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云居雁再也不敢在父母面前对婚事表现出的轻慢,同时她也提醒自己,时不时就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嫁衣首饰,偶尔表现一下新嫁娘的羞涩等等。如此一来,云平昭夫妇是放心了,云居雁却更累了。
挖水渠的事许氏根本不上心。云居雁向她提了两次,她都没有明确的表示,因此云居雁只能直接拍板,让云堇见了各处的庄头,把事情吩咐下去。云堇虽觉得不过是下了几滴春雨,不用这么着急,但看云居雁说得慎重,他不敢怠慢,每半月都会关心一下事情的进度。
过年的时候,趁着铺子的管事送账本过来,云堇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们,年后他要清查所有的账目,若是被他查出哪个人有问题,别怪他不客气。但在他查账之前,若是他们把亏空补上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
因为这话,再加上云平昭的支持,云辅的沉默,年后云堇屋子里的账册简直堆积如山。可云堇在正月十五之后就回了书院,每半个月回来一次还要盯着各处的田庄,因此那些账册基本都是云居雁在看,遇到有问题的,再让云堇去查。偶尔的时候,许氏也会帮忙核对,可她的家务事也不少,再加上婚礼的琐事繁多,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全家人之中最忙的要数云平昭,确切地说,他对制陶的热忱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整日整夜都与吕师傅师徒在一起。以前他一向是手不沾泥的·最多就是给兰花浇浇水,现在却事事亲力亲为,特别是制胚环节,基本都是他自己动手。用吕师傅私下的话,云平昭的经验技术虽不及他,但他的手比他巧,又会画画,脑子也比他聪明,很快他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中旬·某一天,张铁槐家的突然求见云居雁,告诉她,阳羡的山地价格突然间在往上涨。原来前一天,张铁槐在街上遇到了从江南来的商队,无意中听到了此事。
云居雁听着,不由地更担心了。地价涨了,就表示有人在购地,而且是大片大片的。乐观一点的猜想,有人得知程大欲大肆开拓阳羡壶的生意·某些人眼红了,他们想分一杯羹。悲观一点的猜测,她欲买地的意图被什么人获知了,对方想先下手为强。如果是前者,几个月后她不过是多花些银两,可万一是后者呢?
云居雁越想越担心。她本想再去找许氏,看她是否愿意改变主意,预支嫁妆给她。思量再三,她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无论是前世的紫砂壶的兴起,还是前段日子有人欲对吕师傅挖角·都让她相信,这次地价的上升应该是有人想捷足先登。
原本她以为买红泥矿是极简单的一件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想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当然,这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救命财产,最重要的还是严守秘密。如今云府上下都知道张铁槐是她的人,若是她想买红泥矿的消息是从家里传出去的,那么如果他们再次去阳羡,一定会被人盯上。
云居雁思量再三,想到了一个人:如意。此时如意已经回家待嫁,许氏为她找的是家里的一个小管事·为人正直·做事勤快。再加上之前赏了她一笔可观的嫁妆。她和她的家里人都十分感激。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便借着给她添妆之名·把她叫了进来,问她是否愿意为她办一件事。如意听到只是要他们偷偷去一趟阳羡·买两个女户的户籍,又听她说,其中一人是哑巴,就以为是为了青杏,很爽快地答应了。
云居雁当场拿了银子给她,又叮嘱她,若是官府管得严,他们疏通不了,让他们先在阳羡住下,再写信告诉她住址,她会另想办法,或者给他们其他指示。
又过了两日,云居雁收到了云凌菲的回信。按时间算,她早该收到她的回信了。她读了信才知道,云凌菲先写信去了陆家,得了陆家的回信才写信给云居雁。
云凌菲的信上并没说什么,只是说她和陆氏等人已经准备启程回永州了,而泰州那边,陆航自从京城回去后,一直在家里住着,并没什么异常。当然,云凌菲的信上并没未说得如此直白,只说陆家的表兄弟都在泰州,一切安好。
云居雁收了信,不由地想起了陆航。前世她对陆航的印象很淡,而这一世,她也只知道他是干净而纯粹的人。在她心中,这样的人应该找单纯善良的伴侣,而她,她背负着太多的过去,重生之后她不知道什么是肆意的欢笑。
同一时间,许氏也收到了陆氏的家书,告之他们,她们会在三月初十左右抵达永州。这一年,三房并没有回家过年,却选择了参加云居雁的婚礼,许氏对此当然是十分高兴的。相比钱氏终日卧床不起,动不动就请大夫煎药,她对二房更是不满,恨不得早日与他们脱离关系。
云居雁心中清楚,就算是分家了,二房依然姓云,他们若是惹出什么事,整个云家也要受连带责任,再说许氏是云家宗妇,二房有事她不能置之不理。对此,云居雁只能好生劝着母亲。许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的,想到女儿嫁入沈家就是嫡长媳,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继母,又红了眼眶。
这些日子,随着婚期日近,许氏越来越多愁善感,有时她们正好好说着话,她突然就哭了起来。云居雁无奈,知道第几次告诉她,京城与永州不过三天的路程,以后她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
日子又滑过了五日,转瞬就是三月上旬了。程大从阳羡送来了第一个阳羡壶。在云平昭等人的眼中,此壶比之前的不知好了多少倍,若是拿出去卖,也算中等品质了。可云居雁见过现代的“追月壶”,那种细腻的质感,流畅的弧线根本不能与眼前的这只同日而语。
“父亲,这不是我想要的。”她直接摇头。说她贪心也好,说她不自量力也罢,虽然紫砂壶量产亦能赚钱,但与其赚这样的辛苦钱,还不如一开始就追求“精致”二字。
因着追月壶本身就不在云平昭和程大的合约中,只能算程大友情为云居雁制作,因此云平昭便劝她不要再麻烦别人。云居雁当然不是想要追月壶,于是问他,他们自己是否可以再改良,做得更精细些。云平昭一想,便答应她,自己会与吕师傅师徒商议一下。
这一厢,云居雁正与父亲说着追月壶,另一边,许氏收到了淮安郡王府送来的消息:成亲当日,沈君昊会在城门口迎亲。
当天夜里,许氏气呼呼地对云平昭说:“他沈家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说得出这话,这根本就是,就是……”
“严格说起来,他们并不理亏。”云平昭就事论事。按照风俗,男方理应去女方家中迎亲,但很多时候,因为途中可能要走一两个月,也有半途相迎的,或者在城门口相迎的惯例。但为了表示男方对女方的尊重,一般像他们这种路程只有三四天的,新郎多半会去女方家中迎亲。因此云平昭对这事亦是不满。
许氏心疼女儿,顿时又哭了起来,不满地抱怨:“若不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怎会是这般态度?如今还没成亲就这样了,以后真的嫁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嘴脸。”她越说越伤心,可事已至此,不嫁也得嫁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云平昭更多地觉得沈家是看不起他,才会决定在城门口迎亲。
许氏恨恨地抓着手中的帕子,后悔地说:“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退婚的。我们又不贪图那份虚名……”
“都过去的事了。”云平昭拍了拍许氏的背,劝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等我明日把这事禀了父亲再说。居雁那边,你暂时先别说。”他担心地叹了一口气,“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女儿嫁过去,就算只是为了女儿,我们也得忍着,否则吃亏的只会是她。”
第二天一早,云平昭第一时间去了泰清居。与他估计的差不多,云辅虽心中不满,但只是命他一路上多派些人护送。
许氏听了这话,立马对云平昭说:“老爷,父亲在世的时候,不是送了一个宅子给你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去京城。让沈家去那边迎亲。”她想了一晚上才想到这个主意。她手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但足够大张旗鼓为女儿在京城买个宅子。
她要告诉沈家,他们不把她的女儿当回事,她可是很宝贝女儿
云平昭被许氏这么一说,才想起那个宅子。这是当年他与许氏成亲前,启昌老侯爷以他的名义买的。后来他一直把宅子当做许氏的嫁妆,就那么空置着。不过细究起来,这也算是云家的产业,女儿从那里出门,也算从云家出门。再说很多人家怕新娘车马劳顿,都会让女儿在自家产业修整一两日之后再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