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烤肉计划停止了,战争回归了它应该有的样子。
兴庆府六座城门,除了李世辅和移讹把守的城门,其他城门都遭受了强大攻击。特别是太尉李至忠把守的城门,几度被宋军攻上城墙,若不是李至忠采用人海战术,生生把宋军挤下去,说不定就被宋军站稳脚跟了。
火铳兵对城防的威胁极大,子弹在二百步内还是有些准头的,十几把枪对准一个垛口,即使精度再差也给守军造成不可逆的杀伤。
攀登云梯参与进攻的是夏军俘虏,他们不是被宋军胁迫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堆堆铜币就堆在那里,只要打上去,不管有没有立足,就有十块铜币。而且他们都穿了宋军的制式铁甲,伤亡率并不高。
甚至还出现了搞笑情节,攻上去的俘虏一看,防守的居然是自己家人,于是呼朋唤友,大家伙顺着梯子滑下来,投奔宋军了。回去一点人数,多出来好多,原来有脑子活络的,跟着一起逃。
搞得陈嘉哭笑不得,你特么都攻上去了,占据一块阵地让后面的人接着上不好吗?非要一起逃下来?
问了之后才知道,里面守军人数太多,城墙上人挤人,压根没有机会立足,一群人冲上来,直接把人挤下城墙。
再说了,上去一次十个铜币,多上去几次不就发财了?
陈嘉被他们这种小农式狡黠搞得哭笑不得。
随着战斗的深入,宋军也开始参与战斗,特别是弓弩手,简直就是狙击手,仗着射程远,精度高,与火铳兵一起形成了精度打击,掩护攻城士兵奋力攀爬。
李至忠年纪本来就大,连续几天高强度作战,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当知道李世辅和移讹把守的城门居然无人进攻,气得大骂二人勾结宋狗。
昏头昏脑之下说出去的话本来也许没有什么意思,泄愤罢了。架不住有心人去告诉李乾顺,被李乾顺叫去大骂了一通,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也看不懂么?
李至忠虽然也后悔说了过头的话,可是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仅仅十日,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夏军占据有利地形,伤亡居然高达二万多,而攻城的一方伤亡不过六千余,主要原因就是弓弩手和火铳实在凶猛。更深的原因没法说,那就是长期吃不饱,士兵体力下降很多,在与敌厮杀时候往往几个人也杀不了一个宋军。
“陛下,不能这么死守了,我们都是骑兵,守城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的,杀出去攻击他们的后军,牵制他们的进攻,让他们首尾难顾。”
李世辅的建议得到了李遇,移讹等将领的支持。派一支队伍跳出去,打击宋军粮道,攻击宋军后军,即便没有好的效果,宋军也要忌惮背后被人捅刀子,无法全心全意攻城。
李乾顺拒绝了。
理由是只要给宋军巨大杀伤,宋军就会回到谈判桌上。出去野战不是正中宋人下怀么?其实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害怕军队出去后要么逃跑,要么投降。关在城里,除了个别逃出去的,只能陪着一起拼命。
李世辅和移讹两个人把手的城门无人攻击,现在二人又想带兵出去,这就让李乾顺有点多想,他明明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可就忍不住会去想。
高达六千的伤亡让俘虏们开始有些退缩,原来积极报名高达数万人,现在只有一万多人愿意拼命。
这也在陈嘉预料之中,那钱刺激的亢奋终究不会持久的。
“不能减小攻击节奏,特别是李至忠把守的东门,这几天我发现有一些松动,至少有好几次我们的人都攻上去了。”
卢俊义的观察十分仔细,在巡视攻城情况时,他就敏锐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有城门都有翁城,拿下城门后也未必能攻的进去,先占领城楼,扫清城墙上的敌人,再打翁城。”
陈嘉却摇摇头,“停止进攻。攻城消耗太大,别看敌人伤亡大,真正死亡的也不多,受伤的修养一段时间又可以投入战斗。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修土城,贴近城楼,先干掉他们的坞堡,扫清侧翼威胁。骑兵出去扫荡,把遗留在外的夏国人集中起来送往南方安置。”
李进义惊讶问:“准备打持久战?”
陈嘉点点头,“部队训练不易,轻易死在攻城战里不划算。筑土城就可以减少围城部队,我们后勤压力也会减少不小。”
众将有不同意见,但是陈嘉很是坚决,于是也都作罢。
俘虏被驱赶着去筑城,用沙包垒起来的土城,几乎就要贴在兴庆府城楼上了。夏军用弓箭驱赶,被火铳和弓弩打得不敢抬头,仰射倒是可以威胁到俘虏,却被盾牌兵挡住,一天下来也死不了几个人,顶多一二百个受伤。
随着土城渐成规模,夏军真的急眼了。
“陛下,一旦土城建好,我们就彻底被围困了,到时候想突围都找不到地方。”
李遇,移讹,李世辅等大将都急得跳脚。
李乾顺犹豫了,出城和宋军决战?还是采用他们的计划,派部队攻击宋军后翼?
“陛下,犹豫不得了,二十万大军困守城池就是个死局啊。外面只要有五万骑军,他们就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如果能找到他们的粮草囤积地,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李乾顺看看李至忠,见他也在点头,于是把心一横,“李世辅,我给你五万骑兵,今晚冲出去。”
李世辅大喜,正准备接令,旁边李至忠忽然开口道:“臣推举李遇将军同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李乾顺举着将令的手一顿,随即道:“李世辅为主将,李遇为副将,带五万精骑袭扰宋军。”
四更天,正在壕沟里值守的火铳兵突然听见城门开启的吱呀声,吊桥砰地掉下,黑压压的骑兵冲了出来。
“敌袭……”
“砰砰砰”火铳声响成一片,不断有骑兵落马,可是太多了,如潮水一样,火铳兵根本就来不及更换子弹,都头眼睛都红了,“上刺刀,杀!”
“杀”
火铳兵挺着刺刀跳出战壕,义无反顾向敌军冲去。
在土城上值夜的部队也都被惊醒,火铳声,箭矢破空声。
不远处的骑兵也被惊动了,纷纷骑上战马往城门处赶来。
刺刀太短了,骑兵纵马越过,一点亮光闪过,火铳兵纷纷被砍倒在地。
领头的李世辅一拨马头,从尚未完工的土城缺口处冲去,身后骑兵紧紧跟上,土城上的火铳和弩矢根本就阻止不了奔腾的洪流。
“李遇,你带人往西,我去挡住他们骑兵。”
李世辅也不等李遇回答,呼哨一声,就朝阻击过来的宋军骑兵冲去。
“轰”的一声巨响,两队骑兵冲撞在一起。
黑暗中凭着月亮的余光,李世辅连杀三人后与对方主将打在了一起。
“杨再兴?”
一阵巨力传来,从对方主将的大枪上传来山岳般的力量,李明辅立即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世辅?这么晚往哪里去?”
“当当当……”兵器接连撞击,双马错蹬,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狼一样的眼神。
等李世辅杀透军阵,头也不回往西逃窜。杨再兴拨马回转,李世辅带着残军已经跑远。
风高月黑,杨再兴也不敢轻易追杀,只是赶到城门土城外,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步军已经将城门外堵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杨再兴有点生气,居然让如此多的夏军突出去,简直是渎职。
黑暗中走出一人,浑身是血,“敌军冲出来好几万,我们杀了三千多,人数太多了,没留住。”
杨再兴看清那人的脸,赶紧下马敬礼,“武统制,我们在二里外截击他们,没有拦住,被他们跑了。”
武松的盔甲几乎被血染透了,还在滴滴答答滴血,见骑军将领是最近陈嘉眼前的红人杨再兴,随意挥挥手道:“派人通知大营,另外叫增援来,我怕他们想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