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劲茫然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噪动。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肆无忌惮的发着轰隆声快速穿过街道,扬起的尘土惹得路边的行人一阵咳嗽。
“这是谁家的车啊?这般无礼?”沈劲假借着气愤,顺势骂了几句。
岂料身边的路人听了都脸色各异,一个都不敢搭茬,纷纷各自离去。
这么嚣张还没人敢说,沈劲愈发的好奇起来。
要说这建康城里的达官显要,沈劲也见过一多半。
哪怕是丞相王导,国舅庾氏,顶流殷浩都没这么嚣张跋扈,他到想认识认识这么嚣张的人还有谁?
可眼下却什么都问不到,沈劲闲逛了一圈,见找不到庾冰的牛车,便索性去一趟陶弘府邸。
这些日子里陶弘十分低调的躲在家中修仙炼丹,依旧是昼伏夜起,一炉金丹练的是不亦乐乎。
幸好现在是夏天,炭价不高,要不光是烧炉子的炭就得费不少钱。
现在是戌时二刻,按照陶弘的生物钟,正是一天修行的开始。要是赶晚了,说不定又得再过一天。
沈劲一路小跑赶到陶弘府邸,从后门闪进了门里。
“公子他开始修炼了吗?”一进门,沈劲也不客气,直接问起了门僮。
“回沈郎,公子他刚刚用过早饭,正在打坐。估计还有半刻钟就会开始炼丹,到时候他自会出来的。”门僮十分客气的答道。
沈劲长舒一口气。
陶弘家里到处都是金属化学的味道,他实在不愿意多待。
“这些天二郎家里还好吗?”
乘着等候上茶的功夫,沈劲又问起了陶旭家里的情况。
“都好呢!”门僮笑道,“就是挂念的不行。二郎家的两位小娘子和刘将军的夫人每天都在念叨京口那边有无信来,我可都被催的耳朵起茧了。”
“他们都好,还打了胜仗呢!”
沈劲虽然嘴上在报喜,但心想出门这么多天难道在庱亭还有什么乐子不成?一个个的连家书都不愿意写一封。
其实倒不是陶旭和刘建不愿意写家书,而是陶旭严禁了所有官兵写家书。
但凡写家书,无非就是吃喝住行,日常生活,可要是被有心人截获,那庱亭垒内部队的情报就外泄了。
为了做到保密,陶旭也只能以身作则,完全禁止了任何私人信件的往来。
“慎言啊!”那门僮一听打了胜仗,不喜反惊,连忙让沈劲悄声,“你是没见过那些小娘子的火气,要是被她们知道打了胜仗也不回报一声,她们不得直接冲过去玩命啊!”
沈劲顿时敛容正色道:“多谢小郎相告!要是遇上她们,我也只说不知道罢。”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之际,果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娘子军的吆喝。
“刘大郎他怎么了?”先开口的是刘建的夫人,她一听见有人告诉说沈劲来了,连忙抱着怀里的儿子就冲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就是陶旭的一妾一婢,两个小姑娘都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沈劲。
沈劲被这三个女人盯的心里发毛,连忙道:“在下是来找公子的。子初那边没有来信,我也不知道啊。”
说完,还悄悄捅了捅门僮。
陶弘的门僮被顶上杠头,也只能陪着他撒谎说什么都不知道。
刘妻显然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道:“出去这些日子,一封信都没有。坐大牢还让探班呢!”
沈劲不敢搭话,只能唯唯诺诺的拱手道歉。
正巧内堂里传来一声清啸。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啊!”
正是打坐完的陶弘。
沈劲如获至宝,连忙道歉道:“在下还有要事禀报公子,失陪,失陪!”
说完,不等女人们反应,就连忙闪进内室了。
“陶猛,你老实说,沈(劲)三郎,他到底知不知道前线的消息?”刘妻却并不甘心。
她算准了前线的消息必定会通过沈劲来传递。更何况这几个月来他从没登门过,如今造访,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是啊,我等亲人都在前线。如果童子你知道些什么,就请老实说罢,我等都是妇人家,知道了也好安心些。“骊姬也急忙补充道。
刘妻见陶猛有些吞吞吐吐,更是心中笃定他知道内情,上前一步逼问道:”陶猛,公子那是贵人,我们惹不起。沈三郎不住在这里,大不了可以不来。可你….咱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能避着我们几天?“
陶猛被逼的没法子,一步步的后退,却发现后路已经被完全包抄。
***
沈劲走进了内室,陶弘一身素白道袍,留着长须,宛若神仙中人。他刚刚打坐完毕,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见沈劲进来,便顺手让他坐下。
“怎么?有消息了?”
沈劲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陶旭的亲笔信交给他。
陶弘就着灯烛看完,若有所思的道:“你去见过谢仁祖了?”
“诺!”沈劲老实答道,“仆是先去见过了殷大师,再和他一起拜访谢尚书的。”
说完,把谢尚、殷浩的话,还有路上的见闻都给陶弘说了一遍。
“呵呵,庾季坚到处活动。看来还是不甘心啊!”陶弘一面用梳子梳理着长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谢尚书都同意了,那你也照旧去做。”
“可是,一旦事发….”沈劲小心的问道,“要是被庾征西发现了…..”
“发现了那又如何?”陶弘傲然道,“让他自己去和桓元子咬吧。是他桓元子先欠子初的人情,又不是我们欠他人情。”
“诺!”沈劲只能答应下来,“前线打了胜仗,朝廷都没封赏,子初在信里说,军中的将士们都有些不满意呢。”
陶弘叹了口气道,“他们是不知道啊,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封赏。你没看见这几天建康城的警卫都紧了这许多么?”
“听说,是王丞相病重?可我听谢尚书说,王丞相只是偶感风寒啊?”沈劲试探的问道。
陶弘面无表情,依旧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胡须,一面指了指案几上的茶壶,让沈劲自己喝。
“偶感风寒?病重?或许都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