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是疯了么?
望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弩箭和擂石滚木,一旦下令强攻,对此造成的后果…
陶旭挣开前伍长的搀扶,奋力冲到王恬面前据理力争:“敬豫,这是你的部队,我本不该多嘴,但….”
“子初,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安心养伤吧!”王恬背着手,淡淡的望着山下的石城,眼神仿佛看着一群死人。
别的不说,王恬这个pose倒是摆的不错。他一身青色长衫,头系青色长巾,衣裾飘飘,颇有出尘之风。
可光靠摆pose解决不了问题啊,一旦开战,那可真就没有回头路了。陶旭虽然也希望庾、王两家决裂,但斗而不破才符合他的利益。要是真的形成了苏峻祖约那样的内战,自己一个无权无势无兵的三无人员绝对是第一批的祭品。
陶旭再回头一看,王允之不再吭声。他虽然名义上是都督豫州军事的长官,但这支部队的实际指挥官是王恬,具体的作战行动王允之根本就插不进去手。
“好吧,”陶旭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他再次挡在王恬面前,“敬豫,你给我一个时辰的功夫,我进城一趟,倘若能说动城内投降,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此言一出,别说是众将官,即便冷淡如王恬都吃了一惊。
陶旭知道劝王恬不动手已经是很难了,只有更进一步,自己豁出去一把才能说动他。
“敬豫你所担忧的,无非就是相持日久,宣城和江州的庾军会形成内外夹击。可你现在即便要动手,最快也得一个时辰的功夫来调动部队进入位置。不如给我一个时辰的功夫。能劝得城内投降,那自然上上大吉。如若不然,也不耽误你动手。”
王恬死死的盯着陶旭,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点点头,心说这是你自己找死,可不是我逼你的。
“子初,你愿意走一趟便走一趟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陶旭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你听得进劝,我至于去冒险么?
“小弟我只要敬豫你一句话,如果我能说动城中守军放下武器,还请你不要伤害他们。”
“这个自然,”王恬点了点头,“都是朝廷官兵,能不动手,自然最好。”
得了王恬的允诺,陶旭便拜别了他。回到自己的休息处换了一套鹂儿为他准备的换洗衣服。
说来也惭愧,自打三天前出门到现在,陶旭还都是穿着同一套衣服,经过一路风霜还有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上也已经是血迹斑斑。要是就这么进城,估计陶旭没开口就被认出来是那些侦察骑兵之一了。
“二哥,你真的要进城吗?”一旁的沈奂压低了声音,不无担忧的问道。
“是啊,”陶旭叹了口气,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
根据那三个俘虏的口供,城中除了他们几人外,还有不少从陶称和其他荆州地方抽调来的士兵。只要他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未必不能劝动他们放下武器。
“太危险了,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沈奂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带多了不济事,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陶旭换完衣服又擦了把脸,倒了些水洗去脸上的血污,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又倒映在水坑中。
“好头颅,谁斫之啊!”陶旭叹了口气,这便要出发。
沈奂被他吓了一跳,他连忙指着前伍长和麻老六道:“你俩跟着二哥一起进城一趟,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前伍长虽然愿意捐出白绢,但小命可就是另一码事了,他支支吾吾的看着麻老六,一会说自己肚痛,一会说自己没力气,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动身。
就是这么磨蹭的功夫,陶旭已经上马走远了。
***
石城外,王恬的军队正在积极部署备战和分发武器,而城内的气氛更是紧张。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官正在城头来回踱步,不时的追问手下关于防御部署是否到位。
“禀军候,城下有外军使者要见军候!”
事到临头还要惺惺作态,年轻的将官勃然大怒,他刚想说直接乱箭射死,但一想己方的情报已经泄漏,能了解一些敌方的情报也好啊。
想到这里,他按下了腰间的配剑,沉着脸道:“把他缒上来!”
坐着“吱吱呀呀”的吊篮被人从墙根吊上城墙,这晃的陶旭都快吐了。一等自己上了城头,守军的士兵立刻上前把他的双目蒙住。
“老实点,跟我走!”
虽然蒙上了眼睛,但朦胧之间陶旭还是能看到一些。但见自己左右两侧紧紧夹着两名守军士兵,从城头走下城墙,又从城墙走上城头,走了约莫半刻钟,才被带进一件封闭的小屋里。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公开攻打官军!难道都不想活了吗?”
方一摘下蒙眼布,一柄冰冷的长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陶旭低头看看刀,还好,刀刃朝外。
“阁下又是谁?须知这里可是豫州,王豫州在豫州地界演习,恐怕不需要通报江州郡兵吧?”
陶旭一边不咸不淡的回答着,一边打量着对方。
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将官,虽然年轻,但胡子拉碴,眼眶深陷,看来日子也不好过,最近几天估计更是没有好好休息。
“这是咱们周军候!”
年轻将官的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卫兵,他知道江州兵占豫州城池理亏在先,便想在气势上压倒来使。
周军候没好气的朝他瞥了一眼,自己还没开口,他倒把自己的姓给漏出去了。
姓周,还这么年轻,看来有些来头啊。
按照晋军的制度,统率两百人规模的曲队的将官,称之为军候。可按照晋军的晋升机制,基层军官想做到军候起码也得三十出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年龄和自己相仿,能做个什长已经了不起了。
这石城之中有两个曲队的编制,也就是有两个军候,能出面和自己交涉的,必然是城中的最高指挥官。看来他这个军候的权力还压过了另一个同僚。能在军队中有这般背景的周家是什么来头呢?
陶旭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好像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