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了两张玉米面大饼子,又拌了点咸菜的张梅吃过饭,收拾好灶台后,烧了一大锅热水,好好洗了个澡,这段时间,忙活着送粮的张梅别说洗澡,能睡觉前洗洗脚洗洗脸都算不错,二十多天没洗澡,张梅觉得浑身上下痒痒的不行,里里外外洗了个透的张梅换好干净的衣服躺在炕上,舒服的直哼哼。
看了一下时间,一点二十,张梅把褥子铺上,又把枕头被子拽到身边,躺进被窝呼呼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四点多,当张梅终于舒服的睁开眼的时候,黑漆漆的屋子让张梅一下子想起晚上去王贵花家吃饭的事,扑棱一下爬起,吧嗒一声拉开灯绳,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四十,张梅松了一口气,缓了一下跳动的有些快的心跳,端起放在炕沿的大水杯把事先晾好的白开水喝了,才爬起穿好衣服,被子也没叠,只是掖好。
走出里屋的张梅看到摆放在外屋炕上的两件毛衣,转身又回到里屋,翻了半天,找了一块还算完整的包裹皮把两件毛衣包好,给灶坑添了点柴火后,张梅抱着毛衣离开家往王贵花家走去。
走到王贵花家门口,张梅推开虚掩的大门,边走边大声喊着,“婶子,我是梅子,我来了。”
刚刚做好饭招呼着二贵去张梅家招呼的王贵花听到院子里的喊声,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门边推开大门,看到了走到院子中间的张梅,“我还寻思着让二贵去叫你哪。”
张梅小跑着到了门边,“我下午睡着了,醒来一看都四点多了。”
边笑边说的张梅跟着王贵花走进屋,看着坐在炕桌前的陈福,张梅笑着打了声招呼,王贵花招呼着赶紧上炕吃饭,张梅看到桌子上摆着好几盘子的大馅饺子笑眯了眼睛,抬头看向王贵花,“婶子,你包的饺子真大。”
王贵花哈哈哈的笑了,“你三叔喜欢吃大馅饺子,说小个的不顶事,这不都习惯了吗。”
张梅轻轻的笑了,看了一眼带着笑的陈福,接过王贵花递给自己的碗筷,张梅往碗里侩了一勺蒜泥又兑了点辣椒,看到陈福已经开始动筷,张梅夹了一个饺子,沾了点碗里调好的蒜泥,一口咬了上去,酸菜肉馅的大饺子,咬一口香香的,张梅边嚼着边冲着王贵花翘了翘大拇指,咽下嘴里的饺子,“婶子,饺子真香。”
五花肉酸菜的饺子皮薄馅实,一口下去还带着五花肉翻炒后的香味吗,张梅的夸奖让王贵花瞬间笑眯了眼,一筷子夹住两个大饺子放到张梅碗里,“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想吃饺子了,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包。”
张梅哎的答应一声,低头快速的吃着,一个又一个,张梅自己足足吃了有三十多个,直到肚子有些撑了,张梅才放下手里的筷子,端起王贵花给撑的饺子汤慢慢的喝着,看到张梅放下筷子,王贵花招呼着张梅在吃点,张梅赶紧摇头,笑着说道,“婶子,可吃不动了,我吃了三十多个,撑的都快坐不住了。”
张梅的话让王贵花哈哈哈的大笑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张梅坐在炕上,看着忙活完坐在自己对面的陈福、王贵花,张梅把自己带来的包裹放在了炕桌上,打开后,露出了里面一件深蓝一件紫红色的毛衣,张梅把两件毛衣拿出布包,摆放在桌子上。
张梅的举动让陈福心底微微一动,而王贵花则愣住了,看着对面两个脸上一个了然一个发怔的王贵花和陈福,张梅笑了,“婶子,三叔,这是我给你们织的毛衣,虽然不是什么好毛线,但这是梅子的一点心意。”
说完把毛衣一一推到俩人面前,张梅的动作让王贵花一下子回神,惊讶的看着桌子上的毛衣,突然瞪大眼睛带着些许的怒气看着张梅,“梅子,你啥意思,婶子啥时候说让你给织毛衣了,你这不是让屯子里老老少少锉我和你叔的脊梁骨吗?赶紧拿回去”
王贵花说完带着怒气把毛衣推给张梅,张梅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带着笑张梅按住了王贵花的手,“婶子,我从小没娘,跟着我爷爷长大,这些年,你和我叔怎么帮我家的,我不是心里没数,不说别的,就说冬天的棉袄夏天的单衣,这些你少给我做了吗?在我心里,你就是娘,我知道,你们觉得毛衣是大物件,但这织毛衣的毛线是我赶集的时候买的剩毛线,你看看,都掉色了。”张梅停顿了一下,拿过放在桌子上毛衣摊开给王贵花看。
王贵花顺着张梅的手看到摊开的毛衣,知道张梅说的是实话,看着脸上带着陈恳的张梅,王贵花回握住张梅的手,叹了一口气,“梅子,婶子不能要,婶子要你这毛衣哪我成什么人了?”王贵花虽然喜欢张梅摊开的毛衣,但她知道张梅一个孩子不容易,她不能昧着良心收张梅的礼物,张梅说的她都懂,王贵花知道,张梅心底一直感激他们两口子,可哪不一样,她帮着张梅家给张梅做衣服,一是以前自家老爷们以前是张梅爷爷给了一条命,二是张桂河跟陈福是发小,再有就是因为她没姑娘。
王贵花的固执让张梅有些挠头,转头看向陈福,带着淡淡的祈求,“三叔。”
张梅的祈求让陈福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过张梅放在桌子上的毛衣,把身上披着的薄棉袄脱下,把毛衣穿在了身上,陈福的举动让王贵花叫了一声,“大福子。”
陈福把毛衣穿好,冲着王贵花摆摆手,“穿上看看。”陈福眼中的坚持让王贵花无奈的拿过毛衣赌气的套在了身上,虽然生气,但王贵花却还是发现了穿在身上的毛衣意外的合身,前后拽了一下,带着好奇看向张梅,“梅子,你啥时候学的?”
说完还好奇的翻了一下里面,张梅心微微顿了一下,“在学校,我们学校经常有老师织毛衣,看着看着就会了。”
张梅的话没有让王贵花怀疑,毕竟农村孩子很多活计真的是看会的,就像她自己,做裤子都是看会的,重新坐好的陈福看着对面的张梅,“梅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这样了,你觉得我和你婶子帮了你和你家,但你却不知道,三叔这条命是你爷给的。”
张梅微微楞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陈福,陈福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回忆讲述了自己人生中最难的一段时间的事情,从陈福口中张梅知道了为什么陈福这么对自家对爷爷,但理是这个理,陈福就是不帮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看着说完话看向自己的陈福,张梅摇摇头,“三叔,不是的,我相信我爷那时候是真的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就好像你和婶子把我当自家孩子看是一样的。”
张梅的话让陈福陷入了回忆,那一碗碗省出来的高粱米饭救的何止是自己这条贱命还有自己这后半辈子的幸福,不管张梅说的对不对,陈福心底对张久的感激不是用简单的语言可以表达的。
重新回神的陈福看着带着笑跟着自己老婆子说话的张梅,心底有些失笑,今个怎么还跟孩子说起这事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毛衣,陈福暗暗的决定以后加倍的好好对待梅子,不是因为一件衣服,而是陈福觉得,自己的这份心意得到了最大的回报,想着等张梅到了岁数给张梅挑个老实憨厚的小伙子成个家,就是自己死那天,见到张桂河和张久也能挺直腰板了。
此时的张梅并不知道陈福心底的打算,要是知道张梅闹不好要喷笑出来,毕竟在农村十七八岁结婚成家算是很正常的事,而此时的张梅只是跟王贵花从毛衣说道纳鞋底,娘俩越说越兴奋,一直唠到晚上九点张梅才离开王贵花家。
送走张梅,王贵花、陈福洗洗躺在炕上,翻个身,王贵花推了一把陈福,“他爹,你今个怎么突然接受了梅子给你的毛衣,你就不怕人家锉你脊梁骨,那孩子手里那点钱有数的,这两件毛衣咋的也不得四五十块钱啊。”
王贵花的话让陈福坐起身,摸索到烟簸箕点燃了一根烟,使劲抽了一口后,“老婆子,你没看出来吗,咱今个要是不收这两件毛衣,以后梅子啥事都不带找咱们的,那是个要强的孩子,咱自己心里有数,以后找回来就是了。”
陈福的话让王贵花一下子想起运粮时张梅的倔强,想了想陈福说的,点点头,“梅子那孩子可是挺倔,要是不收没准真是,算了,反正开学的时候我给梅子做一身新衣裳,在纳双二棉鞋。”
陈福轻轻的嗯了一声,把抽完的烟卷扔到地上,重新躺会被窝,不知道是不是今个提起了张久,陈福总是想起小时候跟张桂河的那些捣蛋的事,暗自叹了一口气,陈福半宿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