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吃过晚饭,张梅先把张久外屋的被褥面子全部拆下分别泡在从仓房翻到的两个皮桶里,浸泡了一会后,张梅拿出家里断裂后后面钉上板子重新拼装的搓衣板,坐在灶台边上吭哧吭哧打着肥皂使劲搓着,被里被面、褥子皮,全部洗干净后,张梅感觉两只胳膊酸疼的厉害,使劲甩了甩,抱着洗好的被面回到屋里,叠成一条挂在了火墙边上的绳子上,所有洗好的被褥皮挂好后,张梅使劲揉着胳膊。
坐在炕沿看着拆洗下来没有被面的被子,张梅皱了下眉头,单洗被面还是不行,被子已经发黑,拆的时候张梅就已经发现被子硬邦邦好多地方都是硬疙瘩,除非重新弹一遍棉花,否则被子即使被面拆洗也是白费。
可问题是张梅根本不会弹棉花,张梅也不知道屯子里谁家能弄,叹了口气,张梅把拆下的被子叠好放在一旁,只能暂时这样了,洗一下怎么也比没洗强。
晚上七点张梅早早躺在被窝里,虽然被子上有着味道,但现实的条件不允许张梅去挑挑拣拣,只好暂时忍耐着,翻来覆去翻了半天,张梅也没睡着,坐起身,打开灯,张梅挪到炕柜边打开柜子,拿出放在侧面的木盒子,打开后拿出第一本老偏方,披上棉袄靠在了墙上,翻开了手里的厚本子。
开篇第一张偏方就是牙疼偏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小小牙疼不是病,折腾起来要人命”看到这段话张梅忍不住笑了一下,忍不住揉了一下右脸,张梅可是亲身体验过牙疼的滋味,又是打针又是吃药,最后直到把牙神经杀死才算解除痛苦,不过那时候前前后后也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整个右脸肿的老高,皮肤撑的都有些发亮。
笑了一下后,张梅继续往下看,看到治疗牙疼的偏方后,张梅愣住了,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好。
牙疼偏方有两种,第一种,处方:白纱布、面碱。用法:取黄豆粒大小的面碱一小撮,用纱布包好,并将面碱扎紧成球状,将包有面碱的纱布,放在铁板上用烛火烤,待面碱烤的软化时(不能把纱布烤坏)将包有纱布的面碱球咬在疼牙上,坚持一到三分钟,牙疼就会消失。
当看到第二种时,张梅深深的皱了下眉头,第二种,处方:鸡屎、红糖。用法:将一泡鸡拉的稀屎,晒干后磨成末,兑在红糖水里冲服(二者适量),入口后先含在口腔内五秒钟然后咽下。
第一个偏方的两种办法让张梅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第二种,张梅觉得要是自己绝对受不了,鸡屎那是人吃的吗?张梅觉得有些荒谬。
习惯性的敲了敲膝盖,张梅有些疑惑,偏方真的好用吗?或是说偏方真的能治病吗?牙疼的两个偏方让张梅心底打出了大大的问号。
继续往下看,张梅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奶奶书写的时候一定是怕看到的人心生疑惑,偏方下面竟然是简单的药理分析。
面碱可以去火,而用火烤一烤是为了让面碱充分作用与病牙上;而鸡屎是鸡为了治疗疼痛,出于本能在田地里获取的药材排泄出来的,看似恶心的鸡屎、鸽屎、鸟屎从中医上讲甚至属于中药的一种。
详细的偏方,虽然简单但解释清楚的分析,让张梅陷入了深思,没有确认过的事情,张梅不能去说真假,她的人生阅历告诉她,任何一件事必须经过亲自认证,那怕最后认证的结果是假的,但那结果毕竟经过了自己的深思熟虑。
放下手里的偏方本子,张梅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再次把目光落在老偏方上的时候,张梅虽然心底打了问号,但还是拿起把第一个牙疼的偏方熟记于心,不管是否能够得到认证,但张梅还是牢记与心,当张梅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第一页被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地址让张梅又一次充满惊讶。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是住址,都是用这两种办法治好牙疼的,张梅揉了揉眉头,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这写的满满的人名和地址让张梅没有了看下去的**,小心的把本子收好放回柜子里,张梅把身上披着的棉袄压在脚下重新躺好。
翻来覆去的想着记住的偏方,张梅心底突然有种**,想要去验证的**,随即张梅失笑的摇摇头,魔障了,大晚上的不说,总不能挨家去看去找吧,算了,先记着,等碰见了如果对方同意就试试,打好主意的张梅打了个哈欠,按了按眼睛,闭上眼数着心跳慢慢的睡了过去。
时间缓缓流淌着,大雪一如张梅记忆中的那样整整下了三天,厚厚的积雪已经莫过大人的膝盖,张梅家连门都推不开,要不是雪停的当天下午陈福带着家里的两个儿子大贵、二贵来帮着清雪,张梅还不知道被困多久,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清扫积雪,谁能想起张梅。
当张梅终于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带着狗皮帽子眉头胡子都是霜的陈福和两个冻的脸颊有些发紫的陈贵强、陈贵庆时,有些冷淡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张梅一手拉住陈福的胳膊一手拉住离自己最近的陈贵强陈大哥的胳膊,把人拽进屋,张梅也没敢让三个人直接坐在火墙边,把三个人安排坐在炕沿后,快步冲出去拿着脸盆搓了一盆雪,重新回到屋里,张梅抓起雪,拉过陈福冻的紫青的手用雪使劲搓着,边搓边招呼着陈贵强陈贵庆赶紧的用雪搓搓手指手背,要是冻伤了可要遭罪了。
陈贵强哥俩呵呵的笑着答应着,互相搓着手,而陈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使劲给自己搓手背的张梅,哈哈哈的笑了,“到底是姑娘好,姑娘知道疼人,梅子,三叔这些年就没享受过你两个哥哥的伺候,”
陈福的话让陈贵强陈贵庆哥俩嘿嘿的笑着,陈福家老二陈贵庆嬉皮笑脸的看着陈福,“爹,我和我哥可没少帮你干活,你可不能冤枉了我们哥俩。”
陈贵庆的话让陈福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传出,让惦记张梅的王贵花一阵好奇,大步走进屋,一眼看到坐在炕沿,满脸美滋滋的陈福和站在陈福面前使劲给陈福搓手的张梅,王贵花一阵好笑,王贵花可是知道,陈福喜欢姑娘,那时候怀老二的时候,陈福经常念叨,要不是后来赶上计划生育,没准自家还能要一个,可惜刚刚生完老二,计划生育就在全镇推出,那些年不少人家四处躲着生孩子。
好笑的走到陈福身边,推了一把陈福,“可拉到吧,你看给梅子累的。”
张梅抬头冲着王贵花笑了一下,“婶子,不是累是让我叔他们吓的,你没看到我推开门的时候,我叔他们冻的脸都紫了,我怕我叔他们手冻坏了,那可是要遭老罪了,婶子,你看看我大哥、二哥,让他们搓的时间长点。”
王贵花看着变的絮叨的张梅,心底好笑的同时也松开一口气,王贵花就怕张梅想不开,张梅是个闷葫芦的性格,家里就剩下这孩子一个人,要是憋憋屈屈在出点啥事,可真是没脸见七叔了。
好在七叔去世后张梅这孩子像是开窍了似的,说话办事明显比以前高出一大截,这样自己也能放点心,只要在旁边多照应点,也算七叔没白疼自家老爷们一回。
一阵忙活后,张梅仔细看着陈福恢复原色的手背,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张梅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时看到陈福看向自己的眼神,此时的陈福满眼里都是慈爱,好像看自己孩子似的看着自己,张梅笑了,“叔,手还涨吗?”
陈福笑着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张梅的头顶,“不涨了,梅子是真懂事了。”
张梅只是笑却什么都没说,转头看向王贵花,在王贵花的帮助下,陈贵强陈贵庆也完事了,张梅看着笑嘻嘻的哥俩,心底有些羡慕,有个兄弟真好,压下心底的那点小波动,张梅走到王贵花身边,拉着王贵花坐在了火墙边,“婶子,大集是啥时候?”
“每个月二十,咋了?你想买东西?”王贵花靠在火墙上回答着,张梅点点头,“嗯,家里缺的东西太多了,我想堂点,对了,婶子,你知道谁家会弹棉花吗?我家的棉被都不行了,梆硬梆硬的,里面都是疙瘩。”
王贵花噗嗤一下笑了,连陈福和陈家哥俩也笑了,张梅不解的看着笑呵呵的四个人,突然,张梅的目光落在了陈福身上,“叔,你会弹棉花?”
陈福笑呵呵的摇头,指了指王贵花,“我不会,你婶子会。”
陈福的答案让张梅有些惊喜的看向王贵花,王贵花笑着点头,“我会,我爹干了一辈子弹棉花的活,我们家子妹几个都会,一会婶子就把棉被抱走,明个给你送回来。”
张梅笑眯眯的点头,有些惊讶的看着王贵花,“婶子,以前咋没看你弹过?”
王贵花拍了张梅一下,“傻姑娘,谁家没事老弹那玩意,一年能弹一次都不错了,有的人家一辈子都没弹过。”
王贵花的回答让张梅有些咋舌,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农村家里被褥少,前些年别说弹棉花了,连温饱都是问题,也就是特殊时期结束后条件一年比一年好了,但大部分还是一辈子用的都是结婚时的被子,最多隔几年自己拆洗重新絮点棉花之类的,有的老人,絮好的被子甚至比弹出的都好,但这是个技术活,张梅自知自己没那两下子,既然婶子会,那么也省着四处打听了。
五个人聊了一会,张梅想留四个人吃饭,却被王贵花照着后心拍了一巴掌,张梅无奈的看着抱着自家棉被褥子离开的几个人,心底默默的记住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