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的轮转石,还有另一套其中几块,化为齑粉,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成套的轮转石了。从这一刻开始,轮转长生,将永远成为过去,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当我看着尘埃落地的决战地时,就有些恍惚。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也看到了小胡子,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把这个延续千年的大事件彻底的终结。
但我没有一丝轻松,没有一丝喜悦,尤其是看到远处的黑暗时,我就想起了麻爹,想起了曹实,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眼泪,扭头从这里离开了。当我离开了盘龙山,回到那个真实的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时,我就想着,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再来这里。
我们一起南下,在路上的时候,和尚就问我,有什么打算。看着他的眼神时,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仍然惦记着小胡子,无比的惦记。但是我们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有在死亡的边缘拼死挣扎过的人,才知道生命有多珍贵。启动碎片多少都带着危险性,和尚想找小胡子,却不肯再让我冒险。
“卫大少,你过你的日子去。”和尚摸着光头笑了笑,他走路已经走不利索了,却坚持不肯用拐杖,宁可拖着一条腿慢慢的走:“南京那边的生意,我不打算做了,很没意思,把那个东西借给我,让我四处走走。”
我的话少了很多,即便跟和尚在一起,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我摇了摇头,这个活,只能我来做,我可以把和尚送走,但是当他要回来的时候,仍然需要我的血。我的血离开身体时间过长,就没有那种神奇的作用了。
我们在江北这里停了一站,我不打算到长沙去,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叫张猴子先回去打理他们的地盘,雷朵不肯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在做这件大事,她一直都被迫隐藏着,窝在屋子里,那里都不能去。她失去了几乎所有亲人,我看得出,她害怕孤独,很害怕。
再回到江北的时候,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物是人非了。我带着人再一次来到元山,把这里当做启动碎片的出发点,这是个长期的活,下面那些伙计开始简单的归置一些东西。我和雷朵走在一条几乎看不出的小路上,一直走到了一面山坡的顶端。夜色深了,我们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流星飞快的从天边划过,雷朵就匆忙的对我喊道:“快许愿!快许愿!”
说完话,她就低头闭上了眼睛,我不信这个,看着流星急速的离开天空,离开视野。过了很久,雷朵才慢慢睁开了眼,我看到她眼里含满了泪。
“许了个什么愿?”
“我希望,我们都活着。”雷朵带着泪冲我笑了笑:“希望爸爸活着”
活着,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我如同入定一样,我想了很多。这件事可能算是划上句话,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的路就仍然延绵,我要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其实这条路是没有终点的,除非有一天,自己的眼睛永远闭上了,再也不会睁开,那时候,可能才算是终点。
“你的爸爸,会回来,活着回来。”我对着雷朵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又对自己说了一句:“哥哥,也会回来。”
第二天开始,我就启动了碎片,有两个伙计和我同行,带着不少必备的装备,遇到险情也不至于不知所措。伙计们在远处支了几个帐篷,当我最后一次转头的时候,就看到雷朵站在帐篷前,她说过,她会永远等下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样的寻找会持续多久,如果做最坏打算,可能我生命里剩下的时光,都要在这种离奇的跨越中度过,从这里,到那里,在从那里回到这里。
和尚一瘸一拐的在远处挪动了两步,冲着我扯开嗓子喊道:“卫大少!能行!我有预感,一定能行!”
多美妙的安慰,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卫天,你能行吗?在那种毫无规律的跨越中,能够完全跟小胡子他们保持相同的地域和时间跨度,几率有多大?
但是,我不会放弃。
寻找就这样开始了,目的地在几个不同却又熟悉的地方来回变换,偶尔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或者明显的线索,在每个地方寻找的时间大概是三天到五天左右。这样的寻找,其实就和普通人买彩票一样,连自己都知道那种希望有多么渺茫,但是装着一张彩票,心里多少都有些希望。
有了希望,人才不会觉得特别累,不会觉得无法支撑下去。
一切都在之前的预料中,不断的寻找,带着希望出发,带着失望而归。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半年之久,下面守在元山的伙计来回换了几批,只有雷朵跟和尚,始终坚持着不走,有时候,我就很想对他们说一句,回去吧,我自己找。但是看到他们的眼神时,我又忍住了,执着或者说固执,并非我一个人的专利。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启动碎片了,这一次跨越的地域很陌生,我确定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块土地可能位于西北,但并不是那种荒无人烟的无人区,隔着很远,我们就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包谷延伸出的绿茵把黄土地遮盖了一部分。
有庄稼的话,附近肯定会有人烟,我们走了不久,就看到了有人迹的地方。这是个很穷的地方,按照之前的惯例,我们要打听这是那里,是什么时间。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了,所以每次都是两个伙计过去打听的。
一个伙计朝那边去,我和另一个就在附近寻找一些可能存在的线索。一直过了很长时间,负责打听情况的伙计才回来,他蹲在我们两个面前,摸着脑袋想了想,说:“这个地方,叫李拐村,属于扶土山人民公社。”
“扶土山人民公社?”
情况就是这样的,这个伙计进村之后就晕菜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和屁事不懂的孩子,他问了半天,都问不出什么,最后还是在一座稍像样子的屋门前看到了一块牌子,依稀辨别出这个村子的村名。
“这次跑的够远的。”两个伙计就对视了一眼。
碎片毕竟只是碎片,按照我的经验,启动碎片之后,时间跨度不会大到让人接受不了,一般都是在十年之内浮动的,超过十年的都很少很少。然而根据这个伙计带回的地名,我就觉得这一次,我们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年前。
“有没有必要再去问的清楚点?”一个伙计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周围这片区域还没有完全找完,时间比较多,距离那个破村子也不算很远,所以我就点点头。
那个伙计马上就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放在地上踩,在这个时代,拾掇的太整齐肯定会被人盯着看。他弄的和逃荒的差不多的时候,揣了一些巧克力还有罐头,就调头重新朝那边跑。
大概就在伙计进村子后不久,我和另一个伙计就远远的看到从北边的山路上,赶回来一些人,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他们的年纪和长相,但是能看出他们走的很匆忙,马不停蹄的也朝村子里跑。我们两个就同时预感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要不要叫他回来?”身边的伙计感觉有点不安稳。
我摇摇头,这个时候再过去叫人,肯定来不及了,进村子的伙计很机灵,就算问不到什么,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被人打死在村里。
从山路上下来的那些人匆忙的朝村子里跑,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这里等。一直过了有两个小时,伙计才重新跑回来。
从外面赶回村子的,大部分都是壮劳力,还有些十几岁的小伙子。伙计打听事情就容易多了,他想办法混了两个小时,把情况搞的很清楚。
“那边的山里,肯定有肥坑。”伙计指着那些人赶过来的方向,很肯定的对我们说。我朝那边望了望,全是山。
几天之前,那边的山里出现了不太明显的地震,可能还有山体滑坡。不过那边的山非常荒,没有什么人,也没有造成伤亡。事情本来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村子里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进山逮兔子的时候,就说有一座山顺着山脚裂出的口子朝外冒黑烟。
山有没有冒黑烟,没有人敢百分百的肯定,不过几个孩子凑过去观察的时候,就在一些土石里捡到了几块明显是人为打磨出来的石片。
“就是这个。”伙计从口袋里掏出不到一个巴掌那么大的石片。
这是普通的石头打磨出来的,一边的边缘很平滑,另一边明显是折断过的,石片上刻着大概十一二个符号,像文字但又不是文字。
这些符号有些眼熟,看着它们的时候,就仿佛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随即,我就忍不住握着石片站了起来,我依稀记得,这些符号,和当初我在红石坳落水之后进的那个洞里所藏的树皮上的符号,非常相像。
“古羌人留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