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太后的亲孙,沈子寒也是一样。云居雁追问沈君昊:“四公主没有说,沈将军送给三叔的花瓶是哪里来的?”
沈君昊摇头,答道:“我回来之前又去问过三弟。起初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但后来我告诉他,子寒可能有危险,他才说,子寒大概是怕他对我和二弟心有芥蒂。你应该还记得,我母亲的嫁妆中有一对暗香疏影瓶的,但她的母亲并没有。确切地说,她们虽是姐妹,但我的母亲是嫡长姐,嫁妆、聘礼之类的自然是不同的。”
听到这话,云居雁马上想到了四公主说漏嘴的那句“他说”。四公主受人挑拨,沈子寒亦有可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对沈将军说,你的母亲本来就留了一对花瓶给你,而三皇子又给了二叔一只暗香疏影瓶,那么你们三兄弟,唯有三叔没有……”
“你说的确有可能,但是以三弟的脾气,这只花瓶只会让他不高兴,觉得是别人施舍他。”
“你知道三叔会这么想,但沈将军不知道。他只是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就像当初在永州的时候,他送了我不少橡木桶。”在云居雁心中,她对沈子寒既有怀疑,又有信任。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像她和沈君昊置身冰冷的湖水中那刻,她看着岸边的沈子寒,心中既有感激,又有怨恨。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感觉。
沈君昊思量着云居雁的话。相比蒋明轩的心思细腻,沈子寒一向是直接的人,她说的确有可能,只是能够说服沈子寒,向皇帝讨要暗香疏影瓶的人,蒋明轩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你也怀疑,可能是蒋世子说服沈将军的?”云居雁问出了沈君昊心中的怀疑,接着又道:“其实我也有两件事与你说。”她想了想,稍稍停顿后才说:“虽说蒋世子是受了长公主之托送四公主回宫,可他今日的到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还有,他的态度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想说的就是这两件事?”沈君昊反问。他觉得蒋明轩并没有彻底放下云居雁,陆航亦是。虽然鲁氏把许惠娘看得很紧,但他担心陆航和许惠娘的婚事,最后会影响他们和许慎之的关系。毕竟对许慎之而言,许惠娘是他的亲生女儿,云居雁不过是外甥女。
云居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对蒋世子,或许是我多心了,但四公主那边,她在不经意间证实了,我们曾经的怀疑是对的。”她把四公主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叹息道:“可惜,任凭我怎么问她,她就是不愿说出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你说,若沈将军真的是听了别人的话才给了三叔那只暗香疏影瓶,这个‘别人’会不会就是四公主口中的‘他’?”
“你的意思,你怀疑明轩教唆四公主?”沈君昊反问。蒋明轩的确对两人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云居雁点点头,又皱着眉头说:“其实先前我们也说过的,蒋世子的动机不足。幕后之人做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一定有一个非同一般的原因。再说,事情若是追溯到十多年前的话,蒋世子那时也不过十岁出头,有些事,十几岁的少年不可能计划得那么缜密。”
“不要总是皱着眉头。”沈君昊用食指抹平了云居雁的眉心,“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不断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可最后又总是否定自己的怀疑。”
云居雁抓住他的手,回道:“是啊,我们似乎总是在一条死胡同里面绕啊绕啊。其实在和四公主说话那会儿,我还怀疑过二叔。据四公主说,对她揭露我真面目那个人很痛苦,因为他明明知道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却还是忍不住喜欢我。”她用调侃地语气叙述着:“所有人之中,只有二叔才能对旁人说出那样的话吧?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很讨厌我。他对祖父和你说的那些话,纯粹只是想让你们误会我。”
云居雁断断续续说着,沈君昊却想到了另外一点:蒋明轩也喜欢云居雁。若综合考虑所有的情况,蒋明轩比沈君烨的可能性更大。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云居雁注意到了沈君昊的沉默。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花瓶的事。”沈君昊拉着云居雁坐下,“我们手中的两只花瓶原本是皇太后的,那么三皇子昨日送来的那对,很可能是御书房的。如此一来,三皇子在御书房亲手摔碎的花瓶又是哪里来的?除非三皇子从始至终都在说谎,不然整件事皇上一定一清二楚,毕竟没人敢对御书房的摆设动手脚。”
“你的意思,皇帝故意换了一只假的暗香疏影瓶让三皇子摔?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你仔细想想,把御书房的花瓶和皇太后宫中的调换,在御书房摆上一只假花瓶,还要正好被三皇子打烂。就算幕后之人再神通广大,没有皇上的配合,绝不可能做到。”沈君昊亦觉得皇帝没必要配合幕后之人,但他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听起来很对……”云居雁低头沉吟,“其实整件事的的确确不容易揭穿,毕竟我们不可能找皇帝或者太后对质,也不敢把我们手中的花瓶拿出来。如果三皇子没有缠着太后找出那对花瓶,这件事或许永远都是一个谜。”
“其实现在还是一个谜。难道我们能够进宫质问皇帝,为什么这么做?”说着这话,沈君昊觉得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你不要这么泄气。往好的方面想,我们至少证明了暗香疏影瓶的来历。至于沈将军那边,有沈老夫人出面,我相信沈侯爷会说出事实的。”云居雁劝慰沈君昊。沈君昊不想云居雁担心,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之后的几天,先是宫里传来消息,三皇子因为包庇纵容四公主,受了皇帝责罚。紧接着蒋明轩派人告诉沈君昊,他有事离开京城几天。沈君昊直觉认为事情和沈子寒有关。他追去昌邑伯府想问清楚,蒋明轩已经出城去了。
沈家内部,采莲依旧不言不语,也没有寻死的举动。云居雁一时没法判断她是在等待时机,亦或是苟延喘喘。至于沈君灿,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他发现沈君昊和云居雁并没有恶意,他收敛了不少,不再一个劲地折腾。当然,他也没有突然醒悟,开始发愤图强。除了睡觉,吃饭,大多数时间都在研究他的蟋蟀,玉石等等玩意。
虽然沈君昊的二叔不想饶过红杏出墙的妻子,但在沈沧的坚持下,杨氏被送去了慈安寺。云居雁亲自选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照顾她。临行前还敲打了她们一番。
在这样相对平静的日子里,枇杷、玉瑶、锦绣三人之间的矛盾成了沈家仆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锦绣已经借口身子不好,告了长假,不在云居雁身边伺候了。隔三岔五,枇杷就会上张泰家,与锦绣闹腾一回,然后再哭着找玉瑶诉苦。玉瑶便去找锦绣吵上几句。在同样的事情不断地重复中,下人们纷纷说,是云居雁处事不公,偏袒玉瑶,连自己的陪房都管不了。
云居雁只当不知道这些闲话,与锦绣更加疏离了,反倒对枇杷愈加亲厚了。同时玉瑶向外透露,因为鞠萍曾在许氏身边服侍过,云居雁为她准备了特别丰厚的嫁妆,希望能在过年前为她寻一户好人家。而鞠萍嫁人之后,凝香院不止缺了一个一等大丫鬟,云居雁还有意替沈谨瑜寻找妥帖的管事妈妈。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很多人开始摩拳擦掌。对男人而言,嫁妆事小,关键还是将来的前程。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沈君昊疼老婆,就连沈沧也纵容云居雁。再说鞠萍的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云居雁从永州带来的丫鬟,哪个不是娇美如花,娶回家绝对亏不了。就连沈君昊身边的长顺,宁愿丢了贴身小厮的肥差,也要早早把玉瑶定下。
对女人来说,能在凝香院当差可谓一步登天,只要得了云居雁的眼,平日的赏赐还在其次,随时为家里人谋个肥差,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再说,沈谨瑜可是沈君昊的嫡长子,能自小在他身边伺候,待他长大了,情分自然不同,好处不胜枚举。
不管外人怎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云居雁确实在替鞠萍选亲事,她也私下与鞠萍谈过。与玉瑶、香橼转达的意思差不多,鞠萍希望成亲后继续照顾沈谨瑜。
云居雁得了她的准话,开始筛选人选。先前提过的沈亮,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先不论沈大强是否有可疑,光沈亮闪烁不定的眼神,再加上他足足比鞠萍小了四岁,云居雁立马把他否定了,甚至没让鞠萍隔着帘子看一眼。
云居雁见过沈亮之后的第二天下午,赤芍突然跑回凝香院,询问香橼,云居雁是否已经决定把鞠萍许配给沈亮。香橼一听这话便明白事情有蹊跷,细细问过了经过。
原来,当赤芍去如意的旧居给枇杷送东西的时候,听到后街有人议论,说云居雁看中沈亮长得清秀,决意把鞠萍许配给他。且鞠萍已经偷偷见过沈亮了。
香橼一听这话,急忙把经过回禀了云居雁。云居雁气愤异常。若这话传得人尽皆知,鞠萍岂不是非嫁沈亮不可?再说,当日并非她主动想见沈亮,而是沈亮送东西给长顺,她恰巧记起玉瑶和香橼的话,便叫他进屋问了几句话。
想到这,云居雁突然意识到,无论是玉瑶、香橼的建议,还是沈亮那么凑巧出现在她面前,似乎都在试图促成这桩婚事。她暗暗惊讶,询问香橼:“一开始,你们怎么会想到沈亮的?”
香橼怔了一下,答道:“回大*奶,奴婢们知道您和大爷都怀疑沈大强,而沈亮恰巧又是他的侄子,他一向视他为儿子……”
“我是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沈大强有一个侄子的?”
香橼这才会过意,懊恼的说:“是奴婢听一个小丫鬟无意中说起的。奴婢这就去寻那个小丫鬟问清楚……”
“你要去问她什么?沈亮是沈大强的侄子,这是事实。就算她承认,有人指使她在你面前说这话,又如何?”
“大*奶,是奴婢思量不周。”
“你不用自责,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弄清楚经过。”云居雁安抚了她一句,又问:“不用说,玉瑶那边,是你对她说的?”
香橼摇头答道:“回大*奶,那时候我们觉得大家是不谋而合。”
云居雁听了,更加惊讶。香橼这话充分证明了,为了促成鞠萍和沈亮的婚事,有人同时给香橼和玉瑶暗示。“你去把玉瑶和赤芍的娘叫来。”她吩咐。
须臾,玉瑶站在了云居雁面前。云居雁从她口中证实,她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说,沈大强有一个视若己出的侄子。云居雁当即命人把沈大强叫来,让他在凝香院外侯着。
一盏茶之后,张铁槐的老婆到了,云居雁命她去后街清查,谣言的源头在哪里,把人绑回来见她。
一个时辰后,正当沈大强站得腿软腰酸的时候,两个婆子绑了沈亮的母亲,押着沈亮进了凝香院的大门。他一见这阵仗,足足愣了三秒,急匆匆迎上前喝问:“大**……”
他才说了两个字,已经被玉瑶挡住了视线。“沈管事,请您稍后片刻,这会儿大*奶有其他的事要问。”
玉瑶的话音未落,沈亮的娘大声叫嚷:“二叔,救命……”她才说了一句,就被一旁的婆子重重甩了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沈亮见状,大叫了两声,冷不丁被身后的婆子推搡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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