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安礼乃是介甫公之弟,”钱东春好心地劝了一句。
这道奏章以及贴黄,还有杨绘供状若是带到京城,那将会翻起滔天巨浪,说不定连自己也牵连了。
“钱中使,我一向对宦官不持贬视想法……之所以士大夫戒之若虎,乃是以前对宦官的放纵。然而权利若不加以节制,放在那一个群体上,皆会出事情。给外戚,外戚便会专权,给宗室子弟,就会争大统而直接使国家四分五裂,给武将,武将就有谋反的危险。给士大夫,嗯……就象现在这样了……”
这才是权利的真相。
前世有人艳羡美帝的民主制度,且不看奥趴了马,为了医疗改革,不但趴了马,连头发都趴白了。
还有高铁,当真一无是处,不仅能提高速度,这么大的基建会造就多少gdp,拉动多少产业。基建发达了,会不会降低运输成本,对国家的工商业会不会产生帮助作用?
但民主了,美帝只好望洋另一边兴叹了。
当然,大洋另一边也被美帝弄得仙仙欲死。
确实美帝很富很发达很强大。
然而这与民主有多少关系?主要原因还是科技时代以及殖民时代,给西方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也转移了所谓民主带来的危机。
一旦地球格局稳定,科技水平悬差渐渐降低,然后民主的撕逼就开始。只是西方更发达,这个危机暂时看不出来。然而一些落后国家实施了民主,看。出现了何等的乱象?
因此王巨还是偏向集权制度的。
就象眼下的宋朝。有了那么一点民主的味道。但政策一会推向这边,一会推向那边,结果推来推去,宋朝见阎罗王了。
而且因为撕逼,从上到下戾气越来越重,包括王巨在内。
当然,集权了,就要对权利加以节制。
不但是权利。其他方面同样也是。就象二祖看到国家贫困落后,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
变又有两种变法,一象王安石这样的,从上往下梳理,结果弄不好,国家还会得乱。且看苏帝。
还有一种,就是从下往上梳理,任由小岗村责任到户。大集体行,承包到户也行。然后让大家两相比较,最终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承包到户的改革。
然而这只是农业,农业是稳,不能富,所以才出现了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的说法,准许个人先富起来。
依然是从下往上梳理,没有产生巨大的变动。
不过这种政策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拜金主义产生,道德沦丧,官员贪污**,贫富不均,社会不公正,底层百姓怨气重,先富起来的人又多因为财富来路不正,怕以后被清算,于是带着财富纷纷逃离这个国家。
如果后面的人足够聪明,及时调节,这些情况即便出现了,也能避免,至少能降低它们带来的危害。
反观西方世界那边同样也是,他们也在调节,防止垄断产生的不公,所以制订了反垄断法。富人代代财富不停地积累,这无疑对国家对普通百姓会产生妨碍,因此制订了苛刻的遗产税。
所以那么多年积累,这些国家也没有出现象里所写的几十万亿美金的家族,最有钱的家族不过几千亿家产。
然而它是金钱社会,首先选举就需要金钱,因此政策总体是向富人偏移的,那么为了军火业、各种资源,所以美帝才不停地发起战争。
如果美帝足够聪明,同样可以进一步调控,如改变选举方式,杜止撕逼,制订保障政策延续性的相关制度,那就会更富更强大。
这些种种似乎与王巨无关,但可以借鉴。
当然,在这里,他不是讨论太监这个群体是好是坏的,而是提醒钱东春。
不管你带着什么来意来的,或者投向了那一派系,但不要搞我,至少我还是对你们很尊重的。
“是,是,”钱东春悚然一惊,连连道。
“陛下也忘记了正事。”
“啊,”钱东春吓了一大跳,王巨怎么将枪口又对准了皇上?
“很早以前我就对陛下说过,战争分成三部分,战前的准备,包括这一战值不值得,值不值得就是能不能胜利,花这么多钱发起战争有什么目标,而不是为战而战。那就不会沦落成穷黜武的地步。然后是战争,善后。如果善后不当,即便战胜,其意义也会减弱,甚至还不如不战。如果善后妥当,即便失败,比如李继迁,百战百败,然因为我朝善后不当,最终使西北出现了一头猛虎。”
“庆州之战,乃是保家卫国之战,当时敌人太多了,我也不敢保证最后会大捷。不过它最终大捷了,所以得及时善后。因此我在庆州善后,侵占的那段横山,让西北不再被动。又发动百姓运盐,改善百姓生活,抚恤奖励三军将士,打击以后的西夏经济。然而我在庆州能做的有限,主要还是朝堂之上。钱中使,你既然来到了庆州,可以去横山那边看一看。”
看什么呢?看盐州的百姓。
王巨撤军回来,西夏一贫如洗。
与当初的宋朝一样,想发起这一战,必然要准备大量粮草物资,所以只好横征暴敛了。若是这一战胜了,这个危机也就消除了。然而这一战不但未胜,反而大败。即便带来的物资,也被宋军所得。
然而因为王巨的做法,盐州百姓的情况反而得到了改善。
要命的是王巨未动平民百姓的财产,专门抄掠了那些商贾富人,用他们的财产当成了奖励。
这些人都是在盐州有脸面的人物。宋军在。他们不敢发作。甚至有人逃向了灵州。宋军走了,一个个回来了。于是清算开始。
有的百姓不得不向宋朝逃亡。
王巨嘱咐前线官兵,一律不得收留。
这是两国国书说好的,我们收留你们,马上战争又开始了。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谁让你们生作西夏人。
王巨这种做法,不是为了对付朝堂士大夫的,而是让西夏产生分裂。至少盐州这块会产生严重的分裂,尽管这个做法有点惨忍。但王巨还有一些人道的做法,一边劝他们回去,但来了,便吩咐士兵给他们一点吃的喝的,甚至还送一些干粮,让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吃。可必须要回去,几乎每天都在遣送,少则几十人,多则一百来人。
这些人既然来了。都是走投无路的,宋军将他们态度客气地往回送。于是赖在地上不走,磕头打滚,以头碰地,号淘大哭,什么情况都有。
他们不能代表着整个盐州,不过真会让人看得惨不忍睹。
钱东春既然下来调查了,也不能仅听王巨一面之辞,他还要到处看一看,问一问。
所以王巨打散让他去前线看一看这个情况。
只要钱东春看了,就会产生误判。这就是西夏,让当初朝堂大臣一个劲要再次议和的西夏。就是丢弃盐州都可惜了,用得着做那么大的退让吗?
钱东春又不敢作声。
王巨心中微微一叹息。
其实王巨最感到遗憾的善后,不是与西夏议和。
相反,他暗中是等于在促动着这次议和。
西夏那边很苦,宋朝同样也要休生养息,特别是陕西百姓。
也非那个宥州,使者去宥州与兴庆府当真重要吗,这种掩耳盗铃式的称臣,当真去看重吗?但这个宥州,会让朝堂上许多人难堪。实际利益无所谓,那么虚名总得要争一争吧,连这个虚名都没有争,软到这份上了。
因此这个宥州则是王巨的武器之一。
那个逼迫用一些战马来换这个岁赐,王巨也不大在意,即便西夏同意,能给多少战马,恐怕每年送过来四五百匹老弱病残的战马,就让朝堂上的士大夫乐得不行了。数量不会多,就是有了,也未必能派上战场。
其实还是王巨揭穿某些人真面目的武器之一。
真正的善后,与这些无关,而是另外一条,借机将边兵提上议程。
然而没有。
王巨想了想,也不想说了,所以都没有写贴黄补充。
“钱中使,再转告陛下与文公。我少年时,仁宗听闻王家寨之捷,特派侍卫赠送一车书籍。先帝对我也十分看重,因此前面侥幸中了进士,后面就放成华池知县。陛下对臣也信任有加。故太后曰,三代人君,对臣有恩。所以,臣以死相报之。”
“然臣幼年时父亲被夏人所杀,官吏却克扣其抚恤,导致家母无法养家糊口,改嫁姜家。我年幼,只能随母漂泊,可至姜家后,其母太过恶毒,我一怒,带着妹弟返回王家寨。敦料夏寇入侵,侥幸打败之,官兵又来杀害村民抢功。”
“我一生见过太多黑暗的事物,因此文公心黑似墨,我也能看得惯。他尸位素餐,呆在西府相位,我也没有进谏。但不要插手庆州,不要派人诬蔑我。我今天坐在这里,虽是陛下之信任,然也是造福了许多百姓,杀了无数夏寇与歹徒,用鲜花与鲜血铺出来的知州之路。我生在西北,生性刚烈。文公若是派人诬蔑我,我必将化作一支利箭,与之玉碎不能两全之。”
钱东春吓得一哆嗦。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但其实也说给某些人听的,这些人说皇上对王巨太恩宠了,不然那来的二十来岁的小知州。王巨不知感恩,却持宠骄枉。
然而当真如此?
以王巨这几年的功绩,无论是政绩,或是军功,不要说知州,就是进入东西两府,也足够了。
这非是钱东春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王巨话中的杀气。
王巨说完,让人安排他们这一行下去休息。
看吧,环州庆州,随便那一处,任由你们观看问询。
野龙咩胜问:“大郎,那个话要不要……”
“传,立即安排人手传下去。”王巨说道。
现在还来得及,虽然不及刚开始轰动,然而坊间瓦肆里还有许多人在传唱着这次大捷的种种。
这一传,至少在民间舆论,将文彦博钉在耻辱的铁柱上。
否则以后,文彦博等人必然将自己丑化,而且司马光已经有了一个说法,国有二王,大宋必亡。
一旦自己丑化成夏竦那份上,成了一个奸臣,自己这一生也就完蛋了。
说不定赵顼还乐于看到这种局面呢,那样自己只能成为真正的孤臣,他就容易掌控自己。
这个想法,太悲观了。如果赵顼知道,能活活气死的。
不过顺借着这次责难与调查,王巨派人散发出真相,至少能占据着一些道德的至高点,也是正确的做法。眼下是得罪了文彦博,不过就是不得罪文彦博,王巨这个年龄,能上位吗?反过来说,得罪了文彦博,有此功劳,又能贬放到什么地步呢?
王巨又说道:“咩胜,战斗,已经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