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斜坡直进入沟底,下弦月夜的后半段虽然天气格外寒冷。
但在天上有星星微弱的寒芒照下,光线还不错。
“嘛嘚以后要变成只猴子就完了。”陆沪上越走得轻快就越觉得不妙,莫名地非常担心。
在一个人的快速行进中,他又不断想着些别的问题。
有一点显得特别疑惑的是,无论马三还是高佳丽,在关于蚁穴这事上都没有提及到恒昌贸易行的李明博,这非常难以理解。
算起来,高佳丽整晚说的最有价值的一句话,是蚁穴组织的那句“小妹妹唱歌郎奏琴”暗语。
这还是她为了说动方子寒留下开会给出的必要性证明,无意间说漏了嘴。
不过这是个干货猛料。
实际上这句话陆沪上曾听李明博说起过一次。
前一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时还是在四·一二爆发的前一个月,当时自己年少,并未觉得特别特别。
也不知道有蚁穴。
但没来由地觉得印象深刻。
十年了,这两句话似乎已经根植入了陆沪上的骨髓和灵魂深处,它们联袂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意象。
不知为何高佳丽没有提到前一句,她是刻意隐瞒还是没有看到过并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要重启蚁穴,李明博都是绕不开的一个环节。
对方绝不简单,怎么都回避不了。
他可曾公开铁口断言过,陆沪上的父亲跟蚁穴没有关联。
且这说法在隐秘战线上影响还很大。
有很长一段时间,陆沪上都曾相信过这说法,认为自己父亲真的跟蚁穴组织无关。
“李明博被刻意忽视和避开了,为何?”
对李明博这个人,陆沪上继续保留着意见看法。
这家伙反正很可疑……
边快速行走边不断在脑子里思索着,夜行赶路这是难得的独自思考好时间。
没有打扰,没有不同的杂乱意见,陆沪上可以最接近自己内心本真地看待事情存在和问题。
既然马三跟高佳丽都避开对方,陆沪上也没有任何针对的发问提及,装作不知道有此人存在。
但无论如何,到了沪上后,陆沪上都得要去面对。
总体的接触目的和方针陆沪上暂时还没有想好。
对方极其难测,尤其他负责的那次撤离行动,代号北极星的遭致了重大损失失败。
这包括陆沪上母亲在内的数名重要人物壮烈牺牲。
无论如何,一定得要查清楚。
陆沪上不知道后来父亲重返过几次上海都干了些啥,带着何种任务,有没有跟这件事有关联?
倒不一定是专程为了此事而去,旨在查清行动失败原因真相啥的。
“北极星”撤离行动失败这件事,成了陆沪上一直迈不过去的坎。
在到了延安后,他曾拜托过方子寒,借用她的工作之便暗中密查过。
却发现李明博从没有被提起追责检讨过。
那么,这里面的问题就很大了,很值得深入挖掘。
陆沪上相信渗透进去一定能有重大发现。
他需要独自面对,不能相信和依靠别的任何人,包括后来接手的马三。
事实明摆着,既然整个组织都不再提这号事,那么唯有自己去揭开谜团。
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沟里冷风特别大,陆沪上沿着羊肠小道渐渐走得汗出。
他速度一直很快,大步流星,赶时间毫不含糊。
忽然前面传来两声猫头鹰的叫:“咕咕,咕咕。”
终于要见到需要见到的人了,陆沪上大为松了口气,闻声立即站在山谷一边,模拟了两声同样的猫头鹰叫回应过去。
看对方的回答,感觉不对就摸枪。
“陆队长!你可终于来了,这寒夜冷晚的可把我们给搞惨了。”联络暗号对上了,陈朝文幽灵一样出现。
他浑身哆嗦着,冷得瑟瑟发抖不停,一见了陆沪上就一通低声抱怨。
“呵呵!辛苦了辛苦了!”
“能不辛苦吗?也不辛苦,是命苦!”
陈朝文一点也不客气,不过没有丝毫夸张。
他行伍出身,打过生死仗,也干过敌后侦察,对战地渗透破坏之类的非常内行,对敌手段也能做到残忍。
所以陆沪上才非常放心地交给他来做这件事。
陈朝文在地下战线的情报搜集上也越来越内行,毕竟有着行伍出身干过敌后侦察的功底,跟着陆沪上能不得心应手吗?
“我知道辛苦,不过有报酬的,再给你二十粒子弹补偿还不行吗?不过到底冷得有多惨,还能活下去不?活不下去就免了。”陆沪上呵呵一声笑道,心情愉快。
他可是身上汗出,热得很哪。
“啊?有二十粒花生米?活得下去,活得下去!完全没有问题。”陈朝文立即也心情愉快。
他腰间的武器弹匣未满,现在得到了那么大补充,呵呵。
接下来他将行走在这片大地的角角落落,在地下战线与敌搏命,所向无敌。
能得到一把枪已经是陆沪上的格外开恩关照,弹药补成了最大的问题,现在就可大为放心地来使用。
“还好!活得下去就成,不然就免提。”陆沪上这么大方愿意给到他一个满弹匣的补充,当然不是没有慎重考虑。
眼下这里的地下斗争情势危急,陈朝文得要扛起巨大的使命责任,做出随时与敌激战的牺牲准备。
弹药不足,那还打个毛啊!
若因此而挂了,那才是悲剧中的悲剧。
陈朝文绝对是个能扛得起危险行动压力的人,故再多的子弹他都值得拥有。
“不冷了?”陆沪上又呵呵着问,抬腿踹了他一脚。
“呃,不冷了!经你这么一说我这内心里热乎啊!立刻浑身都不冷了,不过最重要的是谢天谢地你来了。不废话,子弹呢?”
陈朝文变了个脸色,热情伸出手去,在陆沪上面前比划着。
先拿到了弹药比较稳妥。
陆沪上不能空口说白话,得付出给到才行,不然怕不好商量,对此陈朝文也是有脾气和底线的。
在寒冷的夜晚看上去,陆沪上似乎并不着急,环顾了一下周遭环境后再问道:“其他人呢,还有马匹呢?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呃,呵呵,怎么会呢?”陈朝文显得有些大不以为然。
“在哪?”陆沪上反正没看见和发现到踪影,四处他都看过了。
“都在前面呢。”
“这么说,你特意跑来前面接我!”陆沪上心中升起一股感激温暖之情,接着又道:“你要不要这么热心,古道之人啊!”
“哎!必须的。刚之前出了点问题,不过还好,都解决了。走,跟我来。”陈朝文不多废话,在前带路,迈开大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