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全陌生、甚至于显得十分不现实的环境之中,向着一个完全不知道距离的目标前进,实际上是一件无比考验人的意志的事情,尤其是走了很久之后仍然看不到曙光、连时间的概念都相当模糊了之后更是如此。
在这种孤僻的情况之下,一个人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
好在傅集贤理有点不一样,不是说他的抑制力远非常人,而是这个“梦境”给他带来的影响某种意义上已经能算是一件好事了……他从头到尾都很精神,在不吃不喝不睡的前提下,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在越来越精神。
如果要让傅集贤理自己归纳他一路上的表现的话,那得用上一句脍炙人口的唱调——眼睛大的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这种很精神的感觉是有利于傅集贤理的行动的,但是事情也不能就这么一概而论……长期保持这种状态绝不是一件好事,实际上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傅集贤理已经不只是精神,而是“亢奋”了。
天天打兴奋剂,或者肾上腺素保持很高的水准这谁都受不了呀。
而如果要下一个定论的话,那傅集贤理还是要说感谢自己身上的“原胚”的,如果不是这东西存在的话,那他乃至真中葵肯定是要死在这种环境之中的……
所以,路再长,总有走完的时候。
…………
当真中葵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周围的环境有点暗,有一束细微的光线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的缝隙投射了进来,稍稍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她看到了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她自己的房间。
稍稍掀开身上盖着的羽绒被,再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嗯,是她常用来当做睡衣穿的长版t恤,很普通也很正常,但问题在于她好像就这么裸身穿着这样一件衣服,整个人觉得空空荡荡的。
她侧着身体,勉强抬了抬头,然后又重新跌回枕头上。
随后那些模糊记忆才在她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她记得自己跟傅集贤理追那个操偶师,然后被骗进了“古神梦境”深处,而后再试着离开梦境的时候,遭到了某种怪物的袭击,接着她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随后她就变得时而清醒时而在沉睡了,而她清醒着的时候,某些关键记忆还是保留了下来,因此她也能大致明白自己是怎么返回现世世界的。
然后被带回家之后,她还洗了个澡,清理了身体,换了衣服,因为没法进食,结果被灌了一盒牛奶,随后在躺下休息之前好像还刷了个牙……个人卫生倒是搞好了,但是这一切都是她在不能自己行动的,也就是说不是她做了什么? 而是被做了什么。
真中葵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满口腔都是牛奶的味道,而大致回忆了一下这一连串的经历之后,她的脸颊也越来越红。
本来醒来之后她是觉得非常饿的? 而现在真中葵也不顾上饿了。
她脑袋下意识的要往被窝里埋? 但随着这样的动作,她感受到了自己压住了什么不太柔软的东西? 侧眼一看? 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某人的胳膊上。
看着有点眼熟? 尤其是这条胳膊手腕上缠绕着的纱布更能让她明白其主人是谁。
侧身躺在床上的真中葵下意识的转了身、仰起脸来,然后就看到了傅集贤理的脸。
这时候她该做些什么?
总之最好趁着他还没有醒过来,悄悄溜走。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傅集贤理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
真中葵在考虑这时候自己应不应该开口说话,又该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她只见傅集贤理露出一个微笑,接着脑袋稍稍往前靠了靠? 用额头贴住她的额头向下轻轻一压,而后她的脸就仰的更甚了。
再接着傅集贤理的嘴唇就刚好凑了过来。
葵姐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温度? 所以在傅集贤理睁开了眼睛之后?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演讲。
感觉到了回应之后? 傅集贤理的另一只手搂在了她的腰际。
两个人是不分彼此、一起努力才能从绝境逃出来的? 所以这种不分彼此还能继续下去。
真中葵努力的往一侧转了一下头,以至于被压住的长发可能被扯断了几根,于是她不由的微微蹙起眉头,抿住嘴巴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
晚上,就在真中葵楼下的一家普通的家庭餐厅,傅集贤理和真中葵坐在一张餐桌两旁,开始了时隔多日之后的第一次用餐。
“具体在那个梦境里呆了多久不好说,但那个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是错位的,我从那里离开之后发现从头到尾其实只过去了三天而已……也幸亏只有三天,否则的话我估计要被报失踪处理了。”傅集贤理一边吃着一份炒饭,一边这样对着真中葵解释道。
“嗯,从我模模糊糊的记忆来说,确实在那里面呆了很久很久。”
真中葵的回话似乎很正常,但实际上她在说话的时候是一手撑着脸颊,整张脸面向着餐厅的玻璃墙,似乎外面正发生着什么很有意思、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一样。
葵姐好像没什么食欲的样子,但是过了一会之后,她还是不得不转过头来,开始吃东西……无论如何,该饿还是要饿的。
“说起来,为什么你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能一直撑下来?这太不正常了。”一边说着,真中葵再次望向了傅集贤理被包裹起来的手腕。
傅集贤理应该是放了很多血给她喝,那不只是在补充水分,甚至是在补充营养,所以为什么他能一直坚持下来?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事实上,我可能跟所谓的‘古神’有点关系,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事情。”傅集贤理这样解释着说道,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原胚”的事情,“你就当我是古神的直属从者吧,所以我才能在那种环境之中畅行无阻……有可能我从那种地方直接接受了从‘古神’那边传过来的虚无缥缈的能量。
尽管我们是靠着这种奇异的事情活下来的,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真中葵思考了好一会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与‘古神’牵扯太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葵姐你喝了我太多血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没法保证自己的身体跟正常人是一样的,鬼知道我的血会是什么样的血。”见真中葵有些理解偏了,傅集贤理又这样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有可能受到了你的污染?”真中葵有些吃惊的说道,但话说出口之后,她又觉得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于是她不禁脸色一红,继续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血液的污染?”
“这一点不好说,也许我本身就没什么问题,也许葵姐你的消化系统功能很好……说不好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你要有点心理准备。”傅集贤理盯着真中葵这样说道。
他直直的视线让真中葵觉得有点不自在,葵姐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好像想遮住自己脖子上或者存在或者不存在的某些痕迹。
这时候傅集贤理则是又想起了一句名言……看着贫瘠,但其实并不缺乏手感,因此“实际”没有想象中的贫瘠,这未尝不是一种丰满——鲁树人。
“咳”,真中葵清了清嗓子,然后单手向后撩了撩自己左耳边的头发,同时低下头去,右手握着汤匙舀起了一汤匙浓汤送到了自己嘴边。
吃了点东西之后,真中葵有意无意的说道,“理君,你不用太在意,像我这种年龄交过几个男朋友很正常,所以……嗯,正常的事情。”
咦,这话什么意思?葵姐这种“人生前辈”的态度让傅集贤理感受到了自己似乎遭到了抛弃……嗯,渣男发言。
不过有些事情很简单就能判断出来……此乃谎言。
“葵姐,不是我较真,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几个男朋友到底是几个男朋友?”
“……六七个吧,这种事我哪记得清楚。”真中葵继续低头喝汤,而且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傅集贤理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么说吧,如果某个人是个小妖精的话,那她至少应该腰法精湛才对,然而这与事情情况不相符。
没什么经验的人才会做出笨拙而可爱的事情。
吃完饭之后,傅集贤理送真中葵回家,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傅集贤理没有继续跟上去,因为如果他那么做的话,很大概率会被拦下来。
而且真中葵因为昏昏沉沉了那么久,以及一些别的事情,因此可能现在脑子比较混乱,她没有怎么提到“操偶师”的时期,然而这是正事,傅集贤理可没有忘记。
倒不是说愤恨,他们两个想把对方抓住,对方则是差点把他们给坑死,这是有来有往,只不过事情到此为止还没有结束掉,而傅集贤理只是觉得也该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了。
再次与“操偶师”接触之后,傅集贤理搜集到了一些关键的情报,因此靠他自己的特殊方法进行判断的话,他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送真中葵上楼之后,傅集贤理再次坐到了她楼下的那个长凳上。
葵姐回家之后亮灯,下意识的往下面一看,然后看到了这人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笑了笑。
傅集贤理则是掏出手机来,准备联系一下自己的“工具人”。
也得亏他之前经常到处乱跑,所以失联的这三天并没有引起什么问题,大家只当他是坐不住,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尽管傅集贤理其实从来没有因为单纯的旅行目的而去往他处的时候。
“夏实小姐,有一个新的委托,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让你查查某个人的家庭情况,以及这一年两年内的遭遇……”
傅集贤理马上联系了他的侦探朋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可以,有什么更具体的要求吗?”
很快的,傅集贤理就收到了宗谷夏实的回应。
傅集贤理把那个人的名字与对应身份发送给了宗谷夏实,然后继续说道,“没什么具体的要求,但是要提醒的一点是,你只需要简单搜索一下有关对方的大致事情就可以了,不用靠太近,更不要暴露自己正在调查对方,一旦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的话,一定要直接放弃这件事。”
“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人很危险吗?”
宗谷夏实一向很有做事的分寸,也懂的保护自己,再加上让她调查的事情都是很单纯宽泛的事情,并不需要深入调查,而夏实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擅长从公开渠道提取信息的人,因此她接受这样的委托没什么问题。
“有可能非常的危险。”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放心,我会很快把结果告诉你的。”
“ok。”
把事情委托给了宗谷夏实之后,傅集贤理又挨个回复了自己这些天以来收到的消息,编造了一些自己“消失”掉的理由,表示自己安全的很,只是玩疯了而已。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他也没有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尽量不让“操偶师”得知自己和真中葵安然返回的消息。
三天之后,傅集贤理收到了来自于宗谷夏实的调查报告。
“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傅集贤理浏览了一边邮件之后,终于对“操偶师”的行动目的有所了解了。
又联系了一下筱原森永,确认了某些事情之后,当天下午傅集贤理就带着一束花,搭乘出租车去往了东京的某家医院。
一路来到了住院部,登记过自己的信息之后,他带着花束上楼,最终来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而后傅集贤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午后的阳光刚好照在上面。
上面躺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
傅集贤理看了看她,然后捧着花束后退一步,再一次确认了门口的门牌上写着的病人得名字:
小宫月子。
嗯,就是这里了。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重新把门关上,接着走到了病床边,将洁白的花束放在了床头柜上之后,他做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孩子看起来处于昏迷的状态,身上连接着各种傅集贤理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仪器,她的胸腔虽然在起伏着,但是看起来幅度十分的微弱,有点气若游丝的感觉。
她安静而沉寂,或者说……
濒临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