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离开时顺手将门拉开,于是林白阳发现门口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西装,光亮的地中海发型尤为引人注目。
不过地中海男人仅停留几秒,很快便走向其他病房。
或许只是他多心了。林白阳将目光收回来。
“爸爸,今天吃药了吗?”前来探病的良夫问自家父亲。
关口老伯粗声粗气说,“今天的药还没吃。”
“真是的,这怎么行。”良夫快步过去倒水,一边打开药瓶一边抱怨,“你还有糖尿病的老毛病,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知道了。”关口老伯满脸幸福,“不是有你在嘛,这样我就可以多见见你。”
听到父亲的话,良夫颤抖的手又缩了回去。
“真是羡慕啊。”躺在病床上的林白阳笑笑说。
“还好还好。”关口老伯笑得合不拢嘴,“林先生对自己父亲应该也很好吧?”
“父亲吗?”林白阳喃喃道。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字眼,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从来没有机会说出这两个字。
他全然不知道有个父亲是一种什么感觉。
小学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他虚构出一个教他游泳、下雨来接他、赶走社会青年的好爸爸。
人设太单薄,写出来总有种怪异感。
为了符合现实逻辑,他又给这个虚构爸爸加了几个“缺点”,比如喜欢喝酒,有事没事小酌几杯,偶尔会喝得酩酊大醉耽误了第二天的工作。
再比如逼着他打乒乓球,不许他喊苦喊累,两个人在桌子上一打就是大半天。直到他累得趴下爸爸才会拎着他去吃冰激凌。
这篇作文得到了新来老师的赞誉,认为文章很是质朴真实,有难得可贵的生活气息。
可是林白阳知道那是假的,这个栩栩如生的父亲终究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从来都没学会过游泳,下雨没带伞时总会自己跑回去,遇上社会青年敲诈也从来都是自己打。
教他乒乓球的是院长爷爷,可是打完后没有冰淇淋吃,只有加了糖的白水冻成的冰块。
但老师觉得真实。
所以这所谓的父亲是可以胡编乱造的吗?
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父亲。
关口老伯接过儿子递给自己的水杯与药,一口气将所有药片全都吞下去,“怎么不见小弓?”
良夫先生的脸色瞬间苍白。
关口老伯嘟嘟囔囔地说,“这都三天没见了,我还真想她。”
良夫先生接过空空的水杯,勉强笑笑,“小弓跟同学去玩了,说是要在游乐园玩一天。”
哎等等,林白阳警觉起来,今天不是上课日吗?莫非这是遇上案子了?不过为稳妥起见,还是要多观察观察。
关口老伯倒是很高兴,“跟同学去玩啊,那就好。”
良夫先生不走心地敷衍几句,“那个孩子就是爱玩,下次再来看你。”
“不许胡说!”关口老伯瞪他一眼,“小弓那个孩子最乖巧了,让她多跟同学玩玩,不急着来看我。”
“是。”良夫先生脸上闪过痛色。
林白阳推了推眼镜,瞟了他一眼,又转向关口先生,“小弓是老伯您的孙女吗?”
“是啊,”关口老伯满脸得意,“学习可好了,那么小的孩子就会说外语。”
良夫先生苦笑一声,“才六岁的孩子,谈什么学习不学习。”当然,说出这句话的他又收获了自家父亲的白眼。
良夫先生坐在父亲床边,眼睛却频频注视最靠窗的病患中村。
由于偷看的太过明显,这引起了中村的注意。他恶狠狠地盯着良夫:“看什么看?你认识我?”
后者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很抱歉。”
“有病吧。”中村唰一下拉上床帘,阻挡了旁人的视线。
“哼。”关口老伯不屑道,“你就是嫉妒我有儿子看望。”
“爸!”良夫非常尴尬,不自然地瞟了林白阳一眼。
林白阳笑笑,立刻打圆场,“良夫先生在哪里工作?”
关口老伯立刻精神起来,“他啊,就在附近的银行上班。”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事,紧紧抓着儿子的手,“那些强盗抓住没有?这都过去整整一周了,你可一定要小心。”
“强盗?”
面对林白阳的疑问,关口老伯眼前一亮,“对啊,林先生是侦探,虽然年轻但是谈吐不凡,一定会抓到人的!”
他拽拽自己儿子,示意他向林白阳寻求帮助。
良夫先生立刻摇头,“我根本没有看到他们。那时候我害怕地躲在桌子下,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真是太可恶了!”关口老伯又急忙转向林白阳,“林先生,那些人在光天化日下抢走银行一亿元,你可一定要抓住他们!”
果然有案子。
林白阳点点头,“说说当时的事吧,我会尽力的。”
床帘的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中村先生似乎也有所动作。
良夫先生拗不过父亲,只好讲述了当时的事。
一周前,他所在的银行安保系统突然关闭,一大堆蒙面人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很长的枪。有人负责装钱,有人负责望风,有人负责看守职工,很快就抢了整整一亿日元。
“还有其他细节吗?”林白阳看起来很感兴趣。
“没有。”良夫先生摇摇头,“我当时躲在桌下什么也不知道。”
“听说那个强盗集团有好几个人。”关口先生看向林白阳,面露期待,“林先生一定可以抓住他们吧?”
林白阳摇摇头,露出遗憾的神色,“蒙面看不清脸,破案希望非常渺茫。”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支撑名柯世界的主要砖瓦就是案子,怎么会破不了让凶手逍遥法外?
果然,听到几乎没有破案希望,靠窗的中村先生安安稳稳躺了回去。
良夫先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关口先生非常不甘心,“那么毛利先生呢?他可是被称作明智小五郎,怎么会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良夫先生的心又提了起来。
“毛利老师有要事在办,短时间无法抽出时间关注其他案子。”想起那个在家里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林白阳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说道。
“真是遗憾。”关口老伯终于躺了回去。
“爸,天气炎热要多喝水。”良夫先生一咬牙,将藏着的药粉倒进了杯子里。
咦?孝顺儿子给父亲下药?林白阳眼睛闪了闪。
有意思。他好像记起这是什么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