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呢?”
陶旭苦苦思索,眼前的这个年轻将官看似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突然,他脑海里有了一个人选。
“足下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军候,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在这区区石城枉送了性命呢?”
刀架在脖子上,陶旭却没有丝毫惧意。这倒也不是陶旭有多么的智勇双全,只是他也看出来对方眼中不住的打量自己,两人相互打量,好像在辨认着什么。
另一方面,陶旭也赌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如果敌我对比尚可一战,那对方的强硬态度或许还有几分是真的,这种态度最起码能坚定守城士兵的战意。
可如今么….
敌我兵力对比是五比一,按照孙子兵法的说法,“五则攻之”。
虽然缺少一些重型攻城器械,但石城的防御工事和城墙也算不上多厚,在不计损失的前提下全力攻打,是一定能打破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陶旭还要进城,无疑就是给守城一方带来生机的。
周军候身为军人,自然不愿意投降。他虽然心中大怒,但也佩服陶旭的胆色,孤身入城还敢面不改色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足下到底是谁,进城意欲何为?”周军候对陶旭的东拉西扯逐渐失去耐心,他翻转刀刃,锋利的刀刃就抵在了陶旭脖子的血管上。
“君父可是寻阳侯周公?”陶旭还是不回答,反而抛出了又一个问题。
“是又怎样?既然知道咱们老侯爷的威名,还不老实交代!”
这一次又是周军候身边的高大士兵抢先回答,周军候都要被他气死了。对方的底细没打探到分毫,自己的老底却差不多被这个傻货给揭穿了。
“法奴,你不记得我了吗?”
自己的乳名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周军候脸色大变,可陶旭却从记忆里认出了对方,自己的表哥,周楚。
陶旭和承袭长沙郡公爵位的陶弘都是父亲陶瞻的正室周氏所出。而周氏的哥哥,正是眼前这个周楚的父亲,寻阳侯周抚。
幼时的陶旭兄弟经常跟着母亲前往舅父家串门,那时候的周抚正因为丢了襄阳而被革职赋闲在家。凭着妹妹周氏拼命在陶侃面前说好话,才被重新启用为益州刺史,监巴东军事。因此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等周抚上任以后,年幼的周楚就留在了陶旭家,和陶旭兄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直到五年前周氏去世,周楚才被周抚叫去了巴东。
周楚一听对方叫出了自己的乳名,再仔细一联想,这才猛地想起陶旭是谁。他一把丢掉佩刀,紧紧地抱住陶旭,激动的眼泪汪汪,“息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兄弟相见,分外激动,就连一旁一直在烘托气氛的高个子卫兵都眼眶红了。
“息奴弟,你不是在湘东替大司马守灵吗?怎么会在豫州军中?”
看来周楚的信息还停在几个月前,连他去建康都不知道。可现在来不及寒暄了。
“先说正事,你们不该是在巴东吗?怎么来这里了?”
军情紧急,陶旭也来不及多叙旧,只能尽快切入正题。
周楚叹了口气,把实情娓娓道来。
原来庾亮自打出任荆、江两州刺史以来,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对荆州原有的诸将,尤其是陶侃旧部则是不断打压。在庾亮的高压统治下,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为首的便是陶旭的六叔陶称和陶家的姻亲周抚。隔三差五的庾亮就摊派粮饷兵丁,稍有不从,就立刻下发“北伐警告”。现在两人名义上虽然还是主持一方的军头,但实际上和庾亮的家奴没什么区别。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倘若有谁敢阳奉阴违,一道“北伐”的手令立刻送到你手上。
不听话?行啊,那就去北方和后赵谈谈心吧。如今的后赵天王石虎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石勒死后他杀遍了石氏诸子,自立为天王。就连辽东的慕容家都不敢直撄其锋芒。这时候去北伐,那完全可以理解为送人头。
这样一来,原先在荆州各地驻防的军头们都不能部老实起来了。
这次进驻石城所派的部队有两个曲部,其中一个就是由周抚和陶称的部下临时拼凑起来的,由周楚担任军候,而另一个则是庾怿的嫡系亲信。
“现在的城里,法奴(周楚)你如今做的了主吗?”陶旭急忙问道。
“能!”周楚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那个姓霍的军候根本不懂打仗,以前就是给庾家倒卖粮食的家奴。现在一看外面被团团包围,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法奴你信不信我?”陶旭的目光炯炯,他一脸严肃的盯着周楚,“信我,就一切都听我安排。”
事到如今,周楚也没有别的选择,突围已经是不可能了。其实昨天夜里和陶旭接触之后,周楚就强烈建议放弃城内一切辎重物品,直接上船退回江州。可庾怿的那个亲信军候却坚决反对。
“呸,败军之将,给脸还上脸了!要不是庾公可怜你周家…..”
“丢弃辎重的损失不说,倘若误了庾公的大事,你能承担的起吗?”
昨天晚上被指着鼻子痛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周楚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等羞辱。虽然他周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正经的军户人家,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名,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即便是庾亮,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一个家奴,居然狗仗人势,隐然以周楚的主人自居起来!
好!如今索性就把投降的罪名按在他的身上!
周楚越想越气,所谓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他也豁出去了。
豫州本来就不是他荆州兵的防区,更何况他父亲还是名义上的益州刺史,防区在更西面的益州!他本来就不用负有任何责任。
“好,息奴弟弟,你要我怎么做!”周楚比陶旭大了两岁多,因此叫他弟弟。
陶旭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向周楚交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