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上 第九十八章 结束，告白与告别（二）

“快看。”

大道上的学员们一个个抬起头，指着天空。只见一道耀眼的银色弧线划过天空，没有声息，但又大又亮拖着长长绚烂的尾巴，波荡了夜空。

“紫白金星降落流星了。”有人指着漆黑的天空喊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小惠拉着李炎快速穿过人群。

李炎抬头，想起来，在来学院前，也在暮华的马车内和箐华见到过流星。道难天意弄人，今日去寻她竟又一次撞见流星。只是这一次李炎却无心顾暇此翻场景。

一处庭道上，箐华独站在路口，轻风佛动她的裙摆，露出颈部和清美的锁骨，两只手捏弄着衣裳，仰首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箐华。”一个俏女子从路的那端冒了出来。箐华投眼望去，是小惠朝这边走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炎？”箐华愣了一下，呆呆看着逐渐走来的两人。 李炎缓缓走来，月光铺撒在箐华身上给她覆盖了一层神秘的美。

李炎看着月光下的箐华，她显得清而美神秘，李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们聊。”小惠手肘撞了李炎一把，给了他一个眼神走开了。 李炎不知说什么，箐华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不时有学员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好奇的看了一下这对青年男女。

“箐华，我要到皇城去了。”李炎干巴巴说了一句。

箐华突然笑了，笑容温和恬淡。这一笑在李炎心中惊起惊涛骇浪，李炎不自觉退开一步，像是还没完全接受眼前的情景，愣愣的看着箐华。

箐华神色间似乎有着无穷未能表露的话语，这一刻间全都交杂在一起。目光锁定住了李炎，她伸出手轻轻挽起自己额头的发丝，撩在头发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然后又转过了头，背对着李炎。

“怎么了？”李炎不知道箐华是什么情绪，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冷漠的箐华这样笑。

“谢谢你。”箐华背对着李炎说话，声音却哽咽了，“谢谢你，在肃三门时那样帮我，你帮了我很多次，我真的谢谢你，李炎。”

“箐华，我……”李炎注意到，箐华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箐华突然转身扑在了李炎怀里，把脸紧紧贴在李炎胸膛，李炎感觉一股湿润的暖流从他胸膛蔓延开来。 李炎心头一颠：“眼泪！”

箐华略有些嘶哑，带着悲切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真的舍不得你，很舍不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舍不得你了。”声音到末尾变得含糊不清，豆珠大的泪滴从箐华脸颊滴落，打在两人手背上。

“我的经脉受损，只有去皇城才有会有复原的机会，我不能让自己的修行路就这样断了。”李炎道。

“你能不能不要去皇城，除了皇城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箐华抬头红红的大眼睛红着眼看着李炎，晶莹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如果你去了皇城，那我们就……” “就什么？”李炎望着她。

箐华突然顿住了，久久没有答应。眼泪干成了泪痕。箐华一手檫去脸颊的眼痕，有些含糊地道：“李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现在并不想告诉你。我还是希望你别去皇城。”

“为什么？”李炎实在不明白，去皇城是他唯一的出路。

箐华低着头轻轻将李炎推开，“对不起，我一直隐瞒了你们。其实我和你们不是同乡。”

李炎保持平静。他第一次遇见箐华时是在村口的马车上，当时柳三目和应昭都介绍了自己，唯有箐华隐瞒了来历。不过此后大家也没有追问过此事，现在箐华却主动提了出来。

“就算不算是同乡我们也是一起过来的啊，和我去不去皇城也没有关系啊。”

“算了，你不会明白。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们的，今天晚上就当我没出现过吧。”箐华转过身朝外走去，背影孤寂而落寞。

李炎视线凝聚在这个孤寂的背影身上，由始至终箐华是那么的冷漠，清冷。但这种冷傲背后仍有柔情，就如同刚才她那一抹微笑。李炎想跑过去挽留她，可却发现自己僵住了，连喊她的勇气都没有。

整整三天，学院内部都洋溢在一种喜庆氛围中，两年多的相处各家族天子之间，与普通学员之间早已产生了感情。尽管有些人已经不在了，但这份同窗之情还在。

普通学员们为幸存下来的天子们真情祝贺，天子们为即将离去的自己而和同伴们举杯相拥。三天一过，他们或许将分道扬镳踏上不同的道路，但今天他们还是好友兄弟，离别前的日子要高兴地度过。

柳三目也在忙着和某人离别。他始终没有忘记刚入内院时被正云分配了出去，在外院和二憋度过的那段难忘的经历。

破烂得几乎摇摇欲

坠的小茅屋里，二憋正在酣睡。突然一把洪亮的声音叫醒了他。

“憋哥！憋哥！我是三目！”

二憋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随后用食中二指撑开了一只眼的眼皮，自言自语两字：“三目？”

“憋哥，憋哥！” 房间外喊声继续传来。二憋实在睡不下去了，搓了搓脸翻身下床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柳三目。 二憋混浊的眼睛恢复了几分光芒：“你都修炼到气辅境，是合格的天选之子了，怎么还回来这里？”

“天子的所有考验都结束了，所以我才回到这里。”柳三目一笑，“我是回来和你道别的。”

“和我道别？！”二憋一愣，他自从在这里做杂役以来还没有谁把他当过回事。一个不过在这里跟自己待了几个月的人还把自己记住了？

柳三目目光如炬，从腰间拿出一本黄皮书籍塞到二憋手中，说道：“憋哥，和你相处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并非表面上那么残废，你只是颓废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而使得你一直躲在这外院杂役房。但是这个世界是很大的，一个男子汉的心不是一个杂役房就能容纳的。如果你曾经遭遇过挫折经历过困难，那为什么不回去改变这一切，而是蹲守在这里每天承受遗憾呢？”

“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未来。我知道出去学院外面一定会有困难一定会有艰难险阻。但凡人的一生匆匆几十年，刹那便过，你真的想永远呆在这里过着连吃东西都要偷偷去找别人残羹剩饭的日子吗？走出去一定会经历风雨，但人生又怎会风平浪静，只有充满困惑挑战的人生才是精彩的。”柳三目语重心长。

二憋惊讶地张开嘴巴，眼睛牢牢瞪着柳三目。和柳三目相处以来虽然两人也谈过心，但柳三目也是第一次给他讲这么一番人生大道理。

二憋双眼变得迷茫起来。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海轰响，一幕幕场景在眼前略过……

“是啊，当初如果不是在家族发生那样的事，自己又怎会缩在这小小的外院中呢。如果走出去我会怎样？是失败身死还是轰轰烈烈荣华富贵。”二憋混浊的双眼蹦出了一丝亮光。

柳三目一怔，他只是不想二憋永远过这种腐烂的生活，所以临走前过来劝劝他。没想到他却真的被自己的话给触动到了，此时二憋身上散发的气势竟和李炎有几分相似，这股气息是不屈的意志。

“谢！谢！”无尽的思绪在二憋脑海里翻涌，他强忍着自己将要爆发出来的情绪，嘴里重重地吐出来两个字。

“嗯，憋哥你拿这本功法好好修行，突破到气辅境也就能进入内院了，到时候再挑选一部气聚境的功法。我能去，你也一定可以的。”柳三目转身离去。

拐进一条小巷前柳三目又回过头来，豪气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的世界等你，以一个强者的身份。”

说完柳三目走进巷子里不见了，二憋低头看着手里的黄皮书，呼吸变得急促胸膛一起一伏。

强者！是啊，他何曾不想成为强者，翱翔蓝天受万人尊敬。

三天的时间结束，到了十位名额获得者前往皇城的时候。

这几天，李炎过得倒是闲遐。他身后没有家族，不用交代太多，这三天他基本照常生活，大多数时间都和好友们在一起。其余时间则会到万宝楼查阅书籍，锦毅得知李炎获得了名额开心得不得了，以前每日他都在人偶系大门前趴着睡觉。现在时常大摇大摆地在其他学系门前走动，见到其他导师时故意把头抬高来，就好像故意在向其他学系的导师宣布：“我们人偶系也出人才了！”

除了万宝楼，李炎还去应医坊。这里有一个将他当孩子般对待的女人，这几天慕元珊在李炎面前变得唠叨起来，给他讲了很多去皇城的注意事项。告诫他在皇城一定要低调做人，因为皇城是权贵的聚集地，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大人物招来灾祸。

“知道了慕老师。到了皇城少说话，祸从口出。闲事莫管，小心惹祸上身。不要随便结交任何官员，要经得住诱惑。”李炎重复着慕元珊的话。

慕元珊虽然唠叨，但是这些条条忠告听起来却是那么暖心。李炎从小就没有得到父母的爱，母亲生下他不久便离开人世，父亲一直没有音讯，所以李炎对感情特别珍惜。

“好，你记住就好。你去吧，该是时候启程了。”慕元珊看着李炎，目光中交杂着关怀和担忧。

“嗯！”李炎点头，转身朝屋外走去。

“哎！”慕元珊突然将李炎叫住，神色犹豫了一阵又开口道：“还有，到了皇城这种繁华之地，尤其小心女色诱惑。尤其是长得妖艳的女人。”

李炎一怔，不知道慕元珊为什么突然让他注意皇城的女人，连连点头答应后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应医坊，李炎径直朝传送广场

而去，那里是他和其余名额获得者的集合地点。

传送广场上人流拥挤，各大家族的天子全来了，场上还有大量的普通学员，齐来集在传送广场目送天子去皇城。

广场上的人流远远望去阵势浩大，人数不逊色于两年多前，天子们刚进入应天院时的盛况。 李炎穿过人群走到广场中央，中央区域是空旷的。这里只容纳导师和银甲军将领，还有就是获得了名额的天子们，以及部分随从。 中央区域，雷枭及其他名额获得者已经到了，在无数目光注视中他们神采奕奕，英姿勃发。

一旁是银甲军的统领暮华，还有横凌，如同她的影子一般跟在她身后，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传送大门前站着的则是慕飞花及岐茗二老。

李炎进来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应昭，柳三目，箐华，小惠，初月，方准早早就在里头等着他。

赫连婉琴斜了走入进来的李炎一眼：“这家伙总是最后才出现。”

应昭和柳三目上前来给了李炎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李炎，到了皇城可要努力把握机会。以后我们兄弟一定有再见之日。”

“是的。一定会再见的。”李炎道。

三人不舍地放开相拥的手，李炎走向箐华和初月跟前。面对这两个女人，李炎脸上有着一丝复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深深看了她们一眼说了一句：“我走了。”朝传送门方向走去。

“好了，全部过来，该出发了。”慕飞花传音把雷枭等九人叫到了传送门下。 这时李炎却看到在传送门下竟还有另一张仇视着他的面庞，凌墨。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被淘汰了吗？”李炎一惊。

“这一届天子选拔，圣皇后下达了新的命令。凡是达到气化境的都可以入皇城。不过他输了比试，即使去了也拿不到封赏。” 一只干巴巴的大手搭在了李炎肩膀上，把李炎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去，看到是横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娃娃，你很不错。当初接你上船的是我，我也没想到你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去了皇城得低调一点，万事小心，我们可还有机会再见呢。”没等李炎说话，横凌又开口了。

“去吧。”横凌从后面拍了李炎一掌，这一掌竟然还携带着灵力，将李炎完全给推到了大门下。李炎摸摸生痛的后背一脸委屈，也不知道横凌是真的欣赏他还是又公报私仇。

“二位，学院暂时就交给你们打理了。”慕飞花对岐茗二老吩咐一声，又对着一旁静侯的导师们轻喝一声：“开阵！”

执闵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势：“慕主任，是不是皇城。”

“先去帝都，这群孩子要准备准备再见圣皇后。” 慕飞花道。

“是。”

“嗡～”巨大的传送门亮了起来。十名名额获得者加上凌墨等几名落选的天子首领，在慕飞花指引下踏入了传送门之中。

目送了李炎等人离开，横凌走回到暮华身后道：“统领，这个叫李炎的小子值得你去关注吗？即使他有气化境人偶，但是皇城高手如云，普通的气化境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的还只是人偶，他的这点实力在真正的大家族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难道因为将军你也是天子散士出身，所以才会对他有所关注？”

一直沉默的暮华开口了：“按照他被选作天子来算，今年也就十**岁吧。你可听过有哪位人偶大师十**岁能炼制出气化境人偶的？此子如果真能得到皇族的灵药，修复受损的经脉重新修炼的可能不是没有的。如果他能踏出那一步，将人偶一系修到洞天，那将连圣皇后都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了。”

横凌沉默，他第一次见李炎是在慧海村口。当时的李炎从天而降，随后交手时被李炎强悍的身体防御和他怪异的身法给惊到了。没想到仅仅两年多时间，李炎身上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经脉受损，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承受住了这种打击，并且凭借着练偶技术蹬上了真正的强者舞台，气化境。

可知道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修炼就是一切，经脉受损就意味着葬送了修行的前程，这在修行者的世界比杀了他还难受。多少人会因为受不住这种打击而癫狂，甚至自寻短见。但是李炎他撑住了，没有自暴自弃，凭借自身毅力和技艺走上了万人无法企及的高峰。

良久，横凌叹息道：“明白了，我会暗中观察他的，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帮他一把。”

锦毅看着传送门的光芒渐渐淡去，长长一叹。

“你叹息什么，你不是很得意自己人偶系出了个气化境么，怎么现在如此惆怅了？”一名导师很不解地问锦毅。 “皇城那是权利集中的中心，虎狼之地啊！他没有背景靠山，一定会受到各方势力的拉拢和诱惑。我就怕他稍有差池而毁了自己啊。”锦毅一双老眼中有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