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传奇 第二百三十章 姜邓斗智

却说东吴大将军孙綝回到建业，听知全端、唐咨等诸将降魏，遂令将各人家眷尽皆斩之，杀人数千口，河水为之尽赤。孙綝又在朱雀桥南修建宫室，令弟孙据入苍龙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校尉孙綝分屯诸营。吴主孙亮早已开始亲政，见孙綝杀戮太过，心甚不然，即派人问责孙綝救援寿春不成，而诛杀大将之罪，究系为何。孙綝不答，且就此称病，不再上朝谒见天子。吴太平三年，孙亮因为孙綝不臣，于是追究三姐朱公主孙鲁育被杀原委，降诏怒责孙綝亲信虎林督朱熊与外部督朱损，当年未匡正孙峻诛杀鲁育公主之罪。孙綝上表入谏求情，孙亮不许，遣左将军丁奉诛杀朱熊、朱损，是谓杀鸡以给猴看。

君臣矛盾既已公开，孙亮便思先下手为强，即与长姊全公主孙鲁班、国舅太常全尚、将军刘承等密议诛杀孙綝事宜，亲写血诏付予全尚。但因谋事不密，被孙亮妃子知晓，其妃乃孙綝从外甥女，于是偷偷向孙綝密报此事。孙綝连夜带兵缉拿全尚，并遣其弟孙恩在苍龙门外击杀刘承。然后举兵包围皇宫，令光禄勋盂宗到宗庙祭告先帝孙权，召集群臣宣布废掉孙亮。群臣震惊，无人敢违。即命孙亮贬为会稽王，送回封国，令中书郎李崇夺其玺绶，邓程收之。尚书桓彝从班部中挺身而出，戟指孙綝大骂道：“今上乃聪明之主，汝安敢妄行废立！我宁死不从贼臣之命！”孙綝自拔剑斩之，恨恨道：“你从不从命，又当如何？”孙亮下殿乘车，大哭而去。典军施正劝立琅邪王孙休为帝，孙綝从之，于是命宗正孙楷、中书郎董朝，往虎林迎请孙休回建业登基称帝。将全公主迁徙至豫章郡，全尚则被流放至零陵。

孙休字子烈，乃孙权第六子，在虎林夜梦乘龙上天，回顾不见龙尾，失惊而觉。次日孙楷、董朝至，拜请回都。行至布塞亭，孙恩将车驾来迎，孙休不敢乘辇，乃坐小车入宫。孙綝请入大殿，升御座即天子位。孙休再三谦让方受玉玺，大赦天下，改元永安元年。孙綝上疏以表忠心，孙休遂诏封孙綝为丞相，大将军兼领荆州牧。孙綝之弟孙恩被封为御史大夫、卫将军，孙据为右将军，二人皆封县侯；孙干为杂号将军、亭侯，孙闿受封为亭侯。

孙綝由此一门五侯，且皆掌管禁军部队，权力远远超过皇帝，自东吴建国以来，未曾见之。又封兄子孙皓为乌程侯，多官各有封赏。孙綝志得意满，开始肆意妄为，甚至烧掉伍子胥庙，又破坏各地祠庙，斩杀道士。孙休既登帝位，深知孙綝权倾朝野，因此时刻提防。孙綝奉献牛酒，孙休担心有毒不受，复又令人赐返。孙綝深为不悦，于是宴请左将军张布，口出怨言道：“当初废黜少主孙亮时，多人劝我称帝。我谓当今陛下贤明，故迎立之，无我，其焉能为帝？今某奉献却遭拒绝，是把我当下臣待之而已。既然如此，某当改立他人也。”

张布既出丞相府第，遂将此事密报天子。孙休深恐孙綝作乱犯上，于是对其多次给予赏赐，又加官孙恩为侍中，命与孙綝一起处理国事。有人告发孙綝怀怨在心，侮辱圣上，意图谋反，孙休于是将此人交给孙綝发落。孙綝虽杀其人，但亦惶恐不安，便遣中书郎孟宗引中营精兵一万五千出屯武昌，尽将武库内军器与之。将军魏邈、武卫士施朔于是密奏孙休道：“孙綝调兵在外，又搬尽武库内军器，早晚必为兵变矣。”孙休大惊，急使张布召老将丁奉入宫，密告其事，商议谫除孙綝之策。丁奉奏道：“众臣欲除孙綝久矣，因陛下乃其拥立，恐不允也。若陛下果欲除之，臣有一计。来朝腊日，只推大会群臣，召孙綝赴席，臣自有调遣。”孙休大喜，令魏邈、施朔掌外事，心腹张布为内应，配合丁奉临期行事。

腊祭宴会当天，孙綝因风闻此前丁奉进宫，遂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孙休派出使者十余人去促请赴宴，孙綝无法推脱，只得前往。行前孙綝诉与家人道：“皇帝来请数次，我不得不去。尔等计算时刻，可于宴会过程中在府内放火，并报入宫，某便以救火为由伺机返回府中。”家人领诺。孙綝进宫饮宴，入席不久，果然家将请黄门传报进来，说府中火起。于是孙綝假作惊慌，向天子请求返回救火。孙休哈哈大笑道：“古人云‘君子不临险地，不立于危墙之下’。救火小事，家人自为之可也，何需大将军亲临？”于是笑令侍卫，不准许大将军离开宫门。孙綝大惊，准备起身强行离席，丁奉突然从座间暴起，一脚踢倒孙綝，张布随即令左右捆绑。孙綝方才醒悟，跪地叩首道：“臣知罪矣！愿被流放交州赎罪。”孙休答道：“卿当初何不流放滕胤、吕据，而却将其诛杀？”孙綝再次请求道：“臣愿受罚沦为官奴。”孙休又答道：“为何当初不让滕胤、吕据成为官奴！”遂下令将孙綝斩首示众，从者皆不敢动。张布宣皇帝赦诏：“罪在孙綝一人，余皆不问，一概赦免。”孙綝部众闻之，齐呼“万岁！”遂弃兵器请降者多达五千人。可叹！孙綝被杀之时，年仅二十八岁。

孙綝弟孙闿当时不在京中，有部众飞马来报，其兄已被天子诛杀。孙闿大惊失色，急弃城乘船，想要渡河北降曹魏，却在逃亡途中被追兵所杀。孙休乃下令夷灭孙綝三族，且掘出孙峻棺木，取出其陪葬印绶，将棺木砍碎后裸葬其尸，以追其当年杀害鲁育公主之罪。又以与孙峻、孙綝同族为耻，特从族谱中取消其名，另称作“故峻、故綝”。既明定故峻、故綝大罪，吴主孙休又下诏道：“诸葛恪、滕胤、吕据与王惇本来无罪，因受故峻兄弟残害，朕为此痛心，特令改葬，并加以祭祀。因其四家而被牵连流放者，皆令还家，官复原职。”又将张布、丁奉、魏邈、施朔等协力除贼诸臣，皆都重加封赏。朱绩在陆口闻孙綝已经伏诛，遂断请姜维伐吴之念，并寄书以修盟好。后主刘禅遣使至建业向孙休道贺，吴主使薛珝到成都答礼。薛珝自蜀中归吴，向孙休奏道：“蜀汉近日中常侍黄皓用事，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有菜色。所谓‘燕雀处堂，不知大厦之将焚’，蜀祚不能久也。”

孙休叹道：“若诸葛武侯在时，何至于如此！”于是又写国书，教人赍入成都，说司马昭不日篡魏，必将入侵吴、蜀两国以示威，彼此各宜准备。后主以此国书转递汉中姜维，使其早为准备。姜维听得此信，又见吴主国书，又以为乃是北伐良机，便忻然上表，再议出师伐魏，并说与其待彼来伐，何若我主动出击也。后主览表，问于黄皓，黄皓顺口答道：“伐之可也。”于是后主大喜，即下诏准行。蜀汉景耀元年冬，大将军姜维以廖化、张翼为先锋，王含、蒋斌为左军，蒋舒，傅佥为右军，胡济为合后，自与夏侯霸总领中军，共起蜀兵二十万，拜辞后主，径出汉中，望祁山进发，至谷口下寨。魏征西将军邓艾正在祁山寨中，整点陇右之兵。忽流星马报到，说蜀兵举国皆出，现下三寨于谷口。邓艾大喜道：“果不出我之所料！”原来邓艾先度了地脉，故留蜀兵下寨之地；自祁山寨直至蜀寨，地中早挖了地道，待蜀兵至时，于中取事。此时姜维至谷口分作三寨，地道口正在王含、蒋斌左寨之中。

邓艾即唤子邓忠，与师纂各引一万兵，为左右冲击；却唤副将郑伦，引五百掘子军，于当夜二更，径从地道直至左营，于帐后地下拥出。三将领命，各自引军趁夜而出。只说蜀将王含、蒋斌因立寨未定，不敢解甲而寝。睡至中夜，忽闻中军大乱，急绰兵器上马来迎时，寨外邓忠引兵杀到，地道中郑伦亦引掘子军而出。两路魏军内外夹攻，王、蒋二将奋死抵敌不住，只得弃寨而走，伏于中军大寨前请罪。姜维迎出寨门俱各扶起，慰道：“非汝等之罪，乃吾不明地脉之故也。”又拨军马令二将安营，将阵亡将士死尸填于地道之中葬之。

邓艾偷营成功，不免轻敌，次日乘胜而出，两军列于祁山之前。姜维按武侯八阵之法，依天、地、风、云、鸟、蛇、龙、虎之形，分布已定。邓艾出马，见姜维布成八卦阵形，暗笑道：“某在南阳之时，亦曾跟黄承彦学过此阵。你唬得住别人，却难不倒我。”于是引兵大进，冲击八阵。姜维在中面将台之上，把令旗一招，忽变成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困在垓心，四面喊声大震。邓艾冲突不出，仰天长叹：“我自逞其能，今中姜维之计矣！”忽然西北角上一彪军杀入，救出邓艾及阵中魏兵，视之却是司马望。祁山九寨皆被蜀兵所夺，邓艾只得引败兵退于渭南下寨。邓艾问司马望道：“公何以知此阵法，而救出我来？”司马望道：“某幼年游学于荆南，曾与崔州平、石广元为友，讲论此阵。今日姜维所变者，乃长蛇卷地阵也。若从他处击之，必不可破。吾见其头在西北，故从西北击之，其阵自破矣。”邓艾大奇，逊谢道：“我虽学得八阵之图，却不知其变法。看来若非黄公当时藏奸，便是崔、石二公高于黄公。亏得孔明已死，否则依其本事，我魏国再无其敌手者。”司马望连连称是。

讲论半晌，邓艾忽然思得一计，说道：“不如来日明公在前面与他斗阵，我却引一军暗袭祁山之后。两下夹击，可夺旧寨，并可大胜蜀军。”司马望击案称善，二人商议已定。于是当夜便令人下战书到汉营，搦姜维来日比斗阵法。姜维早知其用意，批回“来日决战”，打发魏使去讫，乃谓众将道：“我师武侯此阵变法共三百六十五样，按周天之数。今其日间大败，却又专门与我约斗阵法，中间必有诈谋，却引一军袭我后也。”于是将计就计，令张翼、廖化，先引一万兵去山后埋伏。次日，姜维将九寨之兵列成阵法，分布于祁山之前。司马望引兵径到祁山之前，也布成八卦阵图。姜维笑道：“盗袭我阵，何足为奇！此阵凡有几变？”司马望笑道：“我阵出自后天八卦，有八八六十四变。”姜维大笑道：“我武侯所遗阵法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变，你安知其中玄奥！赚我在此布阵，邓艾却引兵袭我山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