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高、天气正炎。
但这闷热的夏日,并不足以止绝战端。
相反,这酷热使得方圆十余里的大战更加如火如荼。
张渊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战场,手中的马鞭已然捏出了凹痕。
河东骑士的勇悍与精锐,犹在预料之上。
他们虽不如匈奴勇士那般可以在马上肆意腾挪、随心所欲地射箭,但其配合之熟练与默契,却远胜匈奴骑兵。
而论甲具与武器,更超过匈奴甚多。
至于个人实力,河东骑士几乎有一半皆是通力阶,明劲高手数十,暗劲层次亦有三四人。
这样的一股力量,只是一番冲击而过,便夺去了五六百匈奴骑兵的性命。
至于自身损失,却仅有不到百人!
接近一比六的战损,令人心颤。
待得双方迂回半圈,再度冲击而过,匈奴骑兵便只剩下了不到三千。
而反观河东骑士,却几乎看不出阵势缩小。
如此结局,顿时使得匈奴骑兵中出现了不小骚动。
所幸屠各孜极力压制,这才不曾出现逃兵。
但这明显治标不治本,待得第四个回合之后,匈奴骑兵之数量已然跌到了一千六百余。
到了此时,几乎所有人皆是生出绝望之心。
与如此精骑对垒,无异于自杀!
下一瞬,竟有数十人直接拍马出阵,一脸惊恐地嘶吼着,欲要逃离。
不过被屠各孜亲自带领一百亲随出阵射杀,这才勉强稳住人心。
只是,眼下的屠各孜亦是一脸铁青,同时右腿及左臂上也各有一道伤口,明显也快到了承受极限。
张渊紧皱着眉头,又看向了另一方战场。
在那里,匈奴骑兵同样损失惨重,看模样只剩下一千余。
而对方的折损,也就一千出头。
事实上,对方也并非一个骑兵也无,而是有着两百余骑。
带头的是一个脸大如盆、极为粗壮的壮汉,料来应是华雄无疑。
就在方才的对撞中,呼厨泉便差点被华雄一刀劈杀。
若非手下自马上腾身而起,拼死充当肉盾,怕是呼厨泉已然毙命。
只是,呼厨泉虽未毙命,但看模样也是被吓破了胆。
若是再不动作,怕是那厮便要带人亡命奔逃了。
张渊扫了眼远处一道小范围奔腾撩蹄的火红色战马及周围的一千匈奴骑兵,又回头望了眼不远处聚集的五百余骑,猛地神色一狠。
“传令!命呼延豹即刻率领麾下一千骑兵驰援呼厨泉!”
“诺!”
“赫连牧!”
“在!”
“命你在此监军,并调度援军支援!
每当聚集一千骑兵,便视战局分派向两处战场!
切记,不满千人,万不可派出!”
“遵帅令!”
赫连牧心中激动,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今日事情办得好,那日后的赫连氏大人之位,定然会是他的!
虽然眼下局势十分危险,但他坚信这位年轻的张帅定然能够设法拿下最终胜利。
因为他这些日子跟随在身侧,已然被其智略所折服。
“传令,命后方五百骑兵即刻向本帅聚集!”
“诺!”
张渊下完命令后,便大踏步向着土梁下的马队行去。
周围护卫的近百力士紧紧跟随。
待得众人上了战马,随着张渊将简陋的皮质面罩扣在脸上,身后一众力士亦是效仿而为。
不多久,五百匈奴骑兵集结至力士之后。
张渊再度扫了眼战场,而后将铁枪斜指向上,大喝一声:
“战!”
“嚯!”
一百力士猛拍胸膛,发出整齐的吼声。
张渊夹动马腹,催动战马开始助跑,同时再度高喝一声:
“战!”
“嚯!”
此番身后的五百匈奴骑兵亦是效仿而行,共同发出齐吼之声。
待得骑队冲至前方战场外围时,屠各孜所率匈奴骑兵再度与敌军对杀而出。
只是此刻的他们,却只剩下了八百人!
而且几乎个个带伤,看起来无比凄惨。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屠各孜,还是普通骑兵,此刻尽是一脸绝望的麻木,几乎要彻底失去战意。
正当此时,一声清亮的“战”声响起,随之便是“嚯嚯嚯”的高吼之声。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终于将麻木的骑兵自迷茫中解脱出来。
当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有援兵出现时,许多人的眼中竟泛出了委屈的泪花。
终于有援兵了……
可当看清援兵只有区区几百人时,原本腾起的希望顿时又化为了死寂。
屠各孜本也是一脸愤怒,可当看清那为首之人的装束时,却顿时愣在原地。
足足七八息后,屠各孜方才满脸复杂的轻吐一口气。
“弟兄们,张帅亲自来援,我等是战是逃?”
听到屠各孜沙哑喝出的这段匈奴语,原本满心死灰的一众匈奴骑兵顿时一愣。
张帅亲自来援?
“战!”
“嚯!嚯!嚯!”
听着那熟悉的匈奴语腔调,一众战意几乎要彻底溃散的匈奴骑兵顿时心中一颤。
竟然真的是张帅?
难以置信中,看着张渊身后的那六百眼神或狂热、或通红的骑兵,一抹热血渐渐地涌上头顶。
战场之中,将为兵魄、帅为兵魂!
而今主帅亲自出战,他们还有何可怕?
当又一声“战”字喝出,八百残兵直接以三道“嚯”字吼声表明了自身态度。
屠各孜洒然一笑,舔了舔干裂沾血的嘴唇,嘶吼一声:
“全军分为两队,战力仍盛者随本大人为前队,疾速右转,为张帅打头冲阵!
战力已去小半者为后队,缓速右转,为张帅断尾!
勇士们!今日一战,我等纵死,然只要护得张帅安全,族中老幼便可永世安宁!
分阵!”
随着屠各孜拍马疾冲而出,当即便有近五百骑紧紧缀了上去。
余下的三百余号人,大都伤势较重,咬着牙不甘地放缓马速。
待得那一支从远处冲来的骑队掠过之后,这才提速缀了上去,护住其后部安全。
张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不自禁的涌起一股热潮。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另一侧,皇甫嵩也刚刚带领河东骑士完成迂回。
当见到匈奴骑兵又加入了五六百人,眼中闪过一抹饶有兴致之色。
看来,此番他的对手定然非同一般。
若不然,按照匈奴人、鲜卑人等北方游牧部族一贯本性,早便在伤亡过半时溃逃四散了。
可今日之敌,折损七成后,竟仍未溃逃,而且还敢继续冲阵,足以说明匈奴统帅之不凡。
心中想着,皇甫嵩又挺身而起,观察了一下整体战场的变化。
当发现此前候命的一千匈奴骑兵加入了另一方战局,而远处集结到的匈奴骑兵又仅有两三百时,一抹精光自眼中闪现。
敌军既然战意不俗,那他倒要看看,当桥头被攻破,这些匈奴骑兵是否仍能死命狠磕!
此前之所以不动,一是因为过河匈奴数量不太让皇甫嵩满意,二则是那支千人骑兵的存在。
眼下中间既然没了钉子,那只需冲垮最后一千余人的拦截便可。
心中主意既定,皇甫嵩当即大喝一声。
“朱昱!”
“末将在!”
“命你率领左翼一千五百骑离开本阵,冲破敌军封堵,将那木桥烧毁!”
“末将领命!”
一个黑脸汉子纵马斜插出阵势,而后领着左部一千五百精骑脱离军阵,绕过一个小弧度朝着三里外的人墙冲去。
张渊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并未在意。
真当他的后手是吃素的?
心中冷笑一声,透过空隙看到敌军前锋已然近在三百步开外,不由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枪柄。
“杀!”
激烈的喊杀声中,两支骑兵再度碰撞在一起。
有长矛捅在铁甲之上,未能穿透,却也将铁甲的主人捅到了马下;
有长枪刺入皮甲,又刺破胸口,而后将尸体抖落在地上;
有弯刀架住长枪,而后弯刀主人挺身一跃,将长枪之主扑落马背……
马蹄肆虐,惨叫不断,每时每刻都有鲜活的生命在凋零。
但张渊来不及感叹,甚至也无暇去关注周遭的动向。
他的所有注意力俱是汇集在身侧十步范围,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他还只是一个明劲圆满的三流高手,可不敢有大意之心。
也是因此,他的枪又快又狠,一路掠过,已然透过脖颈或扎或刺死甲骑五人,另有三人被其砸落马下。
就在此时,一队十人的甲骑忽然迎面冲来。
这十人甲骑中,有四人径直扑向了肖猛,另有五人隔开了马武等人,只余为首之人朝张渊笔直冲去。
很明显,对方已然察觉到了张渊这伙人的不凡。
尤其是张渊所处位置,更让对方明确了张渊的领导地位。
是以,对方明确布置,便是想要除贼先除首!
而这一点,正是张渊此前感叹、惊异之原因。
河东骑士配合之老练、处置之果决,的确无愧于大汉骁勇精骑之称!
“死来!”
那为首的甲骑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般,一个闪烁便到了眼前。
张渊虽惊不乱,疾速一抖枪头,碰撞间将对方长枪拦住。
而后先缠后圈,欲要将对方长枪自手中挑飞。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狞笑,双臂肌肉高高鼓起,想要趁机反制,将张渊之枪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