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07-撤回

依旧是借着那些画面的预示能力，道格精确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最终无惊无险地将菲菲安抱在了怀里，安然落到了地面上。

小丫头的脸色有点苍白，大眼睛却还是清澈平静的，眼神中更是疑惑多过恐惧。

“奇怪啊……”

她在道格的怀里喃喃地自语着，可爱的脸蛋快要皱成一团了：“怎么会这样？”

砰～！！

两人身后，侯德赫尔沉重的身躯如同一块石头一样直直地砸了下来，带着一声闷响直接把松软的地面砸出了一个扭曲的人形深坑，了无声息。

道格别说回头看他了，根本眉毛都没动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菲菲安，大手在她身上迅地一路摸捏着，检查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你干嘛？”

检查完四肢、大手挪到胸部开始检查肋骨的时候，小丫头终于后知后觉地现了自己正被人吃嫩豆腐，小手立即使劲地朝道格的胸前推去，企图把他推开：“别毛手毛脚的，你个变态！我这身体还未成年呢！”

而且现在外表看起来还是个欠揍的小男孩！

“你这种干瘪的身材，请我吃我都嫌涩！”

道格冷笑一声，手下根本不停，一路摸索下来直到检查完才放心地松开了她：“刚才怎么回事？”

他丝毫没有刚刚侵犯了一个天才少女禁区的自觉，犯罪完毕就立即开始讨论正事。

“魔法元素的链式反应被切断了。”

一说到专业的事情，菲菲安也立即转换了角色，浑然忘了先前那只大手做得坏事，沉吟中贴在道格胸前的小手也忘记挪开了：“使用的是非常巧妙的技术‘指令欺骗’——它复制了我的控魔频率之后原封不动的又返回来，一起对魔法元素出控制、造成指令紊乱，魔法也就不能进行了！”

“听起来很复杂，”

道格凝神戒备地四下打量着，“但是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就好——是谁干的？”

“应该是守护着这里的魔法阵吧……”

菲菲安依旧皱着小脸思索，贴着道格厚实胸肌的小手不自觉地隔着‘安吉丽娜的守护’摸索起来，似乎手感不错的样子：“探测我的频率、复制下来、再送回去，都要在瞬间完成才能做到‘指令欺骗类或者其他智慧生物，应该没有这么快的反应度吧……就算真有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一次次都那么成功——我后来可是连续换了三个不同系统的手法哦！”

“守护此地的魔法阵还在运作？”

道格自动过滤掉其中无关的信息，捕捉到关键之后脸色微变，顿时头疼起来：“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守卫么？”

神经紧绷的他，根本注意到小丫头公然的骚扰。

“这个不算是守卫啦。”

菲菲安看似很舒服地窝在道格坚实的怀里，小脸四下张望着优美的林内风景，没有丝毫紧张的表现：“更比较像是一种温和的限制——只是单纯地‘不允许陌生人在这里使用魔法’而已。”

说话间，她身旁自动地打开光门，几个机械助手飞了出来：“我刚才是没有准备所以才吃了亏呢，像这种只有一个指令的‘瞬时响应’它就无能为力喽，而有这些助手帮忙，我也能轻易绕过它的干扰——不要小看了四百年的差距哦，这法阵在现在这时代可能是魔法师的级克星，在我们那时候，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了呢。”

……我对你的话保留意见。

道格挑起一边眉毛，并没有因为菲菲安的话而松懈下来——事实早已经证明，完全相信菲菲安的话与送死没什么区别，顶多只有“死的利索的不利索”这点差别——自己还是多加小心谨慎比较好！

“——嗤！”

先前被抛到高空中的虔诚者之咏叹此时落了下来，穿过一颗大树茂密的枝叶之后，直直地插向地面——无巧不巧地，正好落入了侯德赫尔先前砸出来的深坑。

“喔！”

寂静的森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含糊的叫声，十几秒钟之后，在道格和他怀里小丫头的齐齐注视下，侯德赫尔猛地从深坑里探出了一只沾满泥土的爪子，随后顶着几缕白的干枯头颅也出现在众人面前，整个场景颇似干尸复活……而一段枪尖—虔诚者之咏叹的杖身下段——则恰好从他的胸前穿透出来，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你还活着啊。”

道格停止和菲菲安的密谈，抛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不过图唐卡门的声音颇具魅力，完全掩盖了他的嘲讽意图。

你的福……”

侯德赫尔慢腾腾地爬出了那个坑，虔诚者之咏叹仿佛尾巴似地在他的臀部附近矗立着，让道格很是恶意地猜测了一番他后面到底被击中了什么部位。

“现在怎么办？”

道格一边冷眼看着侯德赫尔如何奋力和虔诚者之咏叹搏斗，一边问仍呆在怀里的小丫头。他始终对这干尸抱有戒心。

“稍等一下哦，我的助手们正在分析呢。“

菲菲安蛮有兴致地看着侯德赫尔慢吞吞地找准一棵大树抵住，一点点地把虔诚者之咏叹从自己的身体中推出来：“等分析完这个法阵的特点之后，我就又可以使用魔法了……从地面走实在太慢了，而且看不清地形，所以还是飞过去最好！”

那边的侯德赫尔已经成功地把虔诚者之咏叹从自己的体内拔了出来，正拿在手里端详，一双大大的死鱼眼睛从上到下把虔诚者之咏叹仔细地看了个遍之后，脸上又露出那种“想笑但是做不到”、让道格很想扁他的诡异表情。

“两位……究竟生什么事了？……”

他慢腾腾地走了过来，瞪着僵硬的死鱼眼睛，将长长的法杖平举着准备还给道格，菲菲安此时恰好完成了对魔法阵的破解分析，小手暗中一挥虔诚者之咏叹就自动地浮了起来，乖乖地飞入道格的手中，顿时让候德赫尔又对道格行起注目礼来。

“谢谢你救了我，老师。”

小丫头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做戏，恋恋不舍地捏了捏道格坚实的胸肌之后跳了下来，非常‘男子汉’地朝着他竖起大拇指：“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这是她大声说出来的。

“告诉这个死灵，就说我调皮搞乱了魔法。”

——这是她悄悄跟道格说的。

再强大，也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在你调皮惹祸的时候保住你的小命……真是对不起啊，侯德赫尔先生，刚才我的学生扰动了我的魔法，给你带来危险了。”

道格轻哼一声，完美地接上了她前面的话，随后风度翩翩地向侯德赫尔致以歉意。

侯德赫尔没有立即回应，脸上的那些褶皱一起轻轻颤抖了一下，干枯的脸完全无法分辨表情，但是死命瞪着的大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让道格非常非常手痒的目光。

“哦……”

在原地僵硬了数秒钟之后，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转身去看那个被他砸出来的大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走吧，我们要加快度啊！”

菲菲安不满地大声嚷嚷着，“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给机械助手们下达了开始的指令，道格立即假装施法，三人稳定地再次飞上了天空。

“……哦……”

侯德赫尔凝视着那些嗡嗡作响的机械助手，慢条斯理地又哦了一声，一双死鱼眼睛似乎瞪得更大了，让人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菲菲安，小心点。”

再次飞在了空中的道格已经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警戒的目光在面具下四处巡曳，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神经：“既然魔法阵还在运作，就不能保证其他的什么会不会还在起作用……不能大意！

“放心吧。”

菲菲安也在四下乱看，却是寻找能和记忆中吻合起来的地标：“我们可是通过‘正规渠道’进来的哦，‘守门人’甚至还和我们在一起飞呢！所以，不用担心啦！”

“……是吗？”

道格觉得自己似乎有心理阴影了，凡是菲菲安说“没问题”、“不用担心”的时候，他都会无法控制地反而变得担心起来。

嗯！？

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调整自己心态的时候，极差的预感突然来临，仿佛盛夏的炎热中突然被人淋了一身冰水，道格的呼吸为止一滞，霍然抬头：“菲菲安！前边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随后一阵奇怪而密集的细微声响就从那边隐隐地传来，他敏锐地神祗之眼能够察觉到视野中的图像似乎有些异样，却无法看出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有一片青翠的树冠。

“什么声音？”

菲菲安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在半空刹住了身形，不解地望向前方。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那细微的声音就又变大了一些，带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感觉，迅接近。

“小丫头，做好防护！”

道格冷然的目光紧盯着前方，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待菲菲安给己方三人加上了两层防护之后，才稍微安下点心：“应付不来的话就立即回地面，我还能帮你——”

“啊！——”

话没说完，菲菲安突然出了一声高亢的惊呼，三人的身影齐齐一坠，差点再次失控。

不用问为什么了——道格阴着脸看着前方那一片“乌云”，同样感受到震惊，然而更多的，还是头疼：“菲菲安，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守卫了么？”

他咬着牙，一个一个地从牙缝里往外蹦字：“那这一大片会飞的东西是什么？别告诉我那是野鸭子！”

他终于知道那些奇异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无数翅膀在树冠层的遮掩下振动的声音！

就在刚才，前方的森林中突然飞起了无数灰白相间的物体，带着嘈杂的噪音从先前掩盖了它们踪迹的树冠之下急冲出来，数量成千上万，几乎像是一片乌云一样遮蔽了前方的天空！而道格凭借神祗之眼的卓视力，已经看清那些会飞的东西居然是一堆堆恐怖的怪物——白森森的头颅和只剩下了骨骼的躯体，空旷的眼窝中燃烧着一小簇黑色的灵魂火焰，长长的皮膜翅膀上尖利的骨刺尖锐非常，那两只刀一样锐利的长爪子更是令人心生寒意！

“‘埃穆仆’？”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看清了来袭怪物的菲菲安声音中却是惊讶多过恐慌，满脸不解：“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什么？”

道格敏感地从中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小丫头话里的意思，似乎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这是龙巫妖的墓地，出现这种骨头架子有什么不对？

然而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面对成千上万、铺天盖地而来的凶狠怪物，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菲菲安！”道格狠狠地注视着那群极飞来的白点，喊回菲菲安的注意力：“降到地面去！我们在空中会成为活靶子的！”

还在半失神状态的菲菲安下意识地执行了他的命令，三人的身影急下降，很快就再次接触到了没有半片枯枝败叶的地面。

现在怎么办？

道格迅地扫视着环境——周围全都是美丽高大的乔木，茂密的树冠层把天空遮挡了大半，普通情况下很是有利于躲避来自天空的敌人，但是‘埃穆仆’那惊人的数量令这一优势完全失去了意义……而与他所见过的普通森林不同，乔木之下就是柔软清新的林间草层，除了零散纤细的幼树，根本没有什么可供遮蔽敌人视线的东西！

他瞬间就决定了要如何行动——撤回！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只有跑回魔法阵那里传送回希安，才是最安全的——这是他从踏入哀伤之海后就一直保留在心底的念头，并为此时刻留意着环境。

只耽搁了这么一点时间，头上的天空中已经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拍翅声，道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短暂地朝上瞄了一眼之后，大手一伸将尚在皱着小脸苦苦思索的菲菲安毫不客气地一把拉过来夹在了胳膊下，尚未等小丫头的一声惊呼出口，道格的另一只手已经从后面揪住了侯德赫尔的脖子，向上略微一揪之后，用上全身力气猛地一个凶狠地转身高踢，令那干枯瘦小的身躯像是投石机送出的巨石一般高冲向了天空中聚集的埃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