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双子门 第八十二回 争王位阖闾刺王僚 铸利剑伍员请干将

诗云：只因一让启群争，辜负前人次及情。若使延陵成父志，苏台麋鹿岂纵横！开场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公子光闻说专诸肯舍命行刺吴王，当即大喜，顿首谢道：“若果成此大事，壮士万一不幸，则公之老母妻子，皆归在下抚养，不使失怙。姬光之身，即子之遗身也。”专诸不以为意，伍子胥心下凄然。公子光便命在内室设宴，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详议刺王细节。酒过三巡，议论良久，一时未得善策。时逢庖人进鱼，专诸尝之，忽得一计，乃对公子光及义兄伍子胥道：“我非惧死，但凡事轻举无功，必图万全。便如此盘中之鱼，本在千仞之渊，而终入渔人之手，就烹于庖厨，享于我等之口腹者，皆以香饵之故也。今欲刺王僚，一击成功，则必先投王之所好，能亲近其身，必无不中。但不知王僚有何所好？”

公子光道：“除却好色，便是好味。五味之中，最爱鱼炙。”专诸道：“则某请暂辞，往学治味，庶可得近吴王焉！”遂往太湖边上，向渔家专学炙鱼，三月乃成。回到公子光府，亲下厨为炙，凡品尝者皆以为美。公子姬光赞不绝口，说道：“天下至味，不过如此！”伍员亦尝其脍，乃谓公子光道：“以此厨艺，得近吴王僚必矣，便可购置利器，以便行刺。”公子光道：“昔越王允常，曾使欧冶子造剑五枚，献其三于吴，两长一短。长者一曰湛卢，二曰磐郢；短者是谓鱼肠，言其可藏于鱼腹也。鱼肠虽短，砍铁如泥，先君赐我，至今藏之。”遂出其短剑，请子胥赏鉴。伍员出鞘试之，果然冷气森森，吹毛可断，锐利非常。

伍子胥将短剑还鞘，拜辞公子，返归自己下处。于路泪落不止，便知鱼肠剑出，则义弟专诸寿将尽矣。公子光知其心思，亦不挽留，遂召专诸，将鱼肠短剑相赠。专诸试以活物，剑过无痕，刃不沾血，便道：“果然宝剑，可透五重革甲！”乃拜别公子，归视老母，上堂拜叩，张口无语，只泪如雨下。其母从容言道：“当子胥荐儿与公子光时，已料有今日。我举家既受公子恩养，大德当报，便休以母为念！”便逐其子回房，自闭门户，悬梁而死。专诸次日醒来，至午不见母出，破门而入，方知母亲自尽，是为绝己后顾之忧也。

专诸痛哭一场，收拾殡殓，葬于西门之外，来见姬光，言母死事，并求即刻刺王。公子光十分不过意，安慰一番，便问如何行刺吴王僚。专诸献计道：“臣今既已学会炙鱼绝技，公子便可在府设宴，以叙兄弟之情为名，请吴王过府飨鱼饮酒。王若肯来，事**济矣！”公子光称善，乃入见王僚，奏请道：“臣家中近有庖人从太湖而来，新学炙鱼之法，味甚鲜美。臣知王兄好炙鱼，故敢请辱临下舍尝之！”吴王大喜，欣然许诺。公子光暗道：“苍天保佑，此贼合休！”遂还府告知专诸，再命伍员率死士百人，在外接应，以备万一。

次日一早，公子光复派人入宫伺驾。吴王僚辞母欲往，太夫人道：“我观姬光常怀不足，面有怨恨之色，此番相请，谅无好意，何不辞之？”吴王道：“本是同根兄弟，辞则生隙。未若严为之备，又何惧哉！”于是内穿唐猊之甲三重，外罩锦袍；复命宫廷侍卫之长，自王宫至公子光府沿途陈设兵卫，飞鸟难近。安排已毕，王僚驾至弟府。公子光故作受宠若惊，迎入府中，延至堂上拜见，山呼大王。吴王伸手挽起，笑道：“自家兄弟，非在朝堂，不可再拘君臣之礼。”于是入席安坐，吴王居首，公子光侍坐于侧，王宫亲信卫士布满堂阶。

安坐已毕，公子光请示吴王，便令开席，两廊奏乐。于是庖人及侍者献馔，皆被吴王侍卫止住，须自庭下搜简全身，见果无夹带，方命上阶。进入厅堂，必须膝行而前，置馔席上，不容仰视，然后膝行而出。酒过三巡，吴王甚乐，便命献鱼。公子光吩咐庖正，令去准备，然后献觞致敬，奏请道：“容臣更衣，再回来奉陪大王。”正当酒至半酣之时，王僚自无戒备，便道：“王兄自便。”公子光前脚离去，专诸后脚便至，告进鱼炙于王。侍卫依例搜简专诸全身，未知鱼肠利刃已暗藏鱼腹之中；见无夹带，便令升阶，膝行献馔。专诸膝行至于王席，用手擘鱼以进，忽自鱼口中握住剑柄，抽出匕首，长身而起，扑向吴王。

说时迟，那时快！吴王僚正当踞坐，事出意外，将要起身相避，哪里来得及？专诸便借此一扑之势，将鱼肠短剑送入吴王前心。吴王身上虽裹三层坚甲，当不得专诸手快力重，且手中所执乃是举世无匹宝剑，故此直贯重甲，透出背脊。王僚大叫一声，登时气绝。两侧侍卫力士闻声大惊，一拥而上，刀戟并举，将专诸剁做肉泥。可叹！无双孝义英雄，不二智勇好汉，就此身赴黄泉。司马迁《史记》中所叙五大刺客，专诸是为首位，列公志之。

姬光当时隐身后园，听前厅扰乱喧嚷，知道大事已就，乃发暗号，敲响云板。伍子胥引死士躲在密室之中，闻听云板声响，便纵甲士杀出。两下交斗，一边蓄谋已久，另一边毫无防备，于是只半个时辰，便将府中吴王部众全部剿灭，然后杀向王宫。沿途所设军卫，难敌公子光府中死士勇猛，更难当伍子胥盖世武功，不一时俱被杀散，余者弃械投降。伍子胥清扫战场，奉姬光升车入朝，聚集群臣，宣布王僚背约自立之罪，众卿无辞。公子光于是即位吴王，命人收拾王僚尸首，以诸侯之礼加以殡殓。又厚葬专诸，封其子专毅为上卿；封伍员为行人，待以客礼而不臣；市吏被离举荐伍员有功，升为大夫，其余功臣升赏有差。

吴王僚由此被刺而死，共在位十二年。姬光十年磨剑，至此弑君篡位，自立吴王，终于得志，由是改名阖闾。因担心庆忌在外，必要回来报仇夺位，遂自率大军屯于江上，以待其归。便说公子庆忌，虽出身贵族豪门，身为王子之尊，但不似列国公子等纨绔子弟，只知享受嬉乐；而是自幼习武，且天生神力过人，勇猛无畏，折熊扼虎，斗豹搏貆。世人凡识之者，无不敬佩其卓绝武功，赞说天下无对。庆忌为练骑射之能，常率领家甲私兵外出打猎，千乘万卒，校猎场面相当排场。坐骑名曰虎奔，或名飞象，可越山峦峡谷，能穿瀑布溪流。有次围猎，遇麋鹿、雌犀各一。部将见而大惧，乃谏公子庆忌道：“据说麋鹿善会腾云驾雾，雌犀最为凶狠，皆乃世之神兽，难猎之物也。公子不如撤围，休触神怒。”庆忌不信，乃催虎奔宝骏，疾如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踏麋鹿，使其受缚；更下马徒手搏击雌犀，将其擒获。举国猎手闻而敬佩，邻国力士亦都艳羡，皆来投靠公子门下，引以为荣。

吴王阖闾深知公子庆忌本事，故不放心，亲率精锐埋伏江边，欲待其归国时予以擒杀。庆忌当时在卫国，联络诸侯，闻说郢都惊变，果然匹马赶回，欲报父仇。行至江畔，便入吴军埋伏，遭到三国围击。庆忌既惊且怒，但却不慌不忙，便即挥动长戟，催动战车，荡开重围，飞驰而去。阖闾亦非凡俗之辈，依仗自己骑射功夫过人，更怕今日走了仇人之子，日后定然睡不安枕，于是自后乘驾驷马追之。追之将近，阖闾放箭，射倒前面左骖，战车倾覆。庆忌乃弃车而走，丢盔弃甲，施展绝顶轻功奔入山林，其行如飞，马不能及。阖闾见庆忌竟能于万马围困中逃脱，知道必不可擒，只得诫令西鄙诸邑严为防备，自己引军还吴。

此后数日，季札自晋国归来，得知王僚已死，径往其墓，举哀成服。阖闾闻报，急亲诣墓所，假意以王位让之。季札亦知王僚治政之能不如阖闾，于是说道：“吴王之位，子求十余年而终得之，又何让为？苟国无废祀，民无废主，能昌盛我熊氏吴国，子其勉之可也！”因以争国为耻，遂远走延陵，躬耕于舜过山下，终身不复入吴。及季札之死，葬于延陵，孔子过此，亲题其碑文曰：“有吴延陵季子之墓。”由是季札后世，又称其为延陵季子者。

且说阖闾虽杀王僚得位，但吴国二公子掩余、烛庸尚且引领大军，困在灊邑，苦待救兵。正在踌躇脱身之计，忽擒住楚国一个细作，供说吴公子姬光弑主夺位，主将使来探察吴营，欲趁机发动攻击，全歼吴军。二公子再三盘问，知道此讯非假，乃放声大哭，切齿痛恨公子光。哭罢多时，公子掩余说道：“姬光既行弑君夺位之事，必不相容你我两个。欲要投奔楚国，奈是世仇宿敌，恐不相信，兼且有辱先祖。此正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如何是好？”烛庸说道：“若那楚国细作所言是实，则便在此两日，楚军便要发动攻击，我等目今困守于此，着实危甚。不如乘夜逃奔，以图后举！”掩余道：“四面皆是楚兵，焉能逃脱？”烛庸道：“可诈称来日欲与楚兵交锋，使楚国细作得知，我二人却诈作巡营密走。”

掩余赞道：“委是妙计！”遂命擂鼓聚将，大举调兵遣将，传令两寨将士秣马蓐食，来日清早专候军令布阵，与敌决战。众将领命，各回本寨准备，一夜人马扰乱，早被楚国细作探知，报回本营。楚将闻报，亦命各营准备来日迎战，当夜便不复设备。掩余与烛庸知道其计已售，乃坐等三更，各引心腹数人，扮作哨马巡营小军，分头逃出大营。于是二人皆出重围，掩余投奔徐国，烛庸投奔锺吾。比及天明，两寨吴将欲待列阵对敌，但皆不见主将，由是一阵大乱，继而哄然各散，皆弃辎重逃奔江边，各抢船只奔归吴国。楚军亦早列阵待战，见吴军此状竟然大惊，一时不知所措，致令吴人趁机逃走。于是目瞪口呆之余，尽获吴军所弃甲兵器械。郤宛便与沈尹戍议道：“此必是吴军得知国内弑君大变，故而弃营而逃也。我本应趁乱伐之，奈乘丧伐国，为诸侯不耻何？”沈尹戍称是，于是一同班师。

于是二人引军还楚，各献吴俘以及所获军资。楚昭王大喜，叙论战功，以郤宛所获最多，乃以所获甲兵之半赐之，甚加敬礼。郤宛者，姬姓，郤伯氏，字子恶，故又称伯宛，大夫伯宗之孙，太宰伯州犁之子也。此番因其建功，得到昭王钦敬，便为太师费无极所忌。费无极因此便与鄢将师同谋，商量一计，谄害伯宛。定计已毕，费无极便谓令尹囊瓦道：“郤子恶建功获赐，欲宴请相国。”囊瓦闻而甚喜，欣然应允。费无极又来见伯宛道：“令尹欲与将军贺功，夜降贵府。”伯宛亦喜，便问：“未知令尹有何所好？”费无极道：“令尹最好坚甲利兵，公可以国君之赐分之，令尹必悦。”伯宛信以为然，乃于库中拣兵甲最为坚利者，各得五十件，请费无极检看。费无极道：“极善。将军可将其兵甲分令家人穿戴赍持，立于庭中，以待令尹来时检阅。若令尹喜悦满意，则装载送至相府，岂不美哉？”

伯宛以为好意，信以为然，遂命家人披甲持兵，立于廊下；又盛陈肴馔，便托费无极往邀令尹赴宴。于是费无极来见令尹，请其过伯府赴会。囊瓦上车将行，费无极道：“常言说道，贵人不入险地，又道是人心不可测也。下官来时经过伯府，见其整备兵甲于门后廊下，未知是何意也。”囊瓦意犹未信，便使亲随先往伯府探视，不一时回报：“门内果有伏兵，盔明甲亮，戟锐戈利。”囊瓦闻报大怒道：“狗贼，焉敢如此！”即使人请鄢将师至，求问应付之策。鄢将师早与费无极勾结，于是趁机献谄道：“郤宛暗与阳令终、阳完、阳佗、晋陈，三族合党，欲专楚政非一日矣！此必是依仗国君宠信，欲除国相，自代令尹之位也。”囊瓦闻此，愈加坚信，骂道：“异国叛逃匹夫之后，乃敢望令尹之职耶！”遂令鄢将师率兵，往攻伯氏府第。伯宛满心欣喜等待令尹前来赴宴，未料竟等来兵戈相向，便惊问其故。鄢将师道：“有人告你造反，我还不信，今观果然陈兵府内，将欲发动。令尹有命，立诛无赦！”说罢，便命攻门。伯宛才知是为费无极所卖，于是自刎而死，其子伯嚭连夜逃往吴国。

过不一刻，令尹囊瓦赶至，命尽灭伯氏一族，并焚伯氏之居，连郤宛之尸，亦烧毁无存，化为灰烬。又据鄢将师诬陷之辞，复拘阳令终、阳完、阳佗、晋陈各族，诬以通吴谋叛罪名，皆都诛杀于各自府内。国人闻知，无不为其称冤，因而家家为伯宛竖立灵牌，户户祭祀冤死忠臣。又切齿痛恨费无极、鄢将师及囊瓦，且编歌谣传唱，盼其数人早死。其歌云：

莫学郤大夫，忠而见诛；身既死，骨无余。楚国无君，惟费与鄢。

令尹木偶，为人作茧。天若有知，报应立显！”

来日上朝，公子申等公卿大夫皆道：“郤宛败吴，立有大功，岂以通吴之罪以杀之耶！”囊瓦闻之，转恨费无极与鄢将师。因其二人献谄，至借自己为刀，误杀忠良，悔之何及！沈尹戍见囊瓦说道：“国人胥怨，相国独不闻乎？费无极乃楚之谗人，与鄢将师通谋作弊。去朝吴，出蔡侯朱，又教先王灭伦，致太子建身死外国。冤害伍奢父子，今又杀左尹伯宛，波及阳、晋二家。百姓怨此二贼入骨，怨詈咒诅，遍于国中；子为令尹，纵谗慝以失民心。楚国一旦寇兴民叛，相国其不危哉！依臣之计，与其信谗自危，孰若除谗自安？”

囊瓦正自懊恼，闻言能够自保，毅然下定决心，说道：“既如此，愿司马助吾一臂，诛此二贼！”沈尹戍喜道：“此社稷之福，敢不从命？”于是命人扬言于都城中道：“杀左尹伯宛者，皆费、鄢二人所为也。令尹命往讨之，国人愿从者俱！”百姓闻之，争为先驱，拥至费无极、鄢将师府宅，擒送朝廷。囊瓦命有司数其罪恶，然后枭首于市。国人恨极，亦放火焚烧两家之宅，尽灭其党。于是谤诅方息，郢都始安，囊瓦因此躲过一劫。

再说伯嚭逃出楚都，藏在左近镇邑，留意打探都中消息，及闻说家族皆灭，府宅被焚，不由肝胆皆裂，暗自吞泣，慌慌如漏网之鱼，乔妆改扮，一路向东。因有家难奔，无国难投，只沿路听说伍子胥在吴国倍受重用，于是立即雇舟东下，赶来投奔。伍子胥闻说是左尹伯宛之子来投，自己虽与伯嚭并无私交，但因遭遇极其相似，又都是被费无极害得家破人亡，便生同仇敌忾之心，待若兄弟，并欲将其举荐给吴王阖闾。这一日，好友被离来访，伍员设宴相待，并使伯嚭作陪。被离酒罢告辞，子胥送出府门之外，被离说道：“我观伯嚭为人，鹰视虎步，本性贪佞，专功擅杀。若得重用，兄来日必受其累，不如厚资而遣之。”伍子胥笑而不答，且对被离劝谏不以为然。数日之后，乃举荐伯嚭于吴王，阖闾见而甚喜，乃命伯嚭就任大夫要职。被离见之，仰天长叹道：“我兄引狼入室，不知何时将为其反噬也。”

公元前515年，乃吴王阖闾元年，周敬王六年。阖闾欲图强国之策，以争霸中原，遂问政于伍员道：“我国僻在东南，险阻卑湿，又有海潮之患，仓库不设，田畴不垦，国无守御，民无固志，无以威示邻国，为之奈何？”伍员奏道：“臣闻治民之道，在安居而理；夫霸王之业，从近制远。必先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革，使内有可守，外可应敌。”阖闾赞道：“子言甚善。寡人自今便委国于子，望先生必为寡人图之，且谋报子家仇。”

伍员奉命，乃相地于姑苏山东北，于此造筑大城，周回四十七里，命曰姑苏城。别筑一城于凤凰山之南，以备越寇，名南武城，以为犄角之势。城郭既成，便请吴王自梅里徙都于此，因而大选精卒，教以战阵射御之法。又筑冶城于牛首山，集能工巧匠在此铸剑，得数千利刃，号曰扁诸。吴王以鱼肠剑为不祥之物，因而固封深藏，不再令其现世。伍子胥又通过相剑大师风胡子，访到铸剑大师欧冶子，并其师弟干将、莫邪夫妇，使居匠门，别铸利剑。匠门位于姑苏城东，因各种工匠聚居于此而得名。今为相门，乃苏州城八门之一。

由此便说欧冶子之事，兼说干将、莫邪夫妇。欧冶子者，春秋末期越国人也。相传为中国古代铸剑鼻祖，龙泉宝剑创始人。曾为越王允常铸造五剑，一名湛卢、二名纯钧、三名胜邪、四名鱼肠、五为巨阙；专诸刺王僚之剑，乃为其一。欧冶子少年时代，从母舅学会冶金技术，先开始冶铸铁锄、铁斧等生产工具。因勤苦耐劳，并具非凡智慧，便发现铜、铁性能异同之处，冶铸出世间首把纯铁之剑，名曰龙渊，后改称龙泉剑，由此开创中国冷兵器先河。欧冶子事迹，首先见于《越绝书》，说越王勾践有五把宝剑，请相剑之士薛烛鉴定。薛烛道：“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之溪深而不测。群神不下，欧冶子即死。虽复倾城量金，珠玉竭河，犹不能得此一物！”由此说来，欧冶子铸剑所用原料，当为铜锡合金，显然是为青铜剑者。《越绝书》又载，欧冶子曾应楚昭王之邀，与干将一起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作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并说楚王曾用泰阿之剑，大破晋郑王三军。而据世间通行传说，则谓是以其所铸湛卢剑最为有名，称为“天下第一剑”者。

又据《越绝书·外传记宝剑》载：“越王允常命欧冶子铸剑。”欧冶子受命，乃至闽浙一带名山，遍寻适宜铸剑之处。因见湛卢山中薪炭易得，更兼矿藏丰富；又山泉清冽，并无杂质，极其适宜淬剑。欧冶子于是大喜，遂结舍于此，带领徒弟，用时三年，方才铸就湛卢之剑。剑成之日，只见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又闻鬼神悲号，雷击长空。此剑可使毛发及锋而逝，铜铁近刃如泥，举世无可匹者。自此而后，湛卢山称为天下第一剑山。

湛卢剑几经辗转流传，据说唐时为薛仁贵获得，后传到南宋抗金名将岳飞手中，岳飞父子遇害后，湛卢剑不知下落。越王勾践之剑出土之后，虽无法确定是否为欧冶子所铸，但同为青铜剑，可见湛卢剑传说，并非全然无稽。后至战国时期，先秦诸子百家形成，是谓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墨子、荀子、韩非子、朱子、邹子、公输子等，尽人皆知。但另有匠门祖师冶铸家欧冶子，却渐被后人所淡默，以至遗忘矣。欧冶子乃是浙南温州平阳欧氏得姓始祖，故其祠堂号为“平阳堂”，较之欧阳得姓始祖蹄早二百余年，此乃闲话，按下不提。

说罢欧冶子，复说其师弟干将。据《吴越春秋·阖闾内传》记载：“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越前来献三枚，阖闾得而宝之，以故使剑匠作为二枚：一曰干将，二曰莫邪。莫邪，干将之妻也。干将作剑，采五山之铁精，**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百神临观，天气下降，而金铁之精不销沦流。于是干将不知其由。莫邪曰：‘子以善为剑闻于王，使子作剑，三月不成，其有意乎？’干将曰：‘吾不知其理也。’莫邪曰：‘夫神物之化，须人而成。今夫子作剑，得无得其人而后成乎？’干将曰：‘昔吾师作冶，金铁之类不销，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至今后世，即山作冶，麻服，然后敢铸金于山。今吾作剑不变化者，其若斯耶？’莫邪曰：‘师知炼身以成物，吾何难哉？’乃断发剪爪，投于炉中。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装炭，金铁乃濡，遂以成剑，阳曰干将，阴曰莫邪。”

若依此说来，以人投入洪炉其剑乃成，则便成为神话，甚至诡异而不可解。尤为诡异者，更出自《搜神记》记载：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其妻重身当产，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往必杀我。汝若生男，可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使人相之，知其剑有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干将。莫邪子名眉间尺，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去时嘱我语汝：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其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松背，因而得剑。

又据《拾遗记》记载：昆吾山有兽，大如兔，毛色如金。食土下之丹石，深穴地以为窟。亦食铜铁，胆肾皆如铁。其雌者，色白如银。吴国武库之中，兵刃铁器俱被食尽，而封署依然。王令检其库穴，猎得双兔，一白一黄。杀之开其腹，而有铁胆肾，方知兵刃之铁为兔所食。王乃招其剑工，令铸其胆肾以为剑，一雌一雄，号干将者雄，号镆铘者雌，其剑可以切玉断犀。王深宝之，遂霸其国，后以石匣埋藏。及晋之中兴，夜有紫色冲斗牛。张华使雷焕为丰城县令，掘而得之。华与焕各宝其一，拭以华阴之土，光耀射人。后华遇害，失剑所在。焕子佩其一剑，过延平津，剑鸣飞入水。及入水寻之，但见双龙缠屈于潭下，目光如电。

又有野史所谓，干将铸剑之地，是在今之江苏省仪征市胥浦乡胥浦里干将坊。又说干将坊乃今之上海市金山区干巷旧名，亦是著名古迹。据上海《干巷镇旧志》记载：相传春秋时冶炼家干将居此，冶炼之水成溪河，故有干溪之称，又名干将里，亦称干将坊。长期以来，干姓者雄居村落，后地名曰干巷。如今干巷车镜公园所在地，就是春秋时代江南青铜冶炼中心。古以职业为氏，干为常用兵器，故而制造武器工匠，多有以干为姓者也。

其实以上诸说，皆非准确。请干将铸剑者，并非楚王，而是吴王阖闾；而干将为吴王所知，是因相剑大家风胡子荐于伍员，伍子胥以厚币为吴王请来者。闲话道罢，书接前文。于是干将夫妇至于姑苏匠门，乃采五山之铁精，**之金英，金铁俱液，遂铸成二剑，先成者为雄，即名干将，后成者为雌，即名莫邪。阳作龟文，阴作漫理。干将匿其雄，止以莫邪献于吴王。阖闾试之以石，应手而开，今虎邱试剑石是也。吴王因大喜，赏干将百金。干将还家，取雄剑以观，其剑自匣中跃出，化为青龙，干将乘之，升天而去，疑作剑仙矣。自此人间只余莫邪，被吴王视为珍宝。吴王阖闾死后，莫邪传于其子夫差，便以此剑令伍子胥自杀。正是：多少传说无可稽，却把真相其中寻！欲知铸剑之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