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又一排密集的排枪过后,堪堪爬上缺口的数十名建奴也纷纷倒在血泊中,侥幸没有中枪的几名建奴了会愣,转身就逃,可没等他们跑下缺口,一篷箭雨就从城墙上射了下来,顷刻间把他们射成了刺猬。
至此,经过两个时辰的恶战,拜音图、鳌拜率领的三千两黄旗精兵已经全军覆没。
“建奴死光了!”
“大同守住了!”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大同保住了……”
城墙上的大同边军霎时欢呼起来,他们跳着、笑着、叫着、哭着、喊着,已经完全忘乎所以了,然后,矮墙后面的火枪手们也跟着欢呼起来,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建奴终于被他们击败了,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兵!
大同城外,远处的小山上。
听到城里密集的枪声还有潮水般的呐喊声突然停了下来,阿济格不由纳闷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没声响了?”
镶红旗旗主硕托也蹙眉道:“对啊,就算拜音图和鳌拜已经得手了,进城之后和明军之间也还是会有一番恶战呀,怎么就没声响了呢?”
因为距离的缘故,站在小山上观战的多尔衮等人并不知道缺口处生地事情。他们只看到两黄旗的三千精锐一窝蜂似地冲过了缺口,然后很快就散失了,至于后面生的屠杀。他们却被垮塌下来地断垣残壁挡住了视线,根本没有看到。
因为城内的明军火枪手是等建奴越过缓坡坡顶之后才开火的,开火的时候,建奴还在往下冲,因此,建奴的尸体几乎全在城内的一侧,城外一侧只有少量的尸体,那是城墙上的大同边军以滚木、擂石还有弓箭杀死地。
别人大惑不解。可多尔衮和范文程却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范文程更是神色凝重地说道:“主子,情形好像有些不对头,拜音图和鳌拜很可能没有得手,还有两黄旗的三千精兵,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奴才建议两白旗的进攻暂缓。”
尔衮点了点头,对身后的阿济格道,“十二哥,后续的进攻取消。”
原本。多尔衮是打算让阿济格带着两白旗的精兵跟在两黄旗身后进城捡便宜的,可现在的情形太诡异了,多尔衮不敢拿两白旗的精锐去冒险。
多尔衮话刚说完,远处的大同城墙就响起了排山倒海般地欢呼声,原本藏在垛堞后面的大明官军纷纷站起身来,疯狂地挥舞着手里兵器,疯狂地呐喊着,狂暴的声浪直冲云霄,多尔衮他们远在好几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很快,被炸开的缺口上也出现了不少大明官军的身影。他们同样挥舞着兵器,正向着城外声嘶力竭地欢呼,呐喊,嚣叫。许多人就是在*裸的挑衅,疯狂地对着建奴大喊:有种过来啊,老子灭了你们……
这会,再蠢的人也知道两黄旗的三千精兵是全军覆没了,还有拜音图和鳌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这样的结果可以说完全出乎所有建奴贵族的预料,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地结果会是这样。
“可恶!拜音图和鳌拜这两个废物。居然这么没用。狗屁第一勇士!”性情暴躁的阿济格勃然大怒,上前对多尔衮说道。马牛不相及“老十四,给我五千人,我非把城内的这些南明蛮子全部杀光不可。”
多尔衮没有理会阿济格,问范文程道:“文程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范文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建奴的地道是在夜间偷偷挖地,王朴不可能事先知道消息,既然他没有事先知道消息,当然也不会在缺口处事先埋伏重兵,如果没有明军的重兵阻击,凭拜音图、鳌拜的三千精锐,杀进城内可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结果却并非如此,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多尔衮和范文程想不到,王朴已经事先侦知建奴的企图,并且大致探测出了建奴地道所在的方位,并做好了相应的布置,拜音图和鳌拜的三千精锐原本是想杀明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却成了扑火地飞蛾。
多尔衮皱眉道:“难道是西门外地疑兵之计引起了王朴的怀疑?”
在炸开城墙之前,按照范文程地攻城策略,多尔衮曾经把正蓝旗、镶红旗的一万多八旗兵还有五万多蒙古骑兵和两万多汉军八旗先后调集到西门外,摆开了从西门强攻的架势,可现在看来,王朴似乎根本没有上当。
“嘿,看来应该是这样了。”范文程懊恼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奴才本意是想引开明军,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范文程想不出别的可能,也只能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了。
“可是本王不明白。”多尔衮皱眉道,“王朴究竟用了什么诡计,竟能在不到两个时辰内灭了两黄旗的三千精锐,而且是全灭!整整三千精锐,就没一个活着逃回来的,我们大清朝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败仗?”
范文程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明军的火器营。”
“火器营?”多尔衮不以为然道,“明军的火器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范文程道:“主子,你忘了去年八月王朴奇袭辽东那一战,曾经先后击败过达尔罕巴图鲁亲王的三千铁卫,还有先帝的两百侍卫,据幸存的勇士回忆。王朴地火器营和别的明军火器营不太一样,完全不一样。”
多尔衮皱眉道:“能有什么不一样?”
“摄政王,完全不一样!”曾经参与过辽东之战的塔瞻越众而出。跪地大声道,“王朴地火器营和别的明军火器营是完全不一样的,别的明军火器营都是开乱枪,可王朴的火器营打出来的却都是排枪,而且一排接一排,持续不断。”
“哦?”多尔衮沉声问道,“仔细说说。”
老实说,在今天之前多尔衮对王朴的奇袭辽东是很不以为然的。认为王朴不过是钻了八旗大军地空子,要不然,就凭他的一千余骑,连给八旗铁骑塞牙缝都不够,可今天这一战,却让多尔衮对王朴有了全新的认识。
塔瞻眼前再次浮起辽东那场惨烈的激战,语气低沉地说道:“当时那一战,奴才和遏必隆带着两千蒙古骑兵已经埋伏在了明军的必经之路上,眼看明军就要进入伏击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不走了。”
阿济格急问道:“后来呢?”
塔瞻道:“后来。眼看天色快亮,奴才就和遏必隆决定主动进攻,遏必隆带着一千骑兵从正面进攻,奴才和图伦各率五百骑兵从两翼包抄,原本是想把王朴的明军给一锅端了,可结果却一败涂地。”
岳托道:“怎么败的?”
塔瞻道:“遏必隆带着一千骑兵从正面冲锋,还没冲到明军阵前就已经伤亡了四百余骑,遏必隆也战死了,剩下的五百多人就一哄而散了,奴才和图伦最初并不知道遏必隆是怎么败的。直到冲到了明军阵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尔衮沉声道:“是怎么回事?”
塔瞻道:“王朴的火器营大概分为五、六排,他们一排接着一排,轮番上前开枪,每排大概有一百多人。一百多支火铳同时开火,火力太密集了,奴才地五百骑兵还没冲到他们面前就已经死伤过半了,剩下的蒙古骑兵再不肯听奴才的指挥,擅自掉头逃了。”
阿济格咋舌道:“两千骑兵就这么全完了?”
塔瞻道:“死倒是没死多少人,后来王朴的火器营突然撤走,奴才就带着人把受伤的将士都救起来了,可王朴的火器营的确是大不一样啊。换了别的明军火器营。早就被奴才们一锅端了。”
多尔衮的目光转向阿济格,问道:“十二哥。半个月前你也吃了王朴火器营的大亏,多明阿地三个牛录,还有留下断后的五个牛录不也都是葬送在王朴火器营手里的吗,当时是不是也这样?”
“这个不知道。”阿济格挠头道,“当时兵荒马乱的,谁顾得上这些?多尔衮问范文程道:“文程先生以为呢?”
范文程道:“奴才以为,王朴地火器营既然能凭借七八百人打败两千蒙古骑兵,把拜音图和鳌拜的三千两黄旗精锐全歼也就不奇怪了。”
多尔衮皱眉道:“看来就算炸开了城墙,如果不能先把王朴的火器营解决掉,大同城还是打不下来啊。”
阿济格忽然说道:“王朴的火器营厉害,我们大清的火器也不差啊,佟养性不是说他造的红夷大炮要比明朝的红夷大炮还厉害吗?那为什么不用他造的红夷大炮轰,王朴地火器营难道还能不怕开花弹?”
“嘶……”范文程神色一动,向多尔衮道,“武英郡王说地不无道理,红夷大炮的确是反制王朴火器营地利器。”
多尔衮回头问佟养性道:“佟养性,红夷大炮能不能打到城墙缺口后面的明军火器营?”
“不能。”佟养性摇头道,“除非先把缺口处的断垣残壁清除掉,否则,红夷大炮根本打不到藏在后面的明军火器营。”
范文程道:“那就先把缺口处的断垣残壁清除掉。”
多尔衮霍然回头,喝道:“石廷柱、李永芳。”
石廷柱和李永芳急挺身上前,跪地应道:“奴才在。”
多尔衮道:“各率两千汉以橹盾掩护靠近缺口,把那些断垣残壁清理掉。”
“喳!”
石廷柱和李永芳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大同。缺口处。
“建奴来了!”
“建奴又杀上来了!”
望楼上地哨卒最先现建奴的靠近,大声示警,缺口两侧城墙上的边军也纷纷跟着大喊起来,然后在千总、把总地喝斥下乱哄哄地开始搬运滚木擂石,清理箭矢,城头上很快就又乱成了一团,不过,乱归乱。却不像建奴刚杀上来时那样绝望了。
刚刚还在缺口处的断垣残壁上欢呼的十几名火枪手也纷纷撤了回来,重新在矮墙后面列好了射击阵形,静静地等待着建奴前来送死。
不过这一次,建奴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缺口处的断垣残壁上,只听到城头和城外杀声震天,就是没有建奴出现。
缺口左侧的箭楼上,王朴和甄有才正站在箭孔后面观望战场的形势。
因为箭楼是往城墙外凸出的,所以通过箭楼侧面地箭孔,王朴他们正好可以把建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到大群建奴在橹盾的掩护下缓缓向前,甄有才摇头道:“建奴要用橹盾开路?这玩意虽然能挡住火枪的射击。却挡不住龙王炮的轰炸,将军,是不是用旗语通知和尚他们,让他们准备用龙王炮杀奴?”
朴点了点头,回头对吕六说道,“吕六,立即以旗语通知和尚,让他们准备投掷龙王炮。”
“是。”
吕六答应一声,跑去打旗语去了。
不过很快,王朴和甄有才就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群建奴接近缺口外的断垣残壁之后就再没有继续前进了,而是迅分成了三部份,一部份建奴扛着橹盾在前面抵挡明军滚木、擂石还有弓箭的袭击,一部份则在后阵以弓箭压制城头上的守军。另外一部份则在中间开始紧张地忙着搬开缺口处的断垣残壁。
有才惊咦了一声,说道,“将军,这伙建奴好像不是来进攻的。”
“嗯。”
王朴点了点头,他也现了可疑之处。
甄有才又道:“建奴好像在搬运缺口外地断垣残壁,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王朴想了想,说道:“不管建奴想干什么都不能让他们顺利完成,吕六。”
刚刚打完旗语的吕六急濠濠地冲到了王朴面前。大声应道:“在。”
王朴道:“马上打旗语。让和尚带五百弟兄上城墙,每个弟兄多带些龙王炮。用龙王炮把城下的这些建奴都炸了。”
“是。”
吕六再次领命而去。
旗语是一种古老的阵前通讯方式,在古代中国就有令旗,主帅的令旗所向,三军便云集景从无有不遵,王朴的旗语更多地参考了近代常用的旗语,和古代的令旗有很大的区别,所传输的信息也远比古代地令旗要丰富、详细。
箭楼上的旗语打出不到片刻功夫,张和尚便带着五百火枪手登上了缺口两侧的城墙,每名火枪手足足携带了十颗龙王炮,张和尚一声令下,五百火枪手便纷纷以火捻子引燃了龙王炮的引信,然后奋力往城外掷去。
被建奴炸开地城墙缺口宽约十丈,垮塌下来的碎砖烂泥呈扇形撒落在城墙两侧,最远处距离城墙外沿约有十步远近,这点距离完全在龙王炮的投掷范围之内,借着城墙居高临下的优势,臂力强劲的火枪手甚至可以把龙王炮扔到四五十步以外!
“哧哧哧……”
一颗颗冒着黑烟的铁疙瘩从城头上雨点般扔下,滚落在地,建奴们正吃力地扛着橹盾,或正在忙碌地清理断垣残壁,或忙着以弓箭压制城头上的守军,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天上落下的铁疙瘩。
虽然有不少建奴被这些铁疙瘩直接砸到了身上,可那也不过受点轻伤,要不了命。
“轰轰轰…可怕地灾难在建奴们毫无准备地情形下突然降临,那些冒着黑烟的铁疙瘩突然间爆炸,足足五百颗龙王炮几乎是同时爆炸,那巨大地声浪差点就把缺口两侧的城墙再次震塌一大块,有两个倒霉的边军将士吃惊之下立足未稳,直接从断壁处栽下了缺口。
最倒霉的却是拥挤在缺口外清理断垣残壁的建奴,五百颗龙王炮几乎同时爆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靠近缺口的五百橹盾兵当其冲,巨大的气浪直接把他们连人带盾掀上了半空,然后在空中被撕扯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无数的断肢残躯漫天飞舞,有一颗建奴的头颅更是直接被炸到了城头上。
有个胆小的民夫刚刚扛着滚木走上城头,那颗建奴头颅便噗地落在了他的面前,落地弹了两下又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张开的嘴巴竟然噗的一声咬住了他的脚尖,那民夫顿时大叫一声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扛在肩上的滚木摔落下来,又砸碎了一名倒霉官军的脚板,那官军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
大同城外,小山上。
多尔衮等人也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急定睛看时,只见缺口外的汉军八旗已经被炸得血肉横飞,几块被炸飞的橹盾居然在空中翻翻滚滚地飞行了老长一段距离,才轰然落下,众人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爆炸得有多大的威力!
要把沉重的橹盾掀飞空中,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怎么回事?”阿济格大叫道,“好像是红夷大炮的开花弹!”
缺口外那情形远远望去果然像是开花弹爆炸的光景,可问题是大同城内有红夷大炮吗?就算有,架在城头上也打不到缺口外吧,难道明军还能把红夷大炮竖起来往下打?要是架在缺口内又隔着断垣残壁,同样打不到缺口外的汉军八旗。
“佟养性。”多尔衮回头瞪了佟养性一眼,问道,“该不会是你的炮营打的吧?”
“不可能。”佟养性赶紧摇头道,“奴才的红夷大炮虽然厉害,可五炮齐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开花弹也不行啊,这一定不是红夷大炮。”
多尔衮蹙紧了眉头,低声道:“那会是什么?”
“摄政王,奴才知道。”多尔衮话音方落,已经承袭了和硕卓哩克图亲王爵位的班克图上前说道,“这是王朴火器营的龙王炮,一颗龙王炮爆炸的威力虽然无法和红夷大炮的开花弹相比,可五百颗、上千颗龙王炮同时爆炸的威力就大了,在三不剌川汗廷,奴才就曾经吃过王朴火器营的大亏!”
“轰轰轰……”
班克图话音方落,缺口外再度腾起了滚滚烟尘,翻滚的烟尘中,隐隐可见汉军八旗被炸得血肉横飞、哭爹喊娘的惨烈景象,没等多尔衮下令,张廷柱和李永芳就带着汉军八旗撤到了百步开外,不过四千汉军已经只剩不到三千人了,其中还有不少人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