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的蛮横无礼,让年幼的献帝心中无比怨念,却敢怒不敢言。而皇甫嵩更是冷汗泠泠,王允说的是事实呀。
至于马日磾和赵岐,都是人老成精,心中纵有万千纠结,也不会宣之于口,最多摇摇头,在心中叹息一声。
其中只有朱儁实在看不过眼,开口道:“太尉大人此言差矣!董贼未专权乱政之前,谁又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呢?寿坚之所为算年少无知,不知者不怪。再说大人为了诛灭董贼一样虚与委蛇过,这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朱儁一样是当前汉室战功赫赫的名将,与皇甫嵩不同的是,朱儁不是见风使舵的骑墙派,而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的忠君爱国将领。
朱儁忠于皇帝,心怀汉室,是个纯粹的职业军人。朱儁基本上不参与朝堂的争斗或派系,今天之所以这么说,除了与皇甫嵩交情不浅外,也是出于公心。
如果说王允想掌控朝堂,少不了需要军方大佬的支持,而朱儁就是不二人选。最少在忠君爱国这一点上两人是一致的。所以朱儁开口,王允不得不考虑一二。
朱儁见王允没开口反驳,接着说:“西凉军的悍勇是众所周知的,并不会随着董贼伏诛而有所改变。万一处理不当,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十几万西凉铁骑攻打长城,我们该拿什么扺挡?”
“朱将军多虑了吧?”王允笑了笑说:“董贼一死,西凉军群贼无首已不足惧。何况我长安有王师数十万,就算西凉贼子敢来,也可以杀他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朱儁有如看白痴一样看了王允几眼,有点哭笑不得,不知该说王允天真还是真傻,最后叹了口气说:“太尉大人,两军对战,决定胜负的不是人数,更不是信心和勇气,而是后勤。也许大家都有不惜死战之心,但是现在长安的状况都清楚,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啊!”
其实朱儁都说轻了,那里是将士们的温饱问题没法保障,连当朝文武大臣都无法吃饱穿暖。这不单是董卓的搜刮和暴政,更是长安之外没有上供啊,连规定内的税收都没有。
问题出在那里?这是多方面的。天下战乱不休,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大小世家又只顾自己,于是就这样了。真是君不君,臣不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朱将军不必说了!”王允断然止住了朱儁再说什么,独断专行道:“大赦天下可以,独不赦西凉诸贼,尤其是李儒,牛辅及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
王允以为不计较西凉军,只追究李儒等数人,不会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后果。这只能说王允不明白西凉军的结构,不清楚李儒及西凉诸将对西凉军的掌控。王允也因此搭上了身家性命,这自然是后话。
王允这么果决,年幼的献帝刘协就算想说什么,也碍于王允而默许。皇甫嵩就更不会说什么,只怕惹火烧身。
至于朱儁,之前能开口说这么多就难得了,再要他与王允争执,真是想多了。另外的赵岐和马日磾更是闭口不言,也不知这两个老家伙心中在想些什么?
大赦天下这么大的事儿,就在王允一言之下而决之。大赦天下的旨意很快传出长安,传遍天下。
……
大赦天下的旨意传遍天下,自然也传到了西凉,已经率兵退至陕西的西凉诸将不约而同找到了贾诩商讨对策。
贾诩受西凉军军师李儒所托,有李儒的令信,在西凉军中混得挺好,不但深得西凉诸将信任,而且生活得十分快活,还有单独的府邸。
贾诩也知道长安近况,更知道王允借诛灭董卓之机大肆清除异己以及大赦天下,独不赦西凉诸人之事。虽然说西凉军从长安地区撤了,但是没少留下探子,甚至还有许多难以想象的死间。
贾诩似乎知道西凉诸将会来,早早让管家办好酒席,大开正门迎客。不大一会儿功夫,徐荣,张济,李榷,郭汜,樊稠等西凉主要将领相继而来。
“大家来的原因我清楚,是为长安方面的大赦天下旨意。”贾诩待众人来后,招呼大家入席,举起酒杯说:“大家先吃好喝好,之后再议。”
性急的李榷本欲开口,但听贾诩这么说,也就端起酒杯道:“军师都相将西凉军诸事托于文和先生,那么我们就听文和先生的,喝!”
“喝!”西凉诸将纷纷举杯痛饮,一时间不见半点忧愁,只有豪爽的笑声和饮酒进食的啧啧声。
西凉诸将不但打仗勇猛,连喝酒进食也有如风卷残云,很快众人就吃饱喝足了。贾诩就领众人来到了议事的偏厅,奉上香茶,屏退左右。
“说说吧,大家对长安方面的旨意如何看?”贾诩端起茶水,吹了吹说:“随便说说,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王允这个匹夫,仗着吕布这家伙,大赦天下而独不赦我们,真是岂有此理!”马匪出身的郭汜首先咆哮着:“真以我们怕他吕布,若非文和先生要我们撤退,当日在坞郿城外就弄死他们!”
“哦!这是你家军师的意思。”贾诩不以为许地说:“文优离开长安之时交待,长安若有巨变,率兵退守西凉,以待时机,我也是按此而行。”
“阿多!”李榷叫了声郭汜,对贾诩施了一礼道:“十几万西凉军能安然撤回陕西,还得多谢文和先生运筹帷幄。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不必客气,李将军但说无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贾诩深知自己现在和西凉诸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贾诩并不介意为这些家伙解惑释疑一二。
“好!文和先生爽快。”李榷将一杯烫死人的茶水“咕噜!”一声饮了下去,呲牙咧嘴了几下才说:“文和先生,我家军师是不是知道主公会被人暗算?军师又为何见死不救?军师为什么离开长安?军师又去了那儿?”
李榷话音一落,议事的偏厅里处于静默状态,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清晰可闻。这不光是李榷心中的疑问,更是压在西凉诸将心头的块石。
“李将军这可不是一个疑问啊!”贾诩对李榷所问算是心中有数,摆弄了一下茶杯,淡然道:“关于这些疑问,有些我能回答,有些我也不知道。”
“文和先生就说知道的,今天我们都在这里,所谓一人智短众人智长,我们肯定能知道军师为什么这么做的。”稳定而话不多的徐荣开口道:“反正我相信军师!”
“我们也相信军师,没有军师,就没有今天的西凉军。”其余诸将都异口同声地附和。
贾诩点了点头说:“当然,如果文优真的撤手不管,大家不可能毫发无损地退回西凉。文优也知道有人算计董太师,可是知道也没办法呀!除了说没有真凭实据,实在是董太师变了哦!”
“主公变了!?”西凉诸将面面相觑。
“变了,不再是当年西凉豪情万丈的董仲颖,而是一心享乐不求进取的董太师。这也是文优只所以离开长安的原因。”贾诩有若痛心疾首地说:“谏而不听,劝而无用,不如归去,你家军师是失望失意而去啊!”
西凉诸将仔细一想,也明白贾诩所言不虚。董卓自出西凉以来,已经是判若两人,对西凉军也少了亲近和亲密,更没有以前的豪迈和上进。
“文优是有大抱负之人,他绝不认为董太师这个位置就是终点,他在董太师无法帮他实现抱负和理想的情况下离开,去追寻其他可能。”贾诩不无敬佩地说:“至于文优的终极愿望是什么,我不知道。甚至他去向何方,我也不知道。”
贾诩说完,见西凉诸将一片沉默,笑了笑说:“你们能明白和理解你家军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