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后来人,即便掌握了如何多的知识,知道这段历史的大致走向,却也并非是天下无敌。就像现在,王小十的心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若当年王小十不是投奔了朱元璋,而是自己带着常遇春打天下,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将二十万水军交付于他,他该如何指挥?只怕,王小十只有瞪着眼挨打的份。
战阵厮杀,与寻常的江湖搏斗是不同的。更何况,这里的战斗关乎的不是个人生死,而是瞬息之间,便有无数年轻的生命为此葬送。亲历这一切,并指挥这一切的朱元璋,该有极为坚定的心志,方能不为这血腥的一幕所动。
幸得,炮火不断在水面上炸响,湖水已被搅动的浑浊不堪,否则此时的湖面上必然沦为了一片血红。那该是何种恐怖之像呢?
“快看!”朱元璋叫道。而王小十始终都在看着,片刻也不敢错开。就只见,数艘快船,混乱之中被陈友谅的舰船所包围,无法冲出封锁。而船上的军士,却是不甘受缚,而点燃了船上所带不多的火焰,将陈友谅的舰船炸的一阵晃动。远远瞧着,陈友谅一方的舰船上船帆折断,船板上的人也纷纷落在水面之下。
前方,俞通海与徐达都在。他二人自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俞通海所在舰船当先,冲进了对方的连舟之间,便是一通火箭打的对方无有还手之力。
而这,不过是俞通海逞一时之勇,转而陈友谅的部队便围拢了过来,双方在战船不断交错船身,且行且射。一番的大战,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朱元璋鸣金收兵这才告一段落。
夜间,湖面上战船连纵,形成了一处巨大的水寨。踏着战船之间搭乘的跳板,朱元璋与王小十来到俞通海所乘的战船身上。
他们是来看俞通海的。今日,幸得俞通海机警,及时抓住了时机,与陈友谅战船近身交手了一番,否则朱元璋部的损失可是比今日更大了。
“大帅!”俞通海负了伤,医官正在为其包扎伤口。见朱元璋亲自过来看他,俞通海连忙起身。
“别动!这不是讲虚礼的时候。”朱元璋问:“负伤了?”
“中了一箭,不要紧。幸好,没有被陈友谅的火铳打中,否则非要丢了这一条手臂不可。”此时的医术虽也足以治愈这样的外伤,可火铳里打的都是铅弹,更兼是温度极高,入肉之后便是一处巨大的创伤,更是会有感染的风险,因此若被火铳打伤,多半都会成为残废。
如此算来,俞通海当是幸运。而与那些被炮弹炸的粉身碎骨之人,他更该是感到万幸。
“还是俞大将军啊!”朱元璋坐在其身旁道:“今日咱与小十在船上见了,你俞通海指挥着战船,那声势是一点也不比陈友谅弱啊!纵观军中,也唯有你俞通海能够将舰船指挥的如此灵活。这一点,连邓愈都比不上。”
“大帅过讲了,邓愈将军操练水军,远在我之上。”
“你二人是各有所长!”
湖面水战,非但比的是双方战船大小、火器势力,更兼是要依靠水手操船的能力,是否能够指挥战船灵活运作,躲避对方的攻击。而并非如寻常人想象中的那般,只是一通对射。
“今日,陈友谅伤亡不小,但对比他那数十万的大军来说,仍旧不算什么。只怕到了明日,又将是一场恶战啊!”朱元璋道。
俞通海也道:“是啊!徐帅正在统计双方伤亡,以及军械损耗情况,等下便都清楚了。”
“报!”正当这时,有军士来报。“大帅,陈友谅派人夜袭水寨。”
“来了多少人?”
“尚不清楚,不过其中有巨舰一艘,正向我营寨而来。”
“陈友联这是要拼命?”朱元璋猜不透陈友谅做何打算。或许,就是想要以巨舰逼近,而后逼迫自己与之短兵相接吧。
若是如朱元璋分析的这般,陈友谅麾下的兵将多是江南人士,在船上行动自如。而朱元璋麾下的这些淮西子弟多是旱鸭子,只怕在船上近身肉搏,反而会无法发挥正常的战力。
想通这些,朱元璋下令道:“告诉徐达,务必将陈友谅的巨舰拦在水寨之外。吩咐邓愈,将火炮都用上,给我炸了陈友谅的‘混江龙’。”
陈友谅的巨舰被称作是“混江龙”,足可见那是有多大。
而后,朱元璋又嘱咐俞通海。“你受了伤,该当歇上一阵……”还未说完,俞通海便道:“大帅,这点小伤不碍事。明日,我仍旧亲自率军,直取陈友谅首级!”
“好!我等着看!”朱元璋离开了,而王小十紧随其后,不肯离开半步。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二日,一早,俞通海果然率战船出发,袭击陈友谅。而昨夜的那场大战,朱元璋部伤亡不小,却幸得不曾让陈友谅的“混江龙”闯进水寨,否则那将更不好收拾。
江面上,另一番大战展开了。仍旧是俞通海指挥,而邓愈却甘当绿叶,从旁配合。若比起指挥战船的本事,俞通海的确是胜过邓愈一筹。他自幼在江面上长大,仿佛天生便懂得这些。战船在其眼中,便如自己的手臂、大腿一样。几句简单的指令吩咐,战船便已灵活运作,当真是如臂驱使之感。
“轰隆”作响之中,湖水宛若都随之沸腾了一般。
“大帅,刚刚那声炸响,陈军起码损失两千余众。”徐达道。而王小十却看不出来。他也不懂的如何在这混乱的战场中计算兵力优劣。
朱元璋却并不如此乐观。“只怕,我们的伤亡更多吧!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他手上本钱并不多,与陈友谅这般的硬碰,的确是伤不起啊!“吩咐收兵,暂缓攻势!”
“是!”若按照徐达的想法该当乘胜追击,打痛了陈友谅才是。可朱元璋既然发话了,他也不敢不听。况且,这伤亡的确是大了些。
而后,军中修整了两日。加固水寨,修补船只,医治伤重军士。停了战,却反而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幸好,陈友谅伤亡也不小,更是乐得修整这两日,所以并未再行夜袭水寨的举动。或许,是那夜被徐达所打怕了。
朱元璋部,一切都是外松内紧,始终都没有放弃了对陈友谅的戒备。而这几日,朱元璋有事无事便要往刘伯温这里跑,想来是要与这老家伙商议出更为妥帖的对策。
“大帅,连日来湖面平静,不过看昨夜星辰所显。想必不日便要起风了!”
“起风?先生莫非要叫我使用火攻?”朱元璋神情为之振奋。“何时起风,风向如何?”
刘伯温道:“东北方向。至于何时起风,恕学生才疏学浅,就无法尽知了。”
朱元璋道:“伯温,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这就去命徐达准备!”
临出门之际,刘伯温却是刻意叫住了王小十。“小十,切记要紧跟在大帅身边,以防不测。”
“刘先生莫非看出了什么?”王小十问。这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然这事情十分重要。只是王小十想不通,这水寨中层层介护,难道朱元璋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吗?
“莫要多问,一切听我的便是。”
“好。”王小十答应。不光嘴上答应,他还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似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他想,刘伯温不肯言明,或许便是看穿了冥冥中的天意,却又不敢过分泄露,所以才借此提点自己。
刘伯温是一奇人,做的自然也是奇事。
总之,以后的几日,王小十将朱元璋看的更严了,几乎成了他的影子。原本,王弼是朱元璋的贴身护卫,如影子一般。可如今朱元璋亲临鄱阳湖指挥战阵,为恐夫人马秀英那里一时有什么需要,便将王弼留在了金陵,保护他们母子安全。
所以,这个贴身护卫的职责就落在了王小十的身上。
可算是千呼万盼,终于让朱元璋盼来了这样的一个日子。辰时刚过,风向转自东北方向。如此,朱元璋命人出兵。
连日来,军士得到了缓歇,再次出兵必然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仍旧是舰船当先。不同的是,这次朱元璋也在这船上。就在当中的一艘舰船之上,身边就是俞通海。朱元璋第一次站在这里,这也是鄱阳湖水战的最前线。
船行一阵,朱元璋甚至能够看到陈友谅战船上,兵士们翘首盼望的目光,两方好似近在咫尺一般。而此时,东北风更急,催促着他们不断前进。
近了、更近了!俞通海突然吩咐舰船停下,向两侧分开,床身之间彼此露出了一道缝隙。而从这缝隙之中,行驶出了二十余只快船。,船帆在这一刻扬的很高,宛若一面面旗帜飞舞。
舰船在俞通海的指挥下停靠住,而快船则是随后借着风势,将满船的火雷送给了陈友谅。
先前而行的舰船不过作为掩护,当快船真正行驶起来的时候,陈友谅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