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貉站在一处临时用土堆推起来的小山上,满意的环顾山下后赵军雄壮的军威。在他的亲自督促下,后赵军已经拿下了射阳城的外城,守城的晋军只能依靠城内的残砖碎瓦进行最后的抵抗。
“将军,要不要干脆放火?一把火下去,这些南蛮子不想死就只能乖乖的出来。”张貉身边的一名后赵将领谄媚的给他递上一块手绢。
张貉每次战前都习惯的洗手,这是他几十年军旅生涯的一个习惯。
作为军人,武器就是灵魂。什么都能蔑视,什么都能践踏,但一定要尊重、爱惜自己的武器。手可以断,腿可以断,但武器不能丢。
这就是张貉为人的准则。每次大战之前,他必定焚香沐浴,洗净双手,才肯握上煞气腾腾的兵器。
张貉冷笑一声,尖细的眼眶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他轻蔑的指着不远处已经成为一堆废墟的射阳城道:“要是全烧光了,我拿什么向天王邀功?”
“是是是!”后赵将领不敢反驳,他又谄笑着吹捧道:“李具这小子作战不力,一万多人居然拿不下区区一个小城。还是将军您神武过人,不过两天就拿下了外城。破这射阳城,就在今日了!”
不提则罢,一提起“李具”这个人,张貉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张貉身边除了为观察敌情而临时搭建的木制工事外,还有一根高约两丈的立柱。立柱上除了张貉的帅旗外,还高挂着一颗脸色蜡黄的人头,赫然竟是当日第一批攻进淮阴城的后赵军将领。
也不知道他如何作战不力,得罪了张貉,竟然被阵前处斩,人头都被高挂起来警告众军。
可这一招也的确管用。原本在晋军殊死抵抗下有些出工不出力的后赵军官兵纷纷舍生忘死的冲击射阳城摇摇欲坠的防线,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就占据了射阳的外城城墙。
张貉一脸鄙夷地冷笑道:“都是贱骨头!不抽不行啊!进攻吧!”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后赵将领立刻招呼土山上的后赵鼓号手摇动令旗,打起了进攻的鼓点。
一眼望去,整座射阳城除了西北面正对着张貉所在的土山外,其他几个方向都布置了军队。
别看张貉现在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可就在一天前他还暴跳如雷。
虽然他战前做了周密的部署,但晋军这次作战之顽强也远超出他的想象。
城中的桓温部就不提了,所谓困兽之斗,在绝境之下,晋军的死斗一定会爆发出异常的战斗力,这一点张貉他早有心理准备。
可西南方向解围的晋军如此疯狂也是张貉没有想到的。
为了阻援,他不仅把预定的一个校部的兵力全部投了进去,而且这十几天里又连续几次投入援兵,直接让他少了五个原本用于攻城的步兵屯队。
可即便是这样,阻援部队也才堪堪挡住了晋军的解围部队。
只可惜主攻部队不争气啊!
城内的桓温部队加上原有的守城晋军不过区区两三千人,据手下说战前还歼灭了晋军一个屯队。可就是这么点人,这么点大的地方,张貉坐拥两个校部接近一万人却连攻十二天不下,伤亡却已过半。
前天阻援的后赵军又发来求援报告。张貉无奈之下只能又拨出两个屯队前往支援。这一次他还长了心眼,眼看着射阳指日可下,他又额外派了两个屯队绕道晋军后侧进行袭扰,意图不仅仅在射阳一城,而是连晋军的解围部队都要一起吃掉。
算算时间,现在这帮小子应该得手了吧!
张貉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土山下的后赵军山呼海啸般的冲向射阳城,一边却还想着阻援的事。
今天的主攻方向是东南,在那里张貉布置了两个满编的步兵屯队,总计一千多人,其余的方向都只是佯攻。
在多日连续高强度作战下,后赵军各屯队的缺额已经非常严重。除了被调走支援的部队以外,射阳城外后赵军就只有十六个屯队,其中满编屯队就只有今天主攻的那两个。
剩余的十四个屯队里,缺额超过三成的就有八个,缺额超过四成的有三个,剩下的三个屯队都是缺额超过五成,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
要是今天再拿不下,张貉不需要石虎动手,自己都一头碰死在这射阳城下了。
眼看着后赵军展开了进攻,张貉的心顿时吊了起来。
后赵士兵们举着盾牌滋哇乱叫的跨过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墙残址,正要冲入城中彻底剿灭晋军之际,一道火苗瞬间燃起,沿着城墙的废墟形成一道火墙,已经冲到火墙前的后赵军士兵顿时茫然失措,待要往后退去,却又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第二道火墙。
“快运土!运土灭火!”张貉嘶声力竭的嚎叫着,后赵旗手立刻挥动土黄色的旗帜,拼命摇动。
晋军虽然凭借火墙暂时阻挡了一下,但架不住后赵军人多势众,很快就把火势灭了下去。
后赵军也不用全灭火墙,只需用土铺开一条道路,后赵军士兵便嚎叫着冲进了城里展开了贴身厮杀。
就在两军进行最后的搏斗之际,忽然身后的营寨里传来一片杀声。张貉一脸茫然的回头看向营寨,只见各处营寨都乱做了一团。
“怎么回事?”张貉厉声叱问道。
他身边的那名后赵将领立刻一哆嗦,连忙表示自己前去察看。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动身,却发现各处营寨都燃起了滚滚浓烟。
“谁在放火?”张貉怒道,“闵四!你带两队人去,但凡有人不听号令,不问情由,当场格杀!”
“诺!”那后赵将领应声而去。
可闵四没走出几步,还没下的土山,只见一彪人举着龙头盾牌,旋风一般冲出了营寨,直奔射阳城而去。
“将军,晋军!这是晋军!”闵四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晋军?
张貉也是一愣,他在战前对郗鉴军做过详细的调查研究。根据江东的细作报告,就连郗昙的帅旗他都熟记于心,眼前的这面绣满金木水火土的帅旗却是谁的?难不成情报有误?
“将军!将军!”闵四见张貉发呆,连忙上前拽醒他,“快下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