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异闻录 第272章 佛童降世，万象俱灭

准备好之后，我、南衙、牛猛，我们三个人便前往知府县衙。

从群芳阁出来，我看见大街上百姓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好像是追风正在维持秩序。

我问南衙，“这是在干什么？”

南衙说，要先把百姓们撤离，这次跟南龙交手，很有可能会把整个毒虫镇给夷为平地。所以，这里不能留下人。

我又问，朝廷的军队现在不是已经鬼南龙控制了？

南衙说，锦衣卫探灵司有专门的军队，虽然人手不够，不过他又借调了一些。

南衙还说，他稍微触犯了一点儿妖界的规矩，利用妖界通道将士兵们给带了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士兵基本上都在京城，从人界赶路的话，需要半个多月才能赶过来。

我们三个并没有急着去知府县衙，而是找了家酒楼。毕竟让老百姓们撤离需要时间，现在南衙回来，南龙为了起死回生术，自然不会管之前说的半个月之约。何况这才过了几天而已。

酒楼早已经清空，由于事情比较突然，很多人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毕竟跟性命想比，钱财这些的都是身外之物。

牛猛到后厨找了些腊肉，南衙去搬了几坛子酒，我们三个就坐着喝了起来。

喝酒的过程中，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南衙冰魔的事情。

南衙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冰魔好像要跟我说些什么，不过我感受不到。它好像确实是死了，也没有进入我的身体。”

我又问：“现在火魔、冰魔都已经解开了封印，当初设置封印的那些人，不会不知道吧？”

南衙耸耸肩膀，回道：“谁知道呢，我们连那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可能几千年前，也可能几万年前，甚至有可能十几万、数十万年前也说不定，说不定那些人早死了。”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哦……七窍玲珑心给宋照影换上了吧？怎么样？她醒了吗？”

南衙眉头稍稍紧收，说道：“还没有醒过来，似乎并不是七窍玲珑心的缘故。我一直感觉，宋照影背后有一股力量，他们不希望宋照影活过来。

不过，复活宋照影的办法我总归是要一一去试一试的。而且我追查了这么久，背后的那股势力也一直都没有冒头，甚至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说明我们还没有触及他们的利益，想必还是做的不够，事情闹的也不够大。不然早就会有人过来干涉了。”

听了南衙的话，我想起苏清寒，便又问道：“会跟娘亲有关吗？”

南衙眯起眼睛，微微摇头，“不清楚，不过我在妖界确实调查出来一些事情。他们对苏清寒的事情，哪怕是知道也绝口不提，背后一定有人不让说，而且这个人的势力还很强大，强大到妖界的那些人，宁愿自杀都不愿意透漏任何消息。

总之，先处理人界这边的事情吧。你我二人的实力，在妖界只能算是垫底，想救娘亲，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苏清寒的事情。

有一个问题，我本来想再忍忍的，可是还是没忍住，便又问南衙，“南衙，我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记不得我小时候的事情？”

南衙眉头皱的更紧了，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以前爷爷和师叔其实都是骗你的，他们也不清楚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你天天头疼，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就会害怕的浑身发抖，大喊大叫的。爷爷和师叔用了各种方法都束手无策。

后来，有一晚下暴雨，电闪雷鸣。你再次发作，雷电劈中了房间，你便昏了过去。从此以后，你就忘记了很多事情。

不过，有些事情记不得反而是好事。你要真想知道，我也只能说吃我的猜测。可能是娘亲为了保护你才出手的吧。”

南衙这个回答我是没想到的，我曾经一度认为，我的记忆是爷爷给封存的，没想到竟然是被雷劈的。

当然，也不排除南衙说的是假话。虽然他很少说假话，但是有时候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可能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我们三个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便开始开怀畅饮。

喝着喝着，我感觉到门口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威压，回头看去，竟然是南龙站在门口。他依然坐在太师椅上，就好像他不会走路一样。

我顿时显得有些紧张，牛猛直接把刀拿了起来。

南衙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紧张，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坐下来喝会儿？”

这种说话的语气态度，很明显南衙没有把他当成长辈来看待。

南龙用很尖的公鸭嗓笑了笑，坐在太师椅上飘了过来。他的功力确实很强，竟然能够让椅子飘起来移动。

南龙做到南衙对面，二话不说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坛酒喝光，而后直接将手中的空酒坛砸向墙面，砸的粉碎。

“说说你的条件吧。”南衙拿筷子夹盘中的干肉，没有看南龙。

南龙又拿起一坛酒，喝了一口，说道：“你就不应该出生，不仅仅是人界容不下去，整个六界都容不下你。”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交出起死回生之术，我就退隐江湖，从此不再找南家的麻烦。”

“你还记得自己是南家人？”

“以前的南龙早就死了，我现在姓龙。”

“我要是不交呢？”

“南衙，我知道你拥有不死之身，可是这世界上能够让你彻底死亡的方法有很多。老天爷不该如此不公，我辛辛苦苦修炼，到头来都没有获得长生。

你一出生，便拥有了不死的能力。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我也不想要不死之身这种能力。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之后，你想干什么？”

“呵呵……问的好，干什么？大明早已经烂到根儿上了，岂止是大明朝。人界、妖界、冥界……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烂的。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就要彻底将这个世界撕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

说的倒是容易，可是怎么立？

魏忠贤这个狗贼为什么能够独断专权，还不是因为皇上不够厉害。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就只有让所有人怕你才行。人们只有怕，才会老老实实听话。

你们还小，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人心险恶，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在某些人眼里，人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群人的存在才烂的。

你以为推翻大明，就会好了吗？从夏，开始，自周至秦，又从汉到明，不断周而复始，这个世界改变过吗？

这就像人身上长了毒疮一样，推翻一个朝代，仅仅只是将毒疮给挖掉。想要彻底治愈，必须连五脏六腑都给换掉！

所以，我要建立一个人人都听我话的世界，只有所有人都害怕我，我让他们行善，他们就必须行善。

我让他们懂的给感恩，他们就必须懂的感恩。

我让他们知道礼义廉耻，他们就必须知道礼义廉耻。

这才是为万世开太平，只要我能够永生不死，岂止是万世，万万世的太平一样可以做到！”

南龙的情绪很激动，我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会如此痛恨这个世界。

可是，我忽然觉得他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就跟当初听我听李二说的那番话时一模一样。

好像对，也好像不对。

对吧，我说不出来对在哪里，不对吧，我又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

难道让所有人都怕你，真的能够让天下太平吗？

那为什么人人都怕皇帝，大明朝还是这么不太平？

当初朱元璋无比痛恨贪官，严刑酷法，杀了无数人，可是贪官反而越杀越多，他们难道不怕朱元璋吗？

我想不明白。

南衙沉默良久，一直和南龙在对视。

我想起来南衙似乎说过和南龙一样的话，虽然具体的话我忘记了，但是意思上面差不多。

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人一旦彻底痛恨这个世界，一定是见证了太多人世间的疾苦，从悲天悯人转变为愤怒。觉得只有摧毁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是啊，当一个人无能为力的时候，面对世界上不好的一面，除了恨，还能有什么呢？

我们四个人都沉默了半天，最终南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长生不老之术只能用一次，我不会给你的。”

南龙冷哼一声，“我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既然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明日午时，我在知府县衙等你。”

南龙说完，身影便消失了。

南衙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喝起酒来。

我没想到这次对话会是这样子。按理说，南龙那样的人，应该会极为残暴才对。可是他却能说出这种话。

南衙也没有当场和他动手。

尽管南龙拿着人质要挟我们，这个时候我对他却没有一点儿恨意，只是觉得这个人挺可怜的。

真的挺可怜的。

而且我不理解，他跟南衙之间既然没有谈拢，为什么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能两个高手之间的对话，都会有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既然完成不了自己的夙愿，那倒不如直接死掉。

南衙是为了宋照影，南龙是为了天下。

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可能真的就像我爷爷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对错。南龙虽然是为了天下，可是也是为了自己的天下，难道不是吗？

快到傍晚的时候，百姓们基本上已经撤离完毕。

追风回来向南衙禀报，说已经将百姓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南衙点点头，让追风继续带着百姓往远处走，然后直接回京城，不要再回来。

追风领命离开。他一直都是个很听命于南衙的侍卫，就算是南衙让他去送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跑去送。

这样的忠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培养出来。

牛猛估计是喝多了，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我和南衙上到酒楼的屋顶上，并排坐下，继续喝酒。

月亮很圆，看起来也很近，仿佛在手边一样。

月光洒在毒虫镇，像是给所有房屋度了一层银。

微风吹过，凉凉的。

整个毒虫镇显得很寂静，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远处的知府县衙，微微散发着佛光。

我似乎听见知府县衙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南衙说，“佛童降世，万象俱灭。明天恐怕真的是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