂行师团的作战任务,这样他就可以偷下懒了。
坂井德太郎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指着桌上放的地图说道:“师团长,据我所知第11师团在攻占浏河之后并未南下嘉定,而是向西直插太仓,其目的不问而知,必然是为了先我第十军攻占昆山,此时松井司令官却命令我部北上安亭,目的何在?”
“嗯?”谷寿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会人员也陷入了沉思。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有军队的地方就有派系。
尽管rì军大营已经将上海派谴军及第十军合编为华中方面军,并由松井石根担任司令官,但松井石根毕竟还兼任着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而且上海派谴军在此前的作战中表现不佳,老家伙未必没有故意压制第十军的念头。
譬如现在,一边命令第6师团北上安亭,一边却命令第11师团直取昆山,一旦第11师团先于第6师团攻占昆山,并且将主力堵在昆山以东,那么围歼沪西主力的首功便落在第11师团的头上了,而第6师团就只是配合行动。
谷寿夫将老花眼镜重新戴上,问道:“坂井桑,那你的意思是?”
坂井德太郎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又细又长的箭头,沉声说道:“我的意见,放弃安亭,沿青昆公路往西北方向直插过去,抢在第11师团前面占领昆山,这样,围歼沪西支那军主力的首功便是我们第6师团的了。”
谷寿夫浑浊的老眼骤然一亮,开始在心里权衡利弊。
野炮兵第6联队联队长藤村谦有些担心地道:“青昆公路只是一条简易公路,道路状况远不足以与松嘉公路、昆沪公路相比,沿青昆公路直插昆山,行军速度能否保证?还有,我师团若长驱直入昆山,会不会过于冒进?”
藤村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第十军自金山卫登陆后立刻分兵数路,既便是第6师团也在攻占松江后分了兵,牛岛满的步兵第36旅团正沿着沪杭公路直扑南市,北上青浦的只有步兵第11旅团以及师团直属部队。
昆山现在已经成为中队西撤的咽喉要道,势必会有大量云集于此,第6师团仅以半个师团的兵力直插过去,会不会反过来被包围?还有,正沿吴淞江南岸往西撤退的中队会不会反攻青浦,切断第6师团的后勤补给线?
“藤村桑多虑了。”坂井德太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通过松江、青浦的战斗,可以发现支那军的士气非常低落,战斗意志也异常薄弱,我敢说,只要有一个步兵大队出现在昆山城外,支那军就会不战而溃,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补给线。”
骑兵第6联队联队长猪木近太道:“可是,松井司令官那里该怎么解释?”
坂井德太郎道:“这个好办,抽调出一个步兵大队继续沿松嘉公路北上便是。”
谷寿夫终于下了决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命令,以步兵第11旅团为基干,加上野炮兵、工兵、辎重、骑兵各一个大队编成机动支队,沿青昆公路直插昆山,为加快速度,师团部所有车辆、马匹统统调给坂井支队。”
“哈依!”坂井德太郎起身,鞠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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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港,十九大队驻地。
看到徐十九yīn沉着脸走进来,副大队长顾玮迎上来问道:“大队长,咋了?”
顾玮是原来jǐng卫营的副营长,jǐng卫营跟十九大队合并之后,他便成了十九大队的副大队长,此人毕业于zhōng yāng军校第十期步兵科,是名标准的职业军人,对领袖的忠诚已经融入了骨髓,谁敢说蒋委员长坏话,他就跟谁急。
徐十九摇摇头,叹道:“部队垮了。”
“部队垮了?”顾玮愕然道,“没啊,除了1连跟你去接收军需物资,其余各连、炮兵连还有重机枪连都在附近村子里休整呢,情绪都很好啊。”
“我不是说我们十九大队,而是说青浦的一七四旅。”徐十九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的一七四旅的溃兵,从溃兵那里知道青浦已经失守,叹息道,“青浦已经失守,一七四旅也已经垮了,还有吴旅座也殉国了。”
“啊?!”顾玮闻言大惊。
吴继光的一七四旅一垮,十九大队和白鹤港就直接暴露在rì军的面前了,而且顾玮不能不担心,一七四旅一个旅三千多官兵守青浦,结果不到一天就让rì军打垮了,他们十九大队不过八百多官兵,又能撑多久?
当下顾玮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去叫醒弟兄们,加紧构筑防御工事。”
“算了,仓促之间又能修成多少工事?而且这些工事根就架不住rì军炮兵以及航空兵的狂轰滥炸。”徐十九摆了摆手,叹息道,“弟兄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整过了,这眼看着又是一场恶战,还是让他们多睡一会吧。”
顾玮点点头,也叹息一声,说道:“唉,那我去各连转转。”
待顾玮离开,徐十九又把坐在门口擦拭军刀的高慎行叫进来,吩咐道:“慎行,你去把工兵班长李子涵给我叫过来。”
高慎行答应一声,往后面去了。
十九大队的工兵很少,班长李子涵是徐十九专门从邱维达那里要过来的,剩下的那几个都是临时参军的大中学生,军事经验比舒同这个南苑出来的学生兵差远了,徐十九不愿意这些学生上战场白白送死,就把他们编进了工兵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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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兵班跟jǐng卫排住在一起,就在大队部后面的小院里。
院子里早已经鼾声四起,说起来弟兄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所以大多数弟兄一沾地就睡死了过去。
李子涵强忍着睡意正在写rì记。
写完rì记,李子涵轻轻地合上rì记,又将rì记连同自来水笔装进帆布包里收好,帆布包上被rì军炮弹炸开的缺口已经补好了,当他准备从包里抽出手时指尖却碰到了什么,然后下意识地将那东西从包里拿了出来,却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位年轻的姑娘,留着长长的刘海,两条粗粗的辫子从耳后垂下来,垂落在鼓腾腾的胸脯上,她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笑容里面似乎还有着一丝隐隐的羞涩,那股子青chūn和活力几乎要从照片里荡漾出来。
拿着照片,李子涵不禁看得痴了。
“子涵哥,她是谁呀?”二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李子涵身后,双手抱膝,正满脸艳羡地望着照片上的姑娘,说道,“真好看。”
李子涵笑笑,也没把照片收起来不让人看的意思。
“是你媳妇?”二瓜压低了声音,附着李子涵耳朵说道,“子涵哥我跟你说啊,慎行哥他也有个小,里头也夹着张照片,上面也是个女子,比你这个还好看,不骗你,那长得真跟仙女儿似的,比大舞台的头牌都好看。”
李子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说道:“二瓜你偷翻高排长的东西,不想活了?”
高慎行平时话不多,除了徐十九几乎不怎么搭理人,脸上的表情也一直都冷冷的,jǐng卫排的战士都有些怕他。
正说着呢,外头脚步声响,两人回头看时却见高慎行走了进来,二瓜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转身去躺下,佯装睡得熟了。
高慎行的目光扫过李子涵脸上,说道:“李子涵,大队长找你。”
李子涵赶紧收起照片,然后挎着帆布包来到了大队部,刚一进门徐十九就说道:“我弄了一批卜福斯山炮的炮弹,五百发,全部改装成地雷要多长时间?”
李子涵想了想,答道:“如果雷管、电池还有电线都有现成的,一个晚上足够了。”
徐十九愣了愣,说道:“雷管是有,不过电池和电线却是没有,现在也弄不到了。”
“那就做不了遥控雷,只能改装触发雷。”李子涵对这个还是很在行的,说道,“如果改装反步兵触发雷要容易些,改装反坦克雷就麻烦些。”
徐十九想了想,说道:“那就改二十个反坦克雷,剩下的全改反步兵雷,炮弹和雷管都放在后面院子里呢,你自己带人去取吧。”
“是。”李子涵敬了记军礼,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