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中,火光闪烁。
侬智高看着梁川,脸上写满了不信。
这小子竟然主动提出来要去当先锋?
平时自己跟他说要与南越人开战,他总是一副万死坚辞的表情,这一次怎么会这么痛快,肯定有什么问题!
不过,梁川说得也很诚恳,要逃的话他早就跑了,何必这么费周章!
这倒也是,不过要把三千多名侬人分给梁川,他还是有些肉疼。
倒是黄师宓劝他大度。
这帮侬人跟侬智高也不是一条心,留下来也没有用处,万一在战场上带头逃跑,那不是更对军心不利!
现在的侬智高想与南越人正面决战,最怕的也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侬人是他身边的人,又不能动手去杀他们,如果这样的话,他自己在广源就先失掉了民心!
梁川提出这个方案,抛开不信任的因素,其他的都非常符合侬智高的要求!
现在只要能打败南越人一雪前耻,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抛弃!
‘不过,你这样一个人带兵在外,要是土司这里要你侧应的时候,如何联系你?’
‘我会让吴用派人每日与土司爷或是军师您取得联系,需要我们的话,我们自然会按土司爷的要求办!’
黄师宓眼中闪过杀意,心下大喜,对着梁川道:‘好,土司爷这样最好!狄青既然肯带兵深入,不惧虎穴,某正要找一支偏师行此险招,不料不助广源也!’
梁川心里在想,哼,你们这帮混蛋到时候要我们去填尸坑,难道我们也去?这仗一开打,就是各自为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也就行了!
从山洞出来,梁川马上去找到老麻等人,让他们把所有的侬人集合到一处。
老麻子一听说不用受命于侬智高,高兴得所有人还没打仗就在原地开始庆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了胜仗!
可是一听说他们要杀入南越腹地,作侬人的先锋,所有马上又跟霜打的茄似的,没有了气势!
还是老麻子与鼻毛跟他们说道了一句,跟着梁川可能还有转机,要是跟着侬智高,还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这一世是逃不过这当炮灰的命了,还不跟梁川玩一把。
梁川什么人,打起来可是跑在他们前面,绝不会让他们去送死,跟这样的人,他们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于是,广源州出现了奇葩的一幕,侬人当中只要身体还能拉弓引箭的,全部跟着梁川,身上备好梁川给他们发放的皮甲,每个后背背着一个篓子,里面只有数根箭。
女人则给他们备好了一个月的干粮,这是州里面发放的所有粮食,家家户户已经不备粮,大战一开,粮食还放在家里的话,就是给南越人留的!
女人们自己留了一半,带着老人与小孩往北面的田州而去,她们大部分都是妇联的人,野外生存能力不错,藏到田州去,所有人也能放心。
至于州里面的汉家人,他们倒是拿出一股誓死捍卫家园的勇气,决心要与南越人决一死战!
这里有他们新起的屋子,还有他们费尽心力耕种出来的田地,还有他们的信仰所在,他们现在已经募集到了七千多人,全部都是身体强健的壮年人,武器与装备也与侬人差不多,只是装了一身皮甲,但是这支部队已经比原来的侬人要强上许多,光气势上,他们就有一战之力!
刺激他们最深的,就是侬智高发了一番话,要是能活下来,杀一人就有免去一年的粮税,越多越好!
这种话对侬人来说不值一文,他们横
竖都是侬智高的私产,杀不杀敌都是一样,但是他们汉人不一样,这样的诱惑太大,要是能多杀几个人,他们就能在广源站稳脚跟了!
好像是在一夜之间,侬烈就带着余海又回到了广源,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还真的把梁川一直垂涎的三弓床弩给带了回来!
余海一来广源就看到了与上次来时不同的气氛,他特意把梁川拉到一旁,对着梁川说道:‘狄兄弟你与我有过命的交情,有些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你们买这么多的箭头,是要和南越人开战吧?’
‘是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容易猜,我是要跟你说,据可靠消息,南越人又发兵了,可能不日就会打到宋境,我们镖局送完你这一镖,已经准备撤出广南了!’
梁川心中一凛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是自己推测的,还是镖局有人跟你说的?’
余海嗯了一声,左右无人就道:‘这个我能猜得出来,当初我们为了在广南立足,费了许多的力气才打通这条镖路,现在要退出,就是因为可能要打仗,我们能对付山贼强盗,可是没办法对付一个朝廷,南越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不希望与南越为敌。’
‘我知道,还有其他的路子吧!’
梁川看着余海,这个兄弟还算是才直白的人,不会跟他打马虎眼。
‘有,什么都瞒不了你。’
余海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竟然还叹了一口气道:‘我与你两次交易的事,有些人开始关注了!’
梁川马上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弩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出现在市面上,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出去,我们镖头有跟我点过这件事!而且。。’
‘而且什么!’
‘我们大宋方面好像不希望你南越再挑事,所以许多听说了你跟大宋的人买粮买箭头,他们已经开始注意起来了!’
梁川这一次是真的怒了,破口大骂道:‘狗官,大宋朝果然任何时期都不缺小人!他们知道邕州城破城之时的惨状吗?几十万的老百姓惨死在南越人之下,加上广南,无数百姓流离。。’
梁川越说越气,可是跟余海说这些话又没用,只能收起自己的脾气道:‘南越人他娘的都打大宋的屁股给捅了,他们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他们想做缩头乌龟,我不想!’
余海连连安抚梁川道:‘兄弟什么样个脾气我晓得,兄弟是个英雄,不比那些读书的娘娘腔,不过老哥哥就是怕你吃亏,这才跟你讲这些话,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这些当官的心计歹毒,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镖头就是知道一些内幕,不肯让我再过你这趟浑水,也让我跟你挑明,你是个人物,不过出头椽子先烂这个道理你要懂!’
梁川拍拍余海的肩膀道:‘你这镖头也是好人,只可惜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他一下,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看我这背后这么多的侬人,我们是无路可投啊!’
余海人的把一箱一箱的箭头搬下来,足有三万多枚箭头,要是分头每个人头上,都能再分十几支箭,这样一来,侬人的装备便不再是问题,他们这么些年也曾没有过这么齐整的配置!
‘我要是早几年,也跟着兄弟来闯一闯,男人就是要这样,或许能拼出点功名,但是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镖头他们待我也不簿,我断不能弃他不顾!’
‘你们还是回去吧,这一趟生死难料,我不希望兄弟跟我去犯险!’
余海一走,梁川马上在自己的
屋前把所有人都动员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惨雾,好不容易才过上几日安生日子,眼瞅着又要把脑袋别到裤腰上,谁能高兴得起来!
余海送来的那一架三弓床弩摆在众人前面,这弩并没有组装起来,只是一堆的零件,不过这也没有什么难度,只需要工匠忙一会功夫,就能组装起来,成为一件大杀器。
要不是这样的话,余海也没有胆子把弩卖到他广源来!路上早让人给告了,死十次都过分。
至于那些箭头,每人十支箭头,已经发了下去,箭身要制作就比较容易了,山上取材容易,就是那尾上的翎毛不好办!
不远处传来汉人们操练的声音,侬人们看着这些汉家人,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为这么的疯狂。
这几日他们操练得非常勤,侬人都在暗地里骂他们有病。
战争多么残酷,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唉,不多久,他们也要跟着去上战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梁川对着阿侬道:‘你们带着人先走吧!’
阿侬自从梁川交待他完了以后,就知道自己也是重责在身。
第二次土司失败之后,她就是负责起收笼残兵善后的工作,要是没有她重新聚起一批人,广源的元气也没法恢复得那么快!
‘你要多保重!我们先走了,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们!’
‘放心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侬大回来,他一来我们就马上出发,田州是侬家兄弟的老家,有什么情况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去通知你,放心吧!’
男人们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有一种永别的感觉!
‘大家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呆在这个地方,你们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这是带你们去发大财去!’
讲到发财,所有人的眼睛终于有一丝神彩!
‘我这里先跟大家约法三章,咱们现在出去抢到的东西,全部是公家的,任何人不得私藏,等每一场仗打完自然会分钱,怎么分我与军师还有几位老人会一起商议!’
梁川还没有说完,在场的人声音就开始大了起来,梁川没有阻止他们,又继续说道。
‘咱们不比汉家人,人家是有饷拿的,咱们命都是土司的,出生入死那是应有之义,不过我梁川今天把话放在你们这里,我不会带着你们去死,我不仅不会带着你们去死,我还要带你们去发财!’
话说到这里,眼前的侬人那呆滞的目光已经变了,变成了绿光,有些人甚至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梁川的风格他们知道,野菜都能薅下来下锅里当饭吃,绝不会干那种送命的赔本买卖!跟着这样的鬼灵精,才不会吃亏!
‘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但是咱们这一趟不是拉壮丁,你们谁要不想跟我去出生入死的,马上站出来,咱们不为难,你们跟阿侬去就行,保护好咱们的妻女姐妹,也是功德一件,我狄青在这里同样谢过诸位!’
众人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有一人站出来。
他们哪有脸去跟在妇联那帮人屁股后面!
侬人可以穷,绝不能怕死!
梁川没有马上要他们的答案,而是给他们一个选择:‘你们不必说话,只要留下来站着不动就行,我就懂你们的意思,跟我走的就是我狄青的兄弟,愿诸位!’
梁川胸腔里憋了一股气,对着所有人说道:‘愿诸位来日以富贵相见!出发!’
偌大的空地上,竟一个人也没有,全部跟着梁川往西南而去!场面悲壮而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