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错!只是还不知道,他是张士诚的人,还是朱元璋的人。”
难怪他们会搞不清王小十的身份。而今两方交战,情报多取得自探马,各方义军虽有情报意识,却还没有组建类似于锦衣卫这样的专门情报队伍。纵然如锦衣卫这般,成立已余两年之久,却迫于南北道路阻隔,以及各路义军中的情形各异,而在情报方面甚少建树。
如此,当说明情报的重要性,以及获取情报的不易。当年李世民为迎战王世充,不惜亲自渡黄河刺探情报,由此可想这并非是易事。
“若是张士诚的人,我们该会听到些风声。想来,应该是朱元璋部的人。”方国珍道:“朱元璋算是义军新贵,不想一招得势取了集庆,而后镇江大胜吕珍,常州一战定乾坤,更是一举攻克湖州,次年又打下大半的婺州路,兵锋直指临安。当年的一个无名小卒,竟成了我等的心腹大患。不简单啊!”
若论起资历来,无论是方国珍,还是刘福通、韩林儿,乃至是徐寿辉,都可算作是朱元璋的“前辈”。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前浪”若是不想死在“后浪”的手下,就要保持住自己前进的势头。
“这么一说,刘伯温也是朱元璋的人了?”方国珍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他与刘伯温斗了许久,可算是知己知彼。朱元璋虽然兵锋所至,成所向披靡之态,可方国珍却不怕他。相比起来,他更怕这老谋深算的刘伯温。当时若不是方国珍慧眼识察,投降了元廷,说不准就已经被刘伯温逼到了绝路上。
而今,经过两人的分析,刘伯温一路护送王小十求医,可看出两人关系不浅,进而想到,刘伯温在青田失踪这一年多,多半是已经降了朱元璋部。如此,他方国珍的底细,朱元璋可就是一清二楚了!
方国珍这次北上大都,为的就是向郡主求亲,因而他不愿多生事端,即便是发现了刘伯温,他也就当做未曾看到。可刘伯温若已经是朱元璋的人,那事情可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方国珍暗暗想着,该如何的不动声色的了结刘伯温与那王小十,也好斩断了朱元璋的两条臂膀。
徐寿辉、韩林儿势大,却威胁不到他方国珍。而张士诚部与之隔海而望,暂时也不放在其考虑之内。唯有朱元璋,长枪、弩箭都已架到了自己的城头上,方国珍哪里会放弃这样一个反击的机会。
刘伯温与王小十这样的人,在朱元璋部也绝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小角色。
方国珍不知不觉的离开了椅子,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这是他的习惯,就好似有人在思考的时候手里会不自觉的捻动着什么东西。而他方国珍,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见状,身旁的年轻人不敢打扰他,悄悄的推门出去,留下方国珍一人静静思索。
这年轻人出了门,下意识的向着王小十的屋子里瞧了一眼。说来也巧,这一眼刚好瞧见滑寿与刘伯温自屋子中出来。于是,这年轻人就在屋子外站住了脚,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怎么样?”
“怎么样……”
门外的几张嘴同时张口,幸好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否则真不知要让刘伯温与滑寿如何回答。
这神医滑寿像是不爱言谈的样子。他在屋子里动“手术”时,与刘伯温之间有所探讨,而且说的还很热切的样子。可一出了屋就一脸严肃,像是病情很令人为难一样。
滑寿不语,几人就只好将目光看向了刘伯温。“放心。”刘伯温道:“化先生不愧神医之名,医术果然出神入化。非但是将小十的伤势医治住了,将胸前的木棍取出,更是将小十胸腔内损坏的肺部所修补完整。此种手段,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不足以做到。”
刘伯温是亲眼所见。滑寿以刀就在王小十胸腔伤口四周取下活肉用以做引,将损坏的肺部加以添补,又将前后胸腔的伤口以针线缝补。整个过程刘伯温都睁大了眼睛瞧着,不见丁点误差。此种手段,称之为“神医”也毫不为过。
刘伯温算是个“好好先生”,可这次确是这心的夸奖一个人。滑寿救了王小十一命,他也自当不吝啬赞美之语。
包括郡主、小羽在内的几人都是心下大定。只是他们不知道,既然医治的如此成功,为何滑寿神医还是一副闷闷不乐之态,惹得大家担心了好一通,还以为是王小十没救了呢。
实际上,滑寿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而这次,又是亲手救治了一件世间仅有的外伤病症,所以才心头久久不能平息。他是一直在思索刚刚医治过程中的一切。
“神医辛苦了!”刘伯温道:“刚刚将小十的伤口补缺完好,又将他全身的骨骼尽数移接复位,先生劳心劳力数个时辰,还请在店房里先行歇下。”
就像刘伯温所说的,王小十周身上下骨骼,都被张定边当时的一棍震碎,可说全身无一处完好。滑寿将王小十胸前的伤口缝合之后,又尽数将其全身骨骼修正归位。如此又是废了一番功夫。
他与刘伯温忙了数个时辰,自然劳心劳力,人也如同虚脱了一般。可王小十自己却也并不轻松。先是胸前被一刀、一刀的划开,又一针、一针的补上。都说十指连心,可王小十的伤处却比十指离着心脏更近,究竟会有多痛是可想而知。
这还不算,他全身的骨骼都被震碎数月,有些都已错位的长在了一起,滑寿动手时免不得要将之重新打断,而后拼接。如此一来,每修复一处,王小十不亚于是被上了一次酷刑。
期间,刘伯温则是以针灸之法压制王小十的痛感,并且以内息自其体内运转,以保护王小十的心肺,乃至是整个人的生机。
现在,这酷刑还未过去,王小十仍旧忍受着非人的痛处。这一切,都考验着一个男子汉最后所能忍耐的极限。
“还不行!”滑寿还不去休息。“我开一张药方,你们要照方抓药,白日间每半个时辰就要为其服下一记,即能缓解疼痛、加速身体愈合,也能为其补充体内营养、能量。
滑寿从药箱里取出纸笔,挥挥点点就写下了一张药方。刘伯温在旁瞧了瞧,不禁又为王小十捏了一把汗。这张药方,足可以称得上是“虎狼之药”啊!其间更是应了“十八反”,一个用量不当,就足以将人送入幽冥地狱去。
不过,王小十病情非比其他,若不用一记猛药扭转沉乏的病势,怕也无法根治。
当然,敢于如此用药,必然会担着几分风险。不过想来这神医并非是徒有虚名,心中应该有数才对。
“我去煎药。”小羽抢着道。
“还是我去吧。”刘伯温却说:“这药方奇特,一个不小心就会坏了事。”
“我可以的。”小羽竟固执了起来。“刘先生,就让我照顾他吧。我能做好的。你也累了这一天,去休息一下吧。”
刘伯温也只好将药方给他。“劳动王夫人了。切记要小心。”
小羽跑出抓药、煎药。她路过郡主身边的时候扭头看过了一眼,眼神中不知是感谢她找来了神医,救治了王小十,还是包含着其他的什么。
滑寿神医也的确是累了。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更兼是常常以自身试药,看起来也更显得老态一些。“刘先生你是高人,当知道这位小友的病情沉重。切记看管好他,不可胡乱移动。而且等到他胸前新肉再生,骨骼愈合之际,全身会奇痒无比。要知道,那可是比今日的痛处更为折磨人。所以一定要看护好这位小友,切不可让他乱动而误了伤势。必要时,要将其绑在床上。”
滑寿神医考虑的可谓是面面俱到。这可能是因为受了郡主所托,也可能是因为王小十的病症是他生平仅见,所以才格外的用心。
“放心,都记下了!”
小羽去抓药,刘伯温又折返回了王小十的屋子里去照看他。院子里,郡主孤单单瞧了半晌,才想起回自己屋子去。她心里不知作何感想。王小十的病情被救治过来,按说她该高兴才对,可为何却并无半点喜悦之意。要知道,王小十可是她一路上执意要救,并且固执的将其背了回来。
郡主木讷的回到屋子中,连老十在屋子里都未曾发现。
“郡主!”老十叫她。“郡主……”连叫了几声,郡主才回过神来。
“怎么?”
老十道:“郡主,还请你尽快回大都去吧。”
“为什么?是方国珍让你来劝我的?”
老十道:“不是。我知道郡主的心思,而且方国珍反复小人,我也瞧不上他。可是前路凶险,我实在是不敢让郡主涉险了。”他的那帮兄弟去到破庙中寻找老四,而今已经过了一昼夜的功夫,却是丁点消息皆无,老十便知道是出了岔子,他们兄弟已经陷入危险之中。
老十只想着,将郡主劝说回大都去,而后自己好去找老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