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三年的冬天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在广袤的中原大地,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刚刚喘了一口气,准备从渐渐远去的寒冬中抖擞精神,播下新一年的希望,从豫州传来的一条消息,就让他们再次陷入深深的震撼和绝望之中。
扬州伯袁术率军进入豫州,并派遣部将张闿刺杀陈王刘宠、陈国相骆俊,并获得了豫州黄巾军的投靠,重新在这块大地扎下了脚步。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各路诸侯纷纷表明态度,对袁术的行为表示谴责。
陈王刘宠是谁?
那可是汉明帝刘庄的直系子孙,曾祖父是陈敬王刘羡,祖父是陈顷王刘崇,父亲是陈孝王刘承,世代被封在陈国,可谓是与国同休。
放眼当今天下,皇族血脉最浓厚、身份最尊崇、最有资格在天子遇难之后继承皇位的,也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陈王了。
这位爷,袁术也敢杀?
更令人气愤的是,袁术还不是堂堂正正地攻打陈国,在战场上杀死刘宠,而是派了一个人,打着办理私事的旗号进入陈国,趁机刺杀了好心接待的刘宠和骆俊。
而这个人,正是在泰山郡截杀了曹操的父亲曹嵩一行,抢走了价值数万金财宝的前黄巾余党、陶谦的部将张闿。
据说听到这个消息,并且确定了杀害陈王刘宠的那个凶徒与杀害自己父亲曹嵩的凶徒是同一个人之后,曹操当场气到昏厥。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之后,曹操颁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全军备战,准备与袁术不死不休。
“曹孟德给我写了信,说是要买粮、买军械,他要跟袁术决一死战。”看着从河南送来的信函,刘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卖给他,面对吕布、袁术和张孟卓三方联手,曹孟德打不赢,我们还是尽量维持均势,不要让河南完全落入袁术**的手中。”沮授背着手站在堂中,仔细端详着高高悬挂的巨大地图说道。
刘备点点头,身子向后一仰,双手抱在胸前,同样端详起那张地图。
如今豫州和兖州四分五裂,曹操占据兖州东北部、张邈占据兖州西北部、吕布占据则是占据着兖州南部;豫州刺史郭贡被袁术威逼,一步步退到了豫州西部的颍川、汝南等地,然而汝南是袁术老家,门生故吏数不胜数,姻亲故旧遍布全郡,估计郭贡也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被赶出豫州了。
最风光的还要数袁术,他以吕布为盾牌,死死顶住了曹操南下的脚步,自己却利用汝南的富庶不断扩张势力,虽然在徐州遭遇惨败,但在江东和豫州两个方向取得的巨大成果,已经让他狂妄得不可一世,觉得自己拥有挑战一切的实力了。
曹操能打不假,但被一场蝗灾折腾得元气大伤,好容易才收入麾下的三十万青州黄巾跑得十不存一,使得他难以补充兵力,每每在局部战场上取得了一些战果,紧接着就被吕布和张邈左右夹攻,把战果又吐了出去。
如果没有刘备帮忙,曹操的覆灭是迟早的事。
“并州未平、李傕郭汜仍然盘踞在关中,徐州需要运转一两年才能独当一面,这一两年还不是我们进军中原的好机会。”刘备沉吟片刻,心中做出了决断。
他需要曹操这根钉子,牢牢地扎在黄河以南。
援助是有必要的。
“听说倭国那边又运来了一年的黄金和白银?”沮授看了一阵地图,目光又转到了大海的东端。
传说中遍地金银的宝岛。
“比前一年多了两成,铸成钱币的话,大概是三十万金。”刘备得意地答道:“根据甘兴霸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单单一座银山,就足以将这样的产量保持三百年,金山也是一样,至少能开采一百年不枯竭。”
沮授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仿佛被抹平了。
倭国的金银几乎取之不尽,极大程度地补充了大汉的财源,除了两种贵金属外,铜,这种铸造货币的最普遍的原料,在倭国也是随地可见,并且被源源不断地运回大汉。
据说在幽州,又有几座新的铸币工坊拔地而起,而他们将要铸造的,就是铜制的五铢钱了。
只是,还有一个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我朝虽然说是缺铜,但只是相对于万里江山和四千万民众来说的,单从数量来说,朝廷这数百年来铸造的五铢钱也绝对不少,可是使君知道,为什么天下还闹钱荒?”沮授坐回桌前,神色凝重地问道。
“陪葬?”刘备不确定地答道。
他在穿越之前曾经从电视上了解过汉朝的厚葬风俗,但凡是有点身份和财富的人去世,家人都要把巨量的器物和钱财陪他一起埋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赣省的海昏侯墓园,海昏侯刘贺是孝武皇帝刘彻的孙子,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废了,从此被贬到赣省一直到老死。
这位倒霉蛋虽然没当上皇帝,但在生活上没受到什么迫害,在他那座占地一百万平方米的墓园之中,考古人员发现了近四百枚马蹄金和麟趾金、三千余件青铜器、宝石器物五百余件、甚至还有重达十几吨、总数量超过二百万枚的五铢钱。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刘贺这样极尽奢侈,但从后世挖掘出来的以刘贺为首的王侯、下一阶层的达官贵胄、再下一级的富商陵墓来看,大汉王朝光是陪葬在地下的财富,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辛辛苦苦铸造出来的钱币,说埋就埋了。
辛辛苦苦铸造出来的器物,说埋就埋了。
这些可都是金银铜啊。
大家都这么搞,市面上的货币能不少吗?
“不光是陪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铜贵钱贱,很多人都把钱熔了做成铜器获利。”沮授沉声说道:“熔钱十枚,得精铜一两,制造器物,获利五倍。”
“是有这么回事,所以我才大力推行陶瓷器和铁器来代替铜器,同时以官府出面,收购民众手中的铜器,怎么,又有人开始这样做了?”刘备皱起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