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现在的样子肯定称不上是漂亮或者可爱,应该是因为长期卧床的缘故,她的头发干枯、脸色苍白,消瘦的脸颊有种皮包骨头的感觉。
傅集贤理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总之他进入病房、在这里待了一会之后,仍然没有看到有什么醒过来的征兆。
其实他也不怎么需要详细了解这孩子的病情,因为通过其他的事情很简单就可以推测出她的严重程度。所以又在这里呆了一会之后,傅集贤理把自己带来的花束插好,接着就默默离开了这里。
重新关上了病房的门之后,傅集贤理走向了医院的外面。尽管先前他已经接到了来自于宗谷夏实的情报,但是亲眼看到了这种情况之后,还得说现实生活中的“无奈”,是真的让人无能为力。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无奈,因为无奈,所以无能为力。
所以有句话该怎么说呢?
愿世界美好,只是这种美好大部分人可能看不到。
在医院转了一圈之后,下午还挺早的时候傅集贤理随便找了一间拉面店吃了点东西,随后他又去往了筱原森永的学校。
等他到了学校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放学了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学校,剩下的也在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理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傅集贤理在学校门口刚好碰到了正在离开筱原森永。
“嗯,来学校有点事情……放学早点回家,然后去店里帮忙。”傅集贤理跟筱原森永打了个招呼,而后很是随意的这样说道。
筱原森永:“……”
这话听着就像是资本家压榨劳动人民一样,傅集贤理自己在到处闲逛却反而叮嘱一个高中生努力工作,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问题?
“是来找小宫老师的吗?”因为今天傅集贤理问过筱原森永关于这位生活指导老师的行踪的事情,所以她很快就猜到了他来到学校这边的目的。
“嗯,我找小宫老师商量一点小事。”
听傅集贤理这么说,筱原森永也就没什么疑惑了,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尽管她不知道傅集贤理找这位老师有什么事情,但是在她想来傅集贤理找一位老师谈事情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
很明显她想错了。
目送着筱原森永离开之后,傅集贤理继续绕着学校走了半圈,选择从操场一侧“入侵”到了学校之中……嗯,从正门进学校要遭遇保安虎视眈眈的视线,还要留下拜访记录,所以傅集贤理这种“别有企图”的人选择了避开。
进入学校之后,路过游泳池和体育馆,再往教学楼那边走的时候,傅集贤理终于再次见到了小宫凑老师……或者说对方就是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小宫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
傅集贤理笑了笑,然后走向了对方。
小宫凑同样回以微笑,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整个人的身体姿态看起来自然而放松……反正不是那种随时都会动手的样子。
“确实好久不见了? 傅集贤先生。”
傅集贤理走到了对方身前之后停了下来,大家都是文明人,一种身份有一种身份的相处方式? 所以这种场合确实不会直接大打出手。
“请跟我来? 我们边走边说,可以吧?”小宫凑很礼貌的问道。
“当然? 站在这种地方谈事情也不像个样子。”
小宫凑点了点头,先一步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傅集贤理则是跟在了他的身侧。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有人去探望了月子? 那边报出了你的名字? 我第一时间感到有点诧异,随后也就释然了……我有我的方式把你们引到那种地方去,你们也有自己的方式逃出来,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我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你们永远都出不来,次一点的结果是能在里面多待一段时间? 但现在既然看到了你,也就是说你们只在里面呆了两三天而已吧。”
小宫凑这样说道,语调完全就是在正常的闲谈而已,并没有什么愧疚之类的多余情绪。
傅集贤理则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时间短吗?以现实时间来说确实不长,但是“梦境时间”他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小宫凑好像不了解“古神梦境”中的时间畸变现象,但试想一下,不存在于现实的空间之中,时间的流速也不和常规,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能说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这才能顺利回来……你的陷阱很有效,只是有点倒霉。”傅集贤理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他是“原胚”的话,确实不存在从“古神梦境”之中走出来的可能性。
“我能冒昧的问个问题么,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身份的?我自认为自己一向伪装的很好的。”小宫凑终究还是没有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样问道。
“最开始其实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在网络上发布的信息也只是在胡言乱语而已……真正我察觉到你的身份的时候,其实是最后一次在追你的时候了。
简单的说,我的能力比较特殊,如果我愿意的话,是可以隔着比较近的距离‘测绘’出一个人的身体数据的——只是表面数据,类似身高肩宽腿长之类的,老实说,这玩意一般情况下没什么用,但是总有派的上用场的特殊情况不是么?
你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是比较特殊的,在去年的学生事件之中我们接触过,因此在这次开学仪式上我看到你的时候,闲着没事也就量了你一下。
这等于给你倒了个模,然后我在遇到操偶师的时候又将这个‘模具’往他身上一扣……你猜怎么样,刚好严丝合缝……结果不就可想而知了吗?”
这话让小宫凑先是哑然,接着释然,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有点倒霉了,只是因为这样的是事情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怎么能是一般情况下没用呢,还是非常有用的……女学生们应该理你远点。
只不过……
原来那条信息只是在引诱我采取行动么,看来我确实有些着急了。”
“人之常情,谁都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性,我无意中提到的‘医院’这个词,大概对你来说是一个挺严重的刺激吧。”傅集贤理说道,任何人都有被自己的情绪主导行动而非理智主导行动的时候,小宫凑的判断失误也没什么可说的。
“确实,我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在达成目标之前我绝不可以暴露身份。”尽管小宫凑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了,但这时候他仍然这么说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之后,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走在空荡荡的教学楼内,稍稍沉默了一会之后,交流依然继续了下去。
“那个年轻偶像死后灵体化的事件,中间过程之中小宫老师帮过什么忙吗?”傅集贤理突然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那能算帮忙么,只不过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算多此一举?”小宫凑反问。
傅集贤理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多此一举。
“这话虽然由我说出口显得不太合适,但是……谁都有看不过眼的事情。当时我正在忙着女儿的转院事宜,等回到学校之后就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小宫凑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他确实没什么抱打不平的立场,然而他也确实打抱不平了。
随后两人停在了学校里的化学教室的门口,小宫凑打开了大门。
“救得回来吗?”
小宫凑打开了教室里的灯,同时傅集贤理刚好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话明显让小宫凑的身影顿了顿,接着他很平静的说道,“救不回来,但是我还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如果一个人死了,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消失掉、不存在了……无论如何,‘存在’永远是一种强过‘不存在’的结果,无论存在的形式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无论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死是谁都要面对的人生结果,可是……月子还太年轻了,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现在的她承受的。”
傅集贤理好像听懂了小宫凑在说些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要区分派别的话,那你肯定是‘传火派’,如果要区分人物的话,那你是‘艾尔芙莉德修女’。”
小宫凑摇了摇头,鬼知道这货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来到了一个实验台的前面,把自己的手提包搁在了一旁,脸上带上了一副口罩,接着从包里取出了一个薄膜手套戴在双手上,然后又拿出了手术刀、镊子等等的器械。
再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了某个被装在透明盒子里、不断扭动着的“活物”——就是那种傅集贤理不只见过一次的“黑泥鳅”。
但这只跟之前他见到的那些不同,如果之前他见到的那些黑泥鳅都是幼体的话,那这一只必然是成年体,它长得肥硕、又显得很修长。
与黑泥鳅相比,它更像是一条黑蛇了。
不对,傅集贤理又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发现这玩意与其说是蛇,看起来外在轮廓却有了点人鱼的感觉。
“人类吃下人鱼胆之后,身上的某些器官就有几率异化成这种活物,可惜的是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小宫凑将这东西放在了试验台上之后,这样解释着它的来历。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进行过接触了。”
如果所有的黑泥鳅都是小宫凑搞出来的东西的话,那傅集贤理确实很早之前就已经接触过他了。
“是吗?这么说的话我这个人果然一向运气不佳。”小宫凑自嘲了一句。
然而傅集贤理不是觉得小宫运气不佳,而是这人干的事情的规模远比想象中的大的多,所以他在刚刚进入这一行的事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人鱼是一种有着很强的生命力的东西,但是这种过于强大的生命力对于人类来说通常情况下会是一种猛毒,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承受下来,所以如果想要利用到它的话,最好要用人体进行一次中和与调和。
非但如此,有了这样的调和之后,某些东西接触到了人的精神与灵魂,那它就更具备相性与适应性了——作为容器的相性与适应性。”
一边解说着,小宫凑将“黑泥鳅”固定住,然后拿起手术刀精准的抛开了它的头部,他的左手按住了这东西的身体,任凭它如何扭动也无法挣脱,随后手术刀继续在它的头部一切一挑。
看的出来,这是靠着进行了无数次类似操作之后才得来的“娴熟”。
接着小宫凑搁下手术刀,右手手指在那个创口处一摸,就见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晶莹通透的晶体薄片就被他给摸了出来。
他将这东西摆给傅集贤理看了看,然后说道,“看到了么,这东西就是一种……
珍贵的容器。”
说完之后,他将这东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傅集贤理觉得这人刚刚的形容并不准确……那东西应该是一种容量不足的容器。
小宫凑需要的绝不是单单一片这种未知物品,否则的话他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正常人跟特殊人身上产生的这种东西是一样的吗?”
“不是很一样,特殊人身上产出的东西成功率更高、更有质量。”
这解释了小宫凑为什么后来专门开始对同行出手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左手按住的已经死掉的黑泥鳅,指不定会是哪位同行的肝胆……如果当时他们不够小心的话,说不定这就是真中葵的肝胆了。
“傅集贤先生,无论你想要清算我还是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到了现在为止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接下来也不会再杀人了,因为没那个必要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而我决不能现在就被制服或者遭受重创,这是我的请求……无论如何,请等待一周的时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傅集贤理不置可否,而是继续问道,“尽管我不知道你想对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但是像这种系统化、理论化、有着一整个流程的知识与方法,你是怎么得到的?靠自己的研究吗?”
“这个问题不在我们得讨论范围之内,”小宫凑说道,“那么傅集贤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傅集贤理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道,“可以。”
“不在讨论范围之内”,这种模糊的回答其实已经能引申出更深层次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