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入暖阁觐见。
嘉靖今日的精神似乎不好,满是倦意,清早去见两宫太后也是心不在焉,听人说杨廷和觐见,心里有几分不爽,却也不得不压着火气,出来见他。
杨廷和行了礼,旋即便道:“陛下今日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
嘉靖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道:“杨先生觐见,莫非说的又是广西杨环的事?大家的意思既然都是招安,那么招安亦无妨,给他一个世袭千户便是。”
杨廷和却也不急着进入主题,道:“依臣看,招抚是不成的,朝廷少不得还要调拨军费,令广东清远卫开赴广西,老臣算了算,所费怕也不下五万。”
嘉靖皱眉:“不是说要招安吗?莫非是借招安为名,行征伐之事,假若如此,倒是显得朝廷小家子气了。”
嘉靖的顾虑也不是没有,招安就招安,讨逆就讨逆,你今日能把别人忽悠住,明日人家还敢信你吗?这是信用问题,倒不是说嘉靖是个很讲诚信的人,假若他能忽悠倭寇招安,再背信弃义将这些倭寇统统消灭,嘉靖绝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说到底,根子问题还是利益,因为一伙蟊贼就损失朝廷的信用,这是亏本买卖,与其如此,还不如拿一笔银子,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官爵出来把人安抚住。
杨廷和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陛下,调兵入桂,并非是征讨。而是增加筹码,杨环打退了几拨官军。此时正在自信满满之时,且不说他肯不肯受降。就算是肯,怕是胃口也是极大,调兵入桂,先是做出朝廷几路并剿的姿态以及破贼只在即日的决心,再和他慢慢的谈,才最是妥当。假若他不肯,索性就将他剿了,假若他敢漫天要价,自然也给他一些威慑。好教他晓得朝廷的厉害。”
嘉靖听了,顿时觉得有理,在这方面,杨廷和自是老辣无比,这是全局者的眼光,步步都考虑的周详。嘉靖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杨先生说的有理,事情就这么办吧。内阁尽快拟旨出来便是。”
随即,嘉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疲惫的道:“不知杨先生还有事吗?”
杨廷和叹口气,道:“这杨环之患。其实根子还是在吏治上,地方上一举一动,都和吏治息息相关。若是朝廷用人用的好,则太平无事。四方咸安,假若用错了人。则百姓流离,滋生变乱。老臣身为吏部尚书,顿感责任重大,越来越觉得,这官员的任用出不得丝毫的马虎。”
杨廷和无故感慨,借题发挥,让嘉靖打起了精神,他晓得,以杨廷和的身份地位绝不会无端说一些废话,他既然如此感慨,必定还有下文了。
嘉靖慢悠悠的道:“杨先生所言甚是,吏治关乎社稷,人事与国家息息相关,不可小看。”
杨廷和又道:“上次陛下提出了侍读学士的人选,老臣想来想去,这朝中碌碌无为者有之,老而昏庸者也有之,若是不改变一下气象,对朝廷并无好处,所以老臣左思右想,觉得侍读徐谦,虽是年少,可这年少虽是短处,却也是长处,年少者披荆斩刺,锐意进取,或许对朝廷的风气有莫大好处,老臣已经打算,将一些年轻的官员提拔起来,换一换各衙门的风气,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提拔年轻官员……
这杨廷和当然是老油条一样的人,被徐谦坑了是一回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玩买一送一的游戏,陛下不是想提拔徐谦吗?那么索性就提拔年轻官员,徐谦自然要提拔,可是其他人也要火线提拔起来,杨廷和毕竟是吏部尚书,这提拔的权利最终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再加上他门生故吏不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朝廷洗一洗牌。
如此一来,在这个章程之中,徐谦自然是得了莫大好处,顺着这股春风平步青云,正式迈入高官的门槛,与此同时,杨廷和受益自然也是不小。须知朝廷提拔官员,既要看资历,还要看人脉,若是资历不足,皇帝都不好干涉,换了他杨廷和,也是惹人非议。
可是现在好了,请陛下拍了板子,杨廷和再主持大局,等于是内阁和宫里联手,打着换风气或是整肃吏治的名义行事,就算有人非议杨廷和,杨廷和大可以说这是天子拍板,他不过是奉旨行事,轻而易举就能推卸掉责任,可要是有人非议天子,宫里照样可以说,这是大臣的建议,宫中觉得可行,于是便试试看。
嘉靖脸色变幻,心里也是苦笑,他算是明白杨廷和的意思了,杨廷和是在和他做交易,这个交易对双方都有好处,其他人嘉靖想管也管不着,唯有徐谦才是他较为关注的,毕竟君无戏言,而且徐谦若是能步入侍读学士,那么就有了参赞军机的资格,对徐谦获益良多,想到这里,嘉靖却不急着答应,慢悠悠的道:“你是说升任徐谦为侍读学士?唔,这倒是深合朕意,只是既是侍读学士,又让他掌什么为好?”
到了侍读学士的层次,就算是主官之一了,一般都会分派任务,比如李时在待诏厅,身为侍读学士的时候就是待诏厅的首脑,也有人主管修史,有人负责典簿、图书之类,这就好像知府衙门一样,虽然侍读学士不是翰林学士,可是如果非要比较,那么通判之类的官职却比较适合,虽然大家隶属知府衙门,可是有人管刑狱,有人管户册,下头都有一批佐官和吏员。
而李时在待诏厅虽为掌待诏厅的侍读学士,只是他运气不是很好,里头却有个杨慎,杨慎这种数一数二的官二代你管得住吗?所以徐谦进入待诏房的时候,这李时很是低调,一点都没拿出主官的架子出来,倒不是他当真平易近人,实在是他怕人枪打出头鸟。
杨廷和沉吟片刻,道:“他既兼皇家学堂教习,是否换个侍读前去皇家学堂?”
嘉靖摇头:“皇家学堂眼下规矩已经制定,可是许多事情不免还要徐爱卿亲力亲为,朕看不宜轻动,这差事就兼着吧。”
杨廷和道:“既然要兼着皇家学堂的差,那么入宫待诏又或者经筵日讲的差事怕是不能办了,至于论撰文史怕也有些勉强,不如就专司稽查史书、录书吧。”
稽查史书、录书……
嘉靖皱眉,这个差不太固定,也比较随意,比如在文皇帝时期,这是十分重要的差事,当年文皇帝为了创永乐大典,命内阁学士为总裁,专门负责此事,为了表示重视,稽查史书、录书的官员几乎可以直接下条子调动各部,比如听闻哪里有什么孤本书册,一个条子下去,各部就都得乖乖配合,至于每年的糜费,几乎是想要多少户部乖乖拨发多少,绝对不敢忤逆。
不过近来,除了明实录之外,朝廷并未修什么书,这其实也是正常,正德皇帝当政了这么多年,这位仁兄对修书的事实在没多大兴趣,所以这录书和稽查的事也就荒废下来,而嘉靖皇帝刚刚登基,眼下的目标是争权夺利,自然也没有兴致管这烂摊子的事。
杨廷和提议徐谦负责稽查史书、录书,看来也是不希望徐谦真正接触什么实权的差事。
杨廷和固然有他的私心,嘉靖现在所要的则是尽快完成承诺,也懒得和杨廷和争执,况且翰林本就是清闲的差事,无论是经筵日讲或是待诏、论撰文史之类的差事也都只是清贵而不显要,嘉靖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上头多事,徐谦最需要的,是有这个资历,资历到了手,过了几年自然另有任用,或是下去镀金,任一方巡抚,又或者直接到分派各部,加为侍郎,甚至于鸿胪寺、钦天监这样的衙门,直接可以升任为主官,这就足够了。现在做什么,倒是无关紧要。
嘉靖颌首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办吧,旨意要尽快下去。”
杨廷和心里松了口气,这一次,似乎他也没吃亏,似乎双方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徐谦真正算是腾云驾雾,从此以后,怕越来越麻烦了。
只是……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杨廷和需要的是一个平稳过渡的时间。
杨廷和告别而去。他人一走,黄锦就从某处角落里跑了出来,笑嘻嘻的对嘉靖道:“陛下,徐侍读此次真是撞了大运了。”
嘉靖站起来,淡淡道:“他这不是撞了大运,这是运筹帷幄,你懂个什么,官可不是好做得,没有一点真本事,人家凭什么给他乌纱帽,唔,稽查文史,这个家伙……以后怕是清闲的很,有空的时候叫进宫来,朕近日反正也烦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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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悲剧的一塌糊涂呀,辛苦了一个月,各种撒泼求援,结果……眼看还有最后三天,似乎这赞榜还是和老虎无缘了,好吧,算了,只能在这里给赞了一下的同学们抱歉一声,浪费大家表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