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同知许茂橓属于锦衣卫世袭子弟,也是靠着熬资历,目睹顶头上司刘守有依附嚣张一时的张鲸被革职除名,有了前车之鉴,许茂橓与接任的东厂厂公张诚保持着距离。
宫中突然前来传许茂橓入宫觐见,一身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飞鱼服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许茂橓身形不算高,领了谕旨,奉上好处,随传旨大太监入宫,趁机询问道:“公公,不知皇上为何事召见卑职?”
“内阁刚送两道紧急奏书,万岁爷看了深感疑惑,命咱家前来传谕旨。”
许茂橓早已接到派去福建的手下骆思恭禀报史世用同陈瀚的暗中操作,陈瀚自愿加入锦衣卫,立功心切的许茂橓紧急上奏万历帝朱翊钧,许茂橓明白所为何事:“多谢公公相告”
乾清宫书房中,许茂橓被大太监领进来伏地叩拜道:“臣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许茂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历帝盯着许茂橓问道:“内阁票拟质疑锦衣卫牵涉福建巡抚赵参鲁接纳东番守备陈瀚归顺一事有抢功嫌疑,汝作何解释。”
“回皇上,东番守备陈瀚确是臣亲安自排锦衣卫密探前往东瀛刺探消息。”许茂橓忙解释道:“臣对底下锦衣卫潜入东瀛密探并不太清楚,加上东瀛远在海外,一时难以联系上。”
许茂橓随即又道:“陈瀚不过是一名总旗,又是百户史世用直接统管,陈瀚在东瀛九州起兵不敌丰臣秀吉率军浮海南下东番,与正在东番巡海的福建把总沈有容接触上。福建巡抚赵参鲁才事先上奏朝廷,锦衣卫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即是如此,何罪之有。”万历帝朱翊钧听完许茂橓解释,当即吩咐道:“朕听闻陈瀚未及弱冠之年,颇为羁傲不逊,锦衣卫给朕派人看紧他,好让其为朝廷效力剿灭海盗倭寇,勿使其反叛朝廷。”
“臣遵旨”许茂橓又禀道:“启禀皇上,臣已命锦衣卫百户史世用紧随陈瀚左右,以为护卫,臣也担心有国朝官员效仿王本固之事。”
“如此布置还算妥当”万历帝朱翊钧对一封福建巡抚赵参鲁上奏的密奏中言陈瀚羁傲不逊,甚是担心陈瀚会反叛朝廷,谅成东南大乱,因此格外重视,叮嘱道:“勿使其疑心,需得恩威并济,好生安排。”
“臣遵旨”许茂橓原本对手下骆思恭一帮人擅自做主掺和进招抚陈瀚归顺一事颇感担心,没想到皇上如此重视此人,也难怪,如今国朝东南沿海倭患严重,陈瀚刚一归顺就剿灭了福建北部倭寇海盗。
许茂橓见皇上对锦衣卫器重有加,自己更是简在帝心,没想到手下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愁执掌锦衣卫堂上印以来毫无建树深怕皇上不满,想不到手下竟主动送上大功来,看来自己很有机会当上锦衣卫指挥使。
万历帝朱翊钧挥手示意道:“速去办吧”
“臣告退”许茂橓忙叩拜告退出乾清宫
许茂橓从乾清宫刚出正好遇到张诚前来,忙见礼道:“卑职参见督主”
张诚一对三角眼盯着许茂橓阴阳怪气问道:“咱家听闻那东番守备陈瀚可是锦衣卫总旗,果真如此吗?许同知。”
“确实如此”许茂橓不敢直视张诚凌厉的眼神
张诚颇有不满许茂橓邀功心切,锦衣卫尽撇开东厂与那帮文官联名上奏,手下东厂番子紧赶慢赶跑去福建到现在都还没传回消息,锦衣卫却伙同福建官员联名上奏邀功,张诚提醒道:“许同知可别忘了卫厂历来一体”
“卑职明白”许茂橓掌锦衣卫堂上印做得很累,下面一帮手下都盯着自己,上面还有东厂督主张诚压着。
福建水师被福建巡抚赵参鲁调回福州府听候调遣,避免与陈瀚再交恶,沈有容奉命带着千余福建水师三十几条战船留下听从陈瀚调遣,赵参鲁同时下令陈瀚立即出兵剿灭泉漳二府倭寇海盗。
赵参鲁对陈瀚与施德互相状告对方采取和稀泥做法将施德被调走,同时将两人都斥责一顿。
陈瀚率水陆大军从惠安县湄洲湾南下抵达泉州府城晋江,水师驻扎在永宁卫北侧的泉州湾,陈瀚开始紧急部署围攻盘踞在厦门金门一带的倭寇海盗。
义军大营帅帐中,义军众将及福建明军将领包括千户夏麟、把总沈有容在内参与陈瀚召开的作战部署,沈有容面无表情注视着端坐上位的陈瀚。
陈瀚身后是一张宽大的大明东南沿海舆图,陈瀚虎视着众将道:“据锦衣卫及我义军军谍队侦缉到的军情,盘踞在厦门、金门两岛的倭寇海盗由五岛玄雅统领。
五岛玄雅与其父五岛纯玄为我义军水师从东瀛五岛列岛击败逃走,没想到流窜到国朝沿海兼并倭寇海盗,劫掠浙江福建各府县,已成气候。”
陈瀚随即起身拿起指挥杆指着身后悬挂的大明东南沿海舆图道:“漳泉两府倭寇海盗目前聚众两万余人,其中国朝本土海盗就有二十几支,大概有两万人。
倭寇不下三千人,分别由五岛氏、松浦氏、有马氏、大村氏、后藤氏等东瀛九州肥前国大名残余势力组成,以五岛玄雅为侍大将,共计大小船只三百余艘。
我决定大军兵分水陆两路发起进攻,陆路由陈冲为主将,沈有容为副将,统领一万五千大军南下进驻同安城。水师兵分两路,木山六郎为主将,陆启航为副将统率三千水师搭载两千陆师绕道金门岛以南对金门千户所发起进攻。
陈阿信统率节制黄阿旺、陈阿靖两编队五千水师搭载第二师王阿忠第二营三千大军南下围头湾,从金门岛东南的料罗湾发起进攻,强行登陆,一举攻占金门岛。
木山六郎攻占金门所后,陆启航率南洋水师第二编队协助同安的陆路大军渡海,对倭寇海盗盘踞的厦门城发起进攻。”
“标下得令”众将起身领命
沈有容出声道:“陈守备,我手下都是福建水师将士,还请陈守备调整作战部署。”
陈瀚当即解释道:“沈把总一直都在蓟镇、辽镇守边,恐不适应海战。”
沈有容被陈瀚质疑自己的海战指挥能力,甚是不满道:“八罩屿一战,若非我将弗朗机武装船队引到了八罩屿,陈守备能轻易歼灭弗朗机武装船队吗?陈守备为何不愿与福建水师联合作战。”
“我义军水师作战异于福建水师,若是贸然联合作战,恐会指挥混乱。”陈瀚是想单干,不想带着沈有容玩,随即道:“既然沈把总愿参与水战,那就做先锋吧。”
“先锋”沈有容一对大眼瞪着陈瀚问道:“陈守备意欲何为?”
“既不愿做先锋,那就在后阵清理战场吧。”陈瀚并没有想将沈有容手下一帮福建水师当做炮灰对待,不过是让沈有容前去吸引倭寇海盗出海,哪知沈有容却怀疑自己不怀好意。
沈有容面色舒缓道:“如此甚好”
陈瀚随即下令道:“传令,命南洋水师督师王安海移驻澎湖县,防止倭寇海盗流窜东番,同时派出一支小规模舰队出兵吕宋以陈振龙为向导劫夺红薯回国。”
“是”传令兵领命出帅帐,前往码头搭乘一艘新式福船前往澎湖传令。
陈瀚吩咐道:“都各自回营准备,明日水陆并进,一举剿灭倭寇海盗。”
“是”众将纷纷告退:“标下告退”
沈有容留了下来出声问道:“陈守备方才下令派出一支舰队去吕宋劫夺红薯回国,究竟是何用意。”
“此乃利国利民大事,一旦得到红薯,先在东番试种,一旦成功,便可在全国推广,可解百姓饥不果腹之忧。”陈瀚见沈有容听得云里雾里,吩咐道:“等以后红薯推广后,沈把总自会明白,沈把总还是回去备战吧。”
沈有容看向陈瀚躬身一礼道:“陈守备忧国忧民,沈有容以前对陈守备多有误解,还请陈守备谅解。”
“无妨”陈瀚一副心胸宽阔道:“我这人一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些许小事,我从未放心上。”
“陈守备心胸宽阔,令沈有容钦佩不已。”沈有容又对陈瀚躬身一礼
陈瀚试探性问道:“沈把总在蓟镇、辽镇威名赫赫,却不得重用,真是明珠蒙尘啊,我义军中正缺乏沈把总这般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大将,若沈把总愿降尊屈就,我愿拜沈把总为大将,统兵至少一万,钱财田地赏赐也少不了沈把总。”
沈有容面无表情道:“多谢陈守备美意,沈有容立志从戎报效国朝,岂能效仿董生。”
陈瀚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到了韩愈写的那篇序文《送董邵南游河北序》,沈有容竟将自己比作河北藩镇,陈瀚很有耐心解释道:“沈把总此言差矣,我东番虽是国朝海疆,却是蛮荒之地。
陈瀚不才,为国朝开拓蛮荒之地,不过是欲为国朝添砖加瓦罢了,国朝人地矛盾众多,东番可开垦田地不少,国朝却置之不理,我若不取,必为弗朗机人、倭人所据,国朝海疆将永无安宁之日。”
沈有容听陈瀚一席话,深以为然道:“陈守备忧国忧民之心,令沈有容钦佩不已,还望陈守备谨记今日之言。”
陈瀚不死心问道:“沈把总是否可以再考虑一下嘛,都是为国朝效力,何必分亲疏。”
“多谢陈守备厚爱,人各有志,恕难从命。”沈有容躬身告退
陈瀚望着沈有容离去的身影很叹惜,一员文武双全的大将失之交臂啊。
第一批福州疍民搭乘十六艘战船从海坛山出发横渡海峡抵达竹堑一带后向东北抵达淡水城,政务院三院使王平安、赵明朗、郑月娘按照主公陈瀚传来的指示,将福州疍民按户拆散安置在各县,融合进东番军民中。
三千余疍民被安置在台湾各县,由各县划分田地开垦,组织搭建房舍,三千疍民分到了田地,在各县官员军民指引带领下加入开垦队伍。
紧随着第二批义军军民家属移民也渡海前来,同时还搭载有政务院派人渡海购买的第一批千余头耕牛、三万套农具,尽数在海坛山一带装船渡海运来。
义军大量购买农具、耕牛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福建商人闻风而动,纷纷开始在福建各府州县及邻近的江西、广东、浙江境内贩卖耕牛到海坛山,致使福建耕牛价格一度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