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脸上越发的淡然:“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内心的强大可以化解生命中的很多遗憾。我本来不想多说,既然你这样虔诚,我再啰嗦两句。可以看出你的心灵很敞亮,即为宅心仁厚,而且你行事作风有一种坦率和勇敢,那么你就有可能收获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正所谓: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将错过星星。”
冯喆的话蕴含禅机,语气是传道授业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女人再也无话,赵凤康将人送到外面,冯喆听到云娟问:“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徒弟?很厉害的啊。”
赵凤康继续的故弄玄虚:“岂止!不可说,不可说。”
赵凤康将人送走回来,将门一关就瞪眼说:“好徒弟!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冯喆见他原形毕露,问:“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开这个店?”
两人都答非所问,赵凤康说自己在这里已经有五年了:“省城屁大的地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日毬怪了。”
赵凤康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他喜笑颜开的说:“好徒弟,你这些年混的必然不错,瞧你身上这行头,两三千下不来。在哪发财?”
“比你差得远了。你这屋里随便哪样都够寻常人吃一年的。你怎么会在这开店?”
“我总不能在街头风吹日晒一辈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赵凤康啧啧几声,看着冯喆又笑:“我早说你有天赋,跟我走江湖一年就能发财,看,老手艺还没丢,混出样子了。”
冯喆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套路,就那几下:给男人算命,一是要说他怀才不遇,二是说他最近不顺,遭遇小人,三是说他招蜂引蝶,有女人缘。”
“给女人算命,一要说她有品味气质,二要说她婚姻遇人不淑,三要说她孩子前途无量,再说她自己有男人缘。”
赵凤康哈哈大笑:“谁没事算什么卦!无非就那几样,你这样说,那不管男人女人都会一挺胸一拍大腿说:真准!”
冯喆点头:“基本无往不利。”
“你怎么不要她的钱?还放长线钓大鱼?”
冯喆摇头:“砂锅砸蒜,一锤子买卖。我还给她再算一次?没有了。”
赵凤康瞪眼:“五百块钱,你嫌少?刚才都答应了今晚去吃饭,你这就放人鸽子。干咱们这一行不讲诚信可不行。”
“我什么时候答应她了?”冯喆不想再插诨打科了,终于说到了最紧要的:“你知道杨凌在哪吗?有没有她的消息?”
赵凤康愣了一下,眨着小眼说:“杨凌?谁呀?哦,想起来了——那个小丫头片子。我和你一样,十多年没见过了,哪知道?早就散了,你们没联系?”
冯喆心里骤然空荡荡,完全不想说话了,失望的情绪弥漫了全身。
故人相逢,本来以为会有杨凌的消息,可却是这样的结果,冯喆一下子整个人仿佛沉到了世界的最底端,头猛地昏昏沉沉的,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一点力气也没有。
赵凤康喝着茶问:“你还惦记着那小丫头?我都快将她忘了,真的,长什么样我都记不起来,倒是她姨,那个叫令小泉的,我还有些印象。这两人这些年我都没见过。那你都去哪找过?”
冯喆心里更加刺疼,心说我去哪找过?我该去哪里找?
我还能找得到她吗?
我是爱着杨凌的吗,那我为什么没有去找?
那我到底是爱着杨凌,还是更爱着自己?
我这些年都在忙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赵凤康看出冯喆的情绪低落,换话题问:“你到底在哪发财,结婚成家了没有?你不会没结婚吧——那身边也不能缺了女人。莫不是,在哪个道观里当主持?你见刚才那个和尚没有,就一普通僧众,月薪十万,做法事什么的另算,还有抽成年终奖,白天上班,其余时间寺里原则上不干涉私生活,是我这的常客了,女人换的像是穿衣服似的。”
冯喆心里郁闷,不想听这些,也有些不想说话,沉声说:“你结婚了没有?”
赵凤康哈哈笑:“毬!我这把年纪了,结什么婚,不结想跟谁跟谁,结了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家伙就像三岁小孩的鸡ba,硬不了几分钟,都不顶用了结什么婚。你先坐,我叫酒菜,咱们好好喝几杯。”
冯喆将那五百块钱递给赵凤康,他也没推辞接了走了出去,一会有两个穿着饭店服务员衣裳的女子端来了酒和菜,赵凤康和冯喆接连对饮三杯,问询着冯喆这些年的经历,但冯喆不回答,反而问起了赵凤康,赵凤康说自己闲云野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住哪,前几年机缘巧合,就在这里盘了个店,就这样。
冯喆听赵凤康说着不停的喝酒,一会一瓶见底,又开了一瓶,赵凤康看他这样,心说这家伙和从前一样没啥改变,心事太重:“好,今天喝个痛快。”
冯喆忽然说:“你在市场上混,南来北往交集广阔,认识人多,能不能帮我找找杨凌?”
赵凤康瞪眼:“你不会吧?至于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常见,两条腿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这都十年了你还惦记这那个小妮子,她就那么重要?再说,去哪找?地球这么大,找个人真是好比大海捞针……”
“我总觉得杨凌不会离得太远,我有感应。我总觉得我们俩这辈子一定会再见的。一定会。”
赵凤康翻了白眼:“你总觉得你总觉得!你有个屁感应,别自己给自己打气。自欺欺人。你有感应这些年怎么不去找?你找到了没有?你感应她在哪个方向?”
“反正……我觉得她不会离得太远。”
“那你印个寻人启事,满省城大街这么一贴,要不,在电视台广告,来个广而告之,那还不容易。”
冯喆沉声说:“我也想,可她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这样大张旗鼓,不太好。”
赵凤康撇嘴:“就你想得多!又想见人家,又怕影响,她现在就是结婚了又怎样?让她离婚跟你。只要你心里有她她心里有你,隔着银河都能给你搭鹊桥。桃花劫,懂吗?我真是不明白你,我看,你还是忘了她的好。”
冯喆闷闷的说:“我忘不了她……过去的日子如果就这么过去了,以后的人生只会越来越糟,要是那样,那我就不是我了。”
赵凤康彻底无语。
眼见又是一瓶酒下肚,这时陶晓敏的电话打了过来,冯喆没避着、也没打算避开赵凤康。
赵凤康清清楚楚的听到冯喆的手机里有个女人叫“冯副市长”,小眼立即睁圆了,眼珠子都要蹦出来,身子坐直心里骂:“副市长!日啊。”
陶晓敏汇报说机票订后天的看行不行,等冯喆确定了,陶晓敏又说那她和宗副秘书长几个明天到省里。
挂了电话,赵凤康眼神直愣愣的问:“当官了?在哪当官?副市长?不小嘞!”
冯喆说了自己的大致情况,赵凤康哈哈的大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有出息。行走江湖、官场和人打交道一个样!你媳妇家是不是很有势力?当官美不美?是不是上厕所都有人给擦腚?”
冯喆啼笑皆非:“走,我现在上厕所,你来服务一下?”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日照西斜,赵凤康的舌头大了,冯喆更加消沉,赵凤康见冯喆三句不离杨凌,说:“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副市长,难道就不能让公安悄悄的给你找个人?”
“不合适。”
赵凤康听了点头,大着舌头说:“也是,破个案都稀里糊涂,找人确实不行——唉,有了。”
赵凤康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想到了一个人,在省城这一块兴许能给你将事给办了,还不兴师动众,保准悄声无息的谁也不知道,稳妥。”
“谁?”
赵凤康摆手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又拨了一个,那边呜哩哇啦的声音很大,像是吵架,他越听越皱眉,挂了后说:“暂时不成,这家伙进去了。”
冯喆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进哪了?”
“拘留所。”
“干嘛的?”
赵凤康听了俩手指一伸,做了一个掏包的动作,冯喆心里却猛地一亮:“哪的人?犯的事大不大?”
“毛。他在公共汽车上掂包被便衣抓了,进了看守所。”
“在哪个辖区?叫什么名字?”
赵凤康笑了,又长叹一口气说:“行,也许还真能帮你的忙呢,这种人走街串巷接触面广。”
赵凤康说了这小偷的名字叫平清明,又说了在哪个拘留所里关着,冯喆没耽误,给亓思齐打了电话,亓思齐一听就恼火了:“一个贼你都让我说话,你真够混蛋的。”
“贼也分三六九等,他家真的困难,被逼无奈才干这个的,还是第一次。要不,有经验的能被警察抓?帮帮忙好不好。”
“有困难的人多了,难道都去做贼了!你是说警察无能是不是?要不赶明让你当公安ting长,看你有多少能耐。”
亓思齐不乐意是不乐意,但还是办了事,一会发了一条短信,只有俩个字:“行了。”
赵凤康嘿嘿的笑了起来,给冯喆说自己去接人,冯喆说自己一块去,赵凤康一看时间,就出去叫服务员关门,趁机在前台的电脑上查了一下武陵的政府网站,果然就看到冯喆的头像在上面挂着,职务赫赫就是副市长,心里高兴,鼻子哼着小调一摇三晃的又回到屋里。
一会那个脸上有青春痘的女子进来,递给赵凤康一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赵凤康瞄了一眼,给了冯喆。
这是一张清单,上面写着今天店里都卖了什么,多少钱,还有一些典当物品的价格,冯喆在单字里面就发现了一条是两万块钱的项链,知道这是中午那个开宝马车的僧人和女伴典当的,后面有一个括弧,里面标着“死当”,明白那和尚是不会再将项链赎回去了。
等女服务员离开,冯喆和赵凤康往外走,赵凤康说:“这丫头,命苦,上大学那会爹病死了,她妈在街上摆摊卖水果,怪可怜的。谁让咱这人心软,接济了一下,这不,毕业了工作不好找,就来给我看店了。”
冯喆心想你这长期投资真不错,这女的肯定会给你好好干的,不然你能在后面睡大觉什么都交给她?
赵凤康正要关门,恍然的想了起来:“我还没问你今天来干嘛的,总是有事对吧,看上屋里什么了,随便拿走。”
“回头再说,”冯喆说了一句,看看赵凤康,赵凤康被看的莫名其妙,问你看什么。
“我觉得你真有经商头脑,这店开的位置不错。”
赵凤康嗤之以鼻:“是我开的不错,全靠好政策,这是文化一条街,我有什么经商头脑。”
“这里紧挨着那边市政府,生意能不好?都是回头客吧,方便。”
赵凤康听了哈哈的笑:“你有别人送的名烟名酒、名贵手表,金项链、古玩有价证券什么的,我包给你一个好价钱。”
冯喆嗯了一声:“我没有。不过等有了,第一个照顾你生意。”
赵凤康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冯喆,嘴里啧啧有声:“这样啊,看来你还不成熟,能力不行,都没人给你送东西。”
冯喆答应了是,说了一句:“对,没人给我送东西,送的都是现金。”
赵凤康登时哑巴了,然后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