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好了歌?嘿嘿嘿,避世歌!
人生一世,岂能消极荒废?
人生一世,岂敢不视现实?
人生一世,岂会尽如人意?
酸甜苦辣,生老病死,方是人生。
若不然,何必产生独立意识的存在?!
年幼的贾瑞,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记忆中的文字,隐隐激动而微微颤栗,此方世界是有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的!
至少灵异事件是跑不了的!
宁荣二公的英灵,马道婆的梦魇魔法,通灵宝玉的神异,还有...
一时间贾瑞也曾幻想过,待自己成年之际,定要踏万川渡千壑,访仙山寻福地,觅一古洞见一真仙,纳头便拜:“仙师之道,可得长生么?”
真是一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神仙啊!
每位华夏子孙的终极追求。
不过,大脑中存在着成年理性思维的小孩,藏有无尽秘密的内心,既有渴望却又不敢过分奢望,盖因仙缘二字,太过缥缈无绪!
路途险阻尚且不谈,怎知会不会,鞋破万双,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你我无缘!”
“法不可轻传!”
“不如归去!”
还是先顾及当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不过,心存终究目标的贾瑞,在回祖籍守孝之前,不忘从一心向道的贾敬手中,借了些珍藏道书,由他亲手抄录注释的文稿,逐字逐句地去理解起晦涩难懂的道家经文,试图打好“基础”,以期未来。
直到年岁添加,阅历增长,诸事冗杂,心思方淡。
皆因外头事业有成,里面娇妻美眷,正享受红尘中的一等风流富贵,谁还会孜孜不倦始终如一,去追求那不知何时显露、不知何处寻觅、不知何人接引的仙缘?
怎知,时过境迁,万事皆休矣!
而到了今时,贾瑞让贾琼发动所有力量,又在神京各处,寻找起一僧一道。
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缥缈不定,似仙类神的二人,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
这次寻人,少了长生之野望,而是乞求通仙逝之灵。
想要问个明白: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的妹妹,你我夫妻,举案齐眉,柔情缱绻,软语温存,蜜里调油,难解难分,谓汝怎忍舍吾而去耶?!
“受累!”顶上儒巾轻颤,贾瑞礼道:“且先停下休息去罢!待我回京,再亲去寻那缘法!”
众人又说一回,贾瑞唤来秦钟上前,拍肩嘱咐了几句,道:“弟弟,好生住姐夫家中,不忘时常温习于我注译的四书重点和时文要点。若有疑惑之处,暂且记下,等我回来解惑。薛家人之事,也是等我回京,再作处理!”
听得贾瑞最后一句的话外音,身子已高大不少的的秦钟,依旧是红涨了脸面,含糊应道:“是,姐夫!”
垂首的秦钟一边带有女儿状似的羞涩,一边又忆起了昨夜里,姐夫和自己交谈的话来。
书房内,光灿灿的烛火照耀着屋内贾瑞秦钟,二人在墙面上漂浮抖动的影子。
近段时间,因贾瑞沉浸在情伤之痛中,忽略了一些人和事。
前两日,听宝玉说起,这些日子,自打薛蟠见过性格温柔的秦钟后,不仅在家中正办理丧事之际,频繁纠缠于形容标致的秦钟,还追去了城南的秦宅里。
至于宝玉是否因“吃醋”缘故,方才“告密”,这不重要。
重要的事,率真的宝玉将事儿说了,贾瑞始知,不长记性的薛大傻子似又是色令智昏了!
而不明真相的秦业,下值回家,从家人口中得知,和贾家累世相交的薛家公子,携挚而来,又和自家孩儿称兄道弟。因秦业未曾见过呆头鹅本人,也不知其闯下的祸事,内心还一度暗自欣喜,人脉便是如此这般搭建起来了。
在衙门里忙于公事的秦业,由于不能时刻管教于,随着年月的增长、阅历增加,生理和心理将逐渐叛逆的秦钟,也不知那个沾上都中纨绔习气的呆霸王,竟会对同性之人的身子也垂涎起来!
是以这日一早,贾瑞派人,不仅将秦钟人接了过来,还让他齐备了几件衣裳,再来家中居住一段时日。
一为是来送姐姐最后一程,二是贾瑞虽知他被教育得“重男轻女”,但爱屋及乌,想要再管教和保护于他,让他避免又做未来之糊涂事。
糊涂到身为官宦子弟,竟与方外之人智能儿有世俗不容的孽情(或是好上手?),气得传统古板的秦业病逝。而他卧病发过两三次昏之际,却被远方亲戚移床易箦(篑:草席,竹席),竟不思量延请高明大夫再为病人细看,然后煎药喂食,去博那一线生机,却只想坐等他断气升天,好吃绝户!
“我听得人说,近几日,薛家世兄常去城南寻你,不知何事?”贾瑞温声问道。
顿时,秦钟有些羞恼,答道:“姐夫,也不知那人想做什么?之前在姐姐的灵堂前见过几回,虽是眼神有些怪异,也还算是个知礼之人。岂知在家里见了两回后,才知他竟是粗鄙无礼的下流坯子!不仅言语上多是些不堪之词,还无端端说要送与我一些银钱,意有所图!有姐夫在,我怎会缺他那几两碎银子?!”
“呵呵呵...”贾瑞笑道:“勿躁,他说什么了?”
“他说...说...”秦钟羞红,又不好明说,胡乱道:“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辞。”
“呵呵...”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看着红脸的少年,贾瑞笑道:“可见这是人之大伦也!人人皆是如此,弟弟不必过于羞涩。”
贾瑞在将秦清受了污染的两性观念,再次拉直。
“不过,有些事儿不宜过早!世人当以立志功名为重,而你,须放下此事,交由我来处理,全力预备明年开春的县试要紧!”贾瑞接道。
......
......
在宁府胡乱帮忙了两日,身子痒痒的薛蟠又兴冲冲地来至城南秦宅。
“薛大爷,少爷到姑爷家去了!”老门子回道。
薛蟠忙缩了回前倾中的油亮脑门,嘀咕几句,立马回城。
在马上垂头丧气的薛蟠,猛然夹紧了马肚,已然记起贾瑞是离京回金陵去了,又兴冲冲地来到了贾宅门口。
“薛大爷,”冯门子说道,“两日前老爷送夫人回金陵去了,不在家中。”
“我知道我知道!”薛蟠不住笑道:“我是来找秦相公的!”
“我家老爷说了,秦相公闭门苦读诗书文章,来年好考取科举功名,现今不宜见客。”冯门子看着脚下门槛,应道:“我家老爷还说了,回京后会与薛大爷好好吃上一盅的!”
月色高挂,星辉印入大运河
一前一后两艘船,一福船,一乌艚,有莹莹红晕的宁荣二府角灯,悬在舟檐下。
“老爷,”垫起脚尖的香菱,将披风给高大的男人披上,劝道:“外头凉风渗,湿气重,老爷又吃了不少热酒,站久了怕是会受了风,还是回里面歇息罢!”
出来在二层甲板上才站立半盏茶时间而已,你家老爷有这般脆弱?
面对小女子的关怀,“呵呵”轻笑的贾瑞选择听从:“小醉猫怎么样了?”
“她啊,醉醺醺地躺好了,还在说胡话呢。”香菱舒眉应道。
“她说什么了?”说笑间,二人入了微黄的船舫内。
里面有个躺在右侧的小榻上,饮酒驱寒后,安静的小丫头。
“老爷,请先洗浴吧?”香菱道。
“香菱,磨墨!”微醺的贾瑞笑道。
“是,老爷!”香菱喜道。
纸边压上镇纸,诗性大发的贾瑞提笔,行云流水写下一句。
“醉后不知天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