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电话那头的张厚德也比以前沉稳许多,
“我爸说王林跟他讲,自己势力很大,人很多,以后准能成事。”
“不过后来他出狱以后就没再和我爸联系过。”
“行,我知道了。”陈泽又叮嘱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而后他加快脚步,来到了王林已被掏空的坟前。
陈泽转头环顾四周,这会儿大白天的,墓园内还有不少人。
于是他加快动作,直接来到坟包旁,趁没人在意,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将骨灰罐物归原位。
那颗刻了“王”字的大金牙,以及部份余骨被陈泽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东西则都还了回去。
王林这条线虽然暂时断了,但陈泽已经在另一个方向找到头绪。
正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这些天陈泽从寄信地址入手,发现这些地址真真假假,便和汪振国一个个排查过去。
经过调取监控、网络寻踪等等曲折过程,最终将寄信人锁定在了赣省的某座小县城内。
这么多年来的大部分信件应该都是从那座小县城里寄出。
一边想着陈泽迅速将坟包还原,回到走道之上,就如一位普通的路人过客。
“呜呜呜呜——”
“爸爸,我学会折千纸鹤了。”
“爸爸你看,和你折的像不像?”
边上有新坟落土,墓前悼念的正是那天陈泽在医院太平间见过的小男孩一家人。
路过他们时陈泽略微侧目便迅速收回目光,脚上步伐没有丝毫紊乱。
两行人交错而过,陈泽渐行渐远,直至没入墓园边上的林子里,却迟迟没有离开。
“走吧。”墓前,小男孩的家人轻声呼唤。
小男孩抹了把眼泪,艰难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粗糙的千纸鹤摆在父亲墓碑最前头,比其他祭品都要显眼。
而后他和家人默默离去,只是走得最慢。
家人们默契地没有去催促,徒留小男孩走在最后。
呼呼呼——
一阵风刮过,小男孩眼角余光闪动,他惊愕地抬起头,却见一只精美无比的千纸鹤不知从何处被吹了过来。
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接住纸鹤,发现这和自己在医院那天离奇发现的千纸鹤一模一样。
小男孩回头看了眼自己父亲坟墓的方向,眼中再度充满泪水。
转回头,他一把用衣袖抹去了眼泪。
虽然心中悲痛依旧,但逝者已往,小男孩心中也拥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妈妈!舅妈!等等我!”小男孩加快脚步跟上去,回到了家人之间。
和那天在医院里一样,他决心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与此同时,远处藏身林间,一直默默注视着小男孩的人影也随之消失,只余地上一双深深的足印证明陈泽曾经来过。
赣省,某处不知名的小县城。
老旧的楼房前人来人往,不少小摊小贩正推着流动摊位行进。
夜色将临,人流逐渐汇集。
陈泽逆行越过人群,拐进小巷,来到单元楼下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嘀,嘀,嘀
不知出了什么故障,铁门门禁形同虚设,唯有噪音持续。
但无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去修理。
此时有脚步声从铁门内里传来,陈泽略作感应,停下脚步等在一侧。
很快,一个发型时髦的年轻人嘎吱推开铁门走了出来。
陈泽当即迎上去,眼中微光闪过,立马和小伙交上了朋友。
“你要打听谁?”
“没有,我住这也没几年。”
“长头发的男人?还不爱出门?”
“等等.好像,我以前好像见过。”
“应该是后面那栋楼的。”
“好,再见。”
套完话后陈泽目送小伙走远,左右一扫,又盯上了另一位看着出来准备乘凉的本地大妈。
如此一路问过去,朋友遍天下的陈泽很快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个给季连缘寄信的神秘人深居简出,只知道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性别男却留着类似贞子的发型。
同时深居简出,外出时也经常戴着口罩墨镜,似乎在有意遮挡面容。
所以在邮局的监控里也看不清其容貌。
但有趣的是,偏偏是那头秀丽长发成了此人最大的特征,让陈泽得以一路“交友”问到这里。
这里的老旧单元楼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陈泽费了好一番工夫才锁定具体住址。
“谢了啊大爷。”最后打发走赶着去下棋的工具人大爷,陈泽一路上楼爬到顶层,来到走廊尽头。
小县城里的年轻人基本都去了大城市打工,因此这种老楼里面入住率极低,剩下的住户也都以老年人为主。
面前是一扇沾满厚灰的简陋防盗门,墙壁斑驳掉皮,贴满了牛皮癣小广告。
门框边上则贴满了水电催缴通知单,日期已经是一年多前。
此时陈泽站在门前,却没有感知到任何元炁反应。
里面没人么
陈泽并不意外,他刚刚了解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有一年多没露过面。
街坊邻居都猜测这人也许是搬了家。
尽管如此,这人似乎在此居住了许多年,而且并非租客,所以陈泽自然是要进去找找痕迹和线索。
伸手按住门锁,元炁浸染而出。
无声无息间,防盗门松开一条缝隙,陈泽将其拉到底闪身而入,再一拧里头的旧木门把手。
吱——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却让陈泽动作一滞。
他下意识地散出元炁,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迅速进到屋内,同时反手将门关好。
移回视线,陈泽垂眸俯视地板,眼前赫然是一具森森白骨!
啪嗒。
陈泽随手在门边按下开关,灌注元炁代替电力,天花板正中的长条灯泡闪灭几次,最终稳定下来提供照明。
而后一边盯着骸骨,陈泽无声地绕步行走,眼眸迅速转动,配合元炁及神识快速扫视现场。
家具摆放整齐、有厚灰、独居、使用年限不短、没有超凡物品、男性、经济情况不佳、爱好美术
陈泽注意到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画作,有些是油画,有些是素描,有些则是数码喷涂出来的。
房屋很简单,两室一厅,没有异常之处。
于是回到这具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面前。
陈泽以神识探勘,将整具骸骨的情况完全掌握。
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以他一点基础见识看来,盆骨应该是男性的形状,而
咦?
陈泽忽然眉头一皱,蹲下来伸手,将尸体的头颅骨拿了起来。
这具尸体早已高度白骨化,周围还残留着大量虫卵以及组织液等等乱七八糟的痕迹。就像白纸上的墨点,这一块地板完全被染成了深色。
死亡时间起码在一年以上。
尸体呈面朝下趴伏的姿势,四肢舒展,朝入户门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看样子是死在出门的路上。
而此时陈泽将头颅骨拿起翻转过来,一点突兀的反光格外显眼。
陈泽把手伸进口腔,略作摸索后使劲一掰,抠下一个物件滚落在掌心。
金光闪闪,正是一颗金牙,镶在后槽牙的位置,相当深入且牢固。
接着陈泽手掌一抖,将金牙翻转过来,立马露出了背面的刻字。
“王”
王!
陈泽神情凝重,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从王林骨灰罐里得到的那颗金牙。
两相对比,毫无疑问,款式一模一样。
将这颗金牙也收起来,陈泽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这具尸体多半和王林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大概率就是那名神秘的寄信人。
这金牙看着倒像是信物,而且没有上下级之分,难道说他们同属什么神秘组织?
王林曾经在狱中跟季连缘说自己势力很大
陈泽站起身来,再一次仔细打量起白骨本身。
除了金牙外便没有其他附属物,也看不出什么外伤。
稳妥起见,陈泽再度发挥摄影师天赋,甭管三七二十一,拍了交给汪振国找人鉴定就完事。
陈泽也不耽搁,现场打电话一番沟通,用加钱攻势堵住了汪振国的喋喋不休。
再之后挂断电话,他又在屋内做起详细搜查。
两间房屋,其中一间明显是卧室,桌上摆着台式电脑。
“呼——”
一口吹净插座乃至整台主机的灰尘,陈泽从储物袋内掏出一台硕大的户外电源接上,一边等待一边又在屋里四处转悠起来。
房内的门窗都没有关紧,算不上密室。
但白骨身上却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
嗖嗖嗖—
陈泽走至厨房时伸手一招,柜门洞开。
一排排扫过去,柜子底层放的却并非调料,而是一个个贴着标签的小药瓶。
陈泽拿起最近的一个端详起来。
西地那非。
伟哥?
不对,陈泽锐利目光扫过其他药瓶,发现都是些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物。
而西地那非,其实也有同样的功效。
柜子里林林总总几十种药,新旧有别。
这是个药罐子啊.陈泽嘀咕着将柜门关回。
房屋内并没有翻动痕迹,不像是有外人闯入的模样。
桌上甚至还有没收拾的饭菜痕迹,死亡的到来应该相当突然。
难道是突发疾病暴毙的?
这白骨死之前的姿势,莫非是要出门找人求救,结果却没能撑住?
此时卧室内传来一声轻响,陈泽身形一闪回到电脑前,按下开机键后便耐心等待。
很快,电脑成功启动。
屏幕上转完小圈,直接进入到桌面。
电脑主人没有任何设防,陈泽直接按动鼠标一通翻找。
果不其然,电脑上保存了大量的照片文件,全都是季连缘的旧照,以及修到一半的废稿。
这些文件都**裸地摆在桌面显眼处。
电脑桌面非常整洁,除了存放照片的文件夹便只有一些必备和娱乐的软件。
陈泽花了快半小时,将软件及浏览记录通通翻了个遍,又结合屋内的其他摆设,以及新找到的智能手机,逐渐拼凑出一个立体形象。
年轻,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热爱艺术,尤其是绘画领域;身体很差,有多项慢性病,长期服药;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似乎有什么后顾之忧,一直困居此地。
之所以只能拼凑,是因为陈泽搜遍了整间屋子,竟然都没能找到任何能证明房屋主人身份的东西!
连取处方药的病历都没有!
就好像房子里住的是一个幽灵,没有过去的幽灵。
只在阳台角落发现了一台专业碎纸机,隔着玻璃罩可以看见碎纸篓里面的纸屑少得可怜。
这显然不正常。
最合理的推测就是房屋主人会定时清理涉及自己身份的物品。
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陈泽心中的疑窦被推至顶点。
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房屋主人毫无疑问就是多年来一直冒充张厚德,给季连缘写信的神秘人。
神秘人一年多前突然暴毙,所以季连缘也从此再也没有收到信件。
咚。
陈泽敲了敲玻璃罩,找到卡扣按开,碎纸篓径直弹了出来。
里面的纸屑只有薄薄一层,陈泽猜测这是房屋主人死亡当天,没来得及处理掉的东西。
换言之,这些纸屑很可能就记录了房屋主人身份的相关信息。
事不宜迟,陈泽伸手往腰间一拍,储物袋成了精似的微张袋口,吐出一枚符咒。
注入元炁,符咒发光发热,被丢入碎纸篓里。
陈泽又以元炁辅助,很快将无数碎到不能再碎的纸屑悬空排布,用肉眼一遍遍轮换扫过。
然后【清明梦】,启动!
梦境之中,陈泽将思考速度提到最高,将所有零碎的视觉记忆拼接、组合、再打碎,再重组。
那台碎纸机的保密程度相当高,纸屑细碎到不可思议。
如此大的工作量让陈泽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倦惫感。
还好纸屑并不多,一个简单的还原雏形很快在梦境世界中显现出来,就如同一幅不断完善的拼图。
拼图光幕横跨天地,不时有星光焰火从陈泽脑袋里飞出投入其中,填充拼图。
金额留空收款人.详细兑付
拼图才拼至一半,陈泽脸上就已恍然大悟。
汇款单!
原来是邮政汇款单!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复古的汇款方式?
不,陈泽很快意识到,这种汇款方式的优势之处。
不需要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