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基本没怎么去上课,收拾起所有不好情绪,拿出当年跌到人生谷底时面对未来的勇气,努力攒出笑容,坚守在医院陪着林乔与病魔为伴。韩梅梅偶尔也会过来,带点水果或者当天的报纸。
今年的冬天虽然冷清,却难得洒满阳光,即便是没有温度的阳光。我有时给林乔读几段书,有时讲几段时政新闻,还去找来许多古早的电影,当《狮子王》的音乐响起时,笑着给他表演那段著名的“hakunamatata”。“hakunamatata,你不必再担心,不必像从前,听天由命,hakunamatata。”就像是一把扫帚,我尽己所能地驱逐这间小小病房中的死亡阴影,恨不得将它们都扫进这冬日里的冰冷阳光,再一把火点燃,听它们在舔起的火苗中滋滋作响。
林乔的气色渐渐好转一些,我却不知道我是否在慢慢枯萎,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秦漠,想起最后那夜他看我的样子,他说“宋宋,你对我一贯心狠”。
心就揪得痛起来。
林乔的手术算是成功,术后三天的血检报告出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第一步,随之而来的化疗就像是一趟接力马拉松。5公里10公里5公里10公里5公里7.195公里的六段赛程,能看到42.195公里之后是什么样的终点,只是,每段赛程唯有林乔一人接力。我们不知他是否能撑得过去。
第一次化疗结束后,林乔开始掉发,且吃什么吐什么,我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做营养餐,除此外别无它法。他的情绪不好,却尽量不让我察觉,我将张卫健和徐峥的光头照找出来给他看,告诉他其实这两人一直是我男神,他就笑起来。入院后他瘦了很多,可笑起来时无疑仍是整个肿瘤科笑得最好看的病人。
医生说这一阶段主要是看病人的求生欲,求生信念战胜一切。
我为他描绘出美好蓝图,就像教导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丢开他站在十步开外,然后伸开双臂向他微笑,许诺他一个光明未来,鼓励他一步一步走到我怀里来。我的心里被不安填满,脸上却仍能保持微笑,这一套我很熟练。
那晚窗外有大片雪白的月光,我收拾好病床前的两份报纸,正要按惯例将装了桑芽茶的保温瓶放到床头,听见林乔轻声说:“我们好像一直没有真正约会过一次。”
我说:“啊,对。”曾经我们差点要一起看一场电影,最后却无疾而终。那时候电影院里正放裴勇俊的《丑闻》,我用半价从学弟那里买了一张票,他还送我两袋话梅两包鱿鱼丝。
他说:“什么时候去约个会吧。”
我就说:“好,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们去游乐园坐碰碰车。”
这场约会安排在林乔第二次化疗后,当然不能去坐碰碰车。
林父林母对林乔是否能坚持下六个疗程的化疗忧心忡忡,愿意满足他的一切合理不合理愿望,尽管医生叮嘱化疗期间最好避免室外活动,但他们不忍令林乔失望,亲自为我们买了天文馆的门票。
按林乔的意思,约会就应该去看电影,但正常电影院人流过多空气浑浊,不宜接待病人,而天文馆正好有个数字影院,非节假日期间清静堪比墓园。虽然在此注定只能看一些《宇宙探秘》之类的科教电影,但好歹也算是看了电影。
天文馆中不贩售可乐和爆米花,唯有罐装绿茶,但林乔竟执意从外面的超市买来,他似乎将看电影当做一个仪式,这些东西他一样也不能吃,但拿在手中也是好的,这才像是约会。
偌大的影院中果然只有我们两人,是一部介绍十二星座的片子,典型的科教风格,只要是个成年人就不容易看下去,唯一的优点在于配乐悠扬,堪称助眠圣品。
我以为林乔会睡着,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得很认真。我时刻关注他的情况,三心二意,自然也没有睡着,那些星座知识更是听得一知半解。但对某个段落的插曲印象深刻,因为那插曲响起时,林乔跟着轻轻哼唱,深沉的男低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哼得很熟练,发现我看他时,低头对我说:“你也喜欢这曲子?我以后弹给你听。”
我并不喜欢这支曲子,但我愿意看到他对未来许诺,这是一种求生欲。我拍拍他的手背,尽最大努力表现我的真诚,说:“你一定要弹给我听,我喜欢这支曲子。”
天文馆二楼拐角有个小小茶座,我们选了个紧靠玻璃幕墙的角落坐下喝茶,等林乔父亲的司机来接我们。
桌上搁了本参观手册,林乔随意翻看。他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帽沿拉得很低,挡住耳朵,金丝眼镜换成了丙酸纤维的板材镜架,围巾随意搭在脖子上,除了脸色有些异于常人的苍白,简直看不出是个正在化疗的病人,更像个刚从T台走下来的模特。
我认识他那年,他十七岁,那时他就像个王子,而这么多年,这个人就算是苍白着脆弱着狼狈着,也是王子一样闪闪发光。或许光芒微弱,但人群之中,足以让想找到他的人一眼看到。
我选择了他,他要好起来,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注意到我看他的目光,微抬了眼:“刚才那片子,你有没有数过里边出现了多少个宙斯的儿子?”
我抿着咖啡问他:“你刚才看得那么认真,是在数这个?”
他的手指轻扣着桌沿:“你不是喜欢小孩?家里小孩越多越热闹。”
我说:“别傻了,我泱泱大国,再喜欢小孩未来你也只能生两个,你以为你还能组出个足球队?”
他握住我的手,苍白的嘴唇挨过我的手背,唇角却提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他爱这么笑,高中时代他这么笑时能迷倒全校一半女生。他说:“已经有了朗朗了,我们只能再生一个。”
近来我给他规划过很多有关病好后的蓝图,但从未规划到这一步。我希望他对未来提出各种要求,越多越好。但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不正是我选择的未来?但我是那么擅长演戏,即便心中慌乱,却本能给出最适宜的答案,我说:“好啊。”
然后我就看到了秦漠。
有一刹那,我不能明白这是一场怎么样的巧遇,但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周越越说过,此次秦漠来C市,原本就是为了省天文馆的设计工作。
不见秦漠已一个半月。
空旷的大厅,顶上是圆弧的穹顶,像是夜空倒扣下来,而天文馆的这个大厅就是整个世界,他从世界的另一边出现,穿着深色的西装,显得身材颀长。工作人员在前面错开几步引路,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他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被簇在中间,正边走边说话,因身量太高,他微微低着头,令老先生不必费力仰头。
工作人员回头说了句什么,一行人齐向茶座而来,他顺着工作人员的手势瞟过来一眼,却并没有停顿。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我。
大三时一位教授教我们演讲,告诉我们紧张时手上千万不要拿东西,纸片是最要不得的,其次杯子,再次钢笔,它们会将你的紧张至少放大十倍给观众看到,你想装作镇定,它们却惯会出卖你。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却不料用力过猛,杯子撞到杯托,极清脆的一声响。林乔闻声抬头,正看到溅在我手背上的咖啡渍,熟练地拆出纸巾来帮我揩干净,一边揩一边道:“早上我还想最近你越来越会照顾人了,这会儿搁个杯子却能把咖啡洒一身。”
一行人已入茶座,如此狭小的空间,我虽坐在最里侧,却正对着秦漠。视线在半空与他相接,他的眼睛深如黑潭,像从前一样漂亮,却含着令人不熟悉的淡漠,从前所见那漆黑眸子里的温柔笑意,就像是个幻梦。林乔背对着他们,我想我的表情应该维持了镇定,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因为林乔并没有转头去看身后新来的客人。
秦漠在林乔身后的高背沙发中落座,其他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落座,一群人开始交谈,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嘈杂都向我耳边涌来,却唯独没有秦漠的声音。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他就坐在这段距离之后,但他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林乔似乎对那本绿色封皮的参观手册着了迷,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看:“下次我们带朗朗来看这个?”
我说:“好啊,但过不久这里可能会重建吧。正好,你病好了,新天文馆也该建成功了,我们就带他来玩儿。”
抓住一切机会让林乔许诺未来或者对他许诺未来,经过一个半月的锻炼,已然成为一种本能,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说:“到时候就可以去游乐园坐碰碰车。他还爱什么游戏?”
我说:“他还爱下五子棋,还爱打游戏,他上奥数班,特别爱钻研奥数题,你可以教他,他不像我这么笨。”
他唇角抿起很浅的笑意,大约是想到了我们共同的高中,他的确被我在理科方面展露的笨拙气得不轻。但那也成为了好的回忆。
林乔突然问我:“你对未来有什么憧憬?”
我一时茫然,未来,未来,我对未来的想象,一切止步于林乔好起来,而之后会怎么样,我没有想过,我知道我们要在一起,但我们会怎样地在一起?
他合上参观手册,轻声道:“我憧憬过。”顿了片刻,续道,“语文老师和儿科医生组成的最简单的家庭,平时我们会有自己的工作,每周看一次电影,周末带孩子们去游乐园或者公园野餐,我会学着开始下厨。”
我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听到自己说:“好啊,但你要把工资卡都交给我。”
他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当然。”拢着我握着杯子的手,“当然,宋宋。”
他的笑容依然有十足魅力,且这个笑容不同往常,满含颜彩和生机。但这一刻,我想起的却是那个夜晚,我同秦漠坐在阳台上看星星,他说宋宋,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伤害到你,就把全部财产都给你。
但是我先背叛了他。
此时他就坐在两把椅子后,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全部交谈,他会怎么想我?他一定恨极了我。我不想拖累他,他最好恨我。
我遇到一个好人,我却要不起他。
直到此刻,我终于有些理解当初的林乔,为何能喜欢着一个人,却又对那个人那样坏。但就像在林乔之后,我遇到了秦漠,在我之后,秦漠一定也可以遇到其他人。
手机铃声响起,司机到了,我拿起一旁的羽绒服给林乔穿上,拎着保温杯走出茶座。他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我自然地让他握着。林乔没有看到秦漠,但我能感到身后的视线,若锥骨的芒刺。
我想回头再看秦漠一眼,他坐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讨论工作时一贯有种特别的好看,但我忍住了。
就这样吧。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周越越的电话,告诉我秦漠要回美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她向我借一下颜朗去送个行。
自从我开始照顾林乔,颜朗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周越越,她想怎么折腾他全在我掌控之外,说白了根本不需要向我请示,却打这样的电话来,不过是借机告诉我秦漠要离开了。想出这一招来,一定用了她不少智慧。
我记得林乔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周越越来找我和解,攀着我的肩跟我说:“宋宋,无论怎么样,你幸福就好,我就是怕你不幸福,特别怕,你要是不幸福,我也不能把我的幸福分给你一点儿,你说该怎么办啊?”说着竟然真心着急起来,好像我已经开始不幸,我不得不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安慰她,幸好大家是面对面抵足而谈,算是节约了电话费。
我答应了周越越,她可以带颜朗去,却推辞林乔那天有个检查,我去不了。她很失望,可能想起曾经答应过我要尊重我的选择,才没有口头威胁我非去不可,我们和平地挂断了彼此的电话。
虽斩钉截铁告诉周越越我无法送行,但秦漠回美国那天,我却早早起床打扮,早早打车来到机场,早早候在起飞坪外。不像小说描写,有情人终能相会,我甚至没有进机场大厅,当然没可能见到秦漠。
那天虽一贯的寒风凌冽,倒有很好的阳光,银杏叶在干燥的空气中飞舞,像一群黄蝴蝶不知要被风吹往何处。
我不知哪一趟飞机上坐着秦漠,只是昂首望着天空,等着那庞大的铁盒子带着我喜欢的人飞离这个城市。感情的事不能拖泥带水,我选了林乔,就不能拖着秦漠,但离开秦漠,并不像剥离一个橘子皮,那更像是剥掉自己的指甲,痛得钻心。因这痛是自己给自己的,无论如何,我都受着,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我们有一个闹剧般的相遇,我却希望至少结束是好的。我和他的结束,不该是他望着我的背影,我的手放在别人的臂弯中。
秦漠,再见了。
再见了。
那之后我开始嗜睡。
大学时代,为了免费治疗心理疾病,我参加了学校的心理协会,此前已经说过,在这个组织的帮助之下,我的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可以看出,这的确是一个不太靠谱的组织。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靠着自己过人的毅力,在这个艰苦的环境中学到了一些正确的心理学知识。比如我知道,人在精神压力过大时,逃避作为一种心理防御机制会开始起作用,并由此会产生一些具体的逃避行为——困倦或嗜睡。
我时常梦到秦漠。
这辈子我都没有做过这么文艺的梦,还这么多,它们就像约好一样在这一个月内频频造访我的睡眠。
梦里的场景变幻无穷,有时是在古旧的地铁站,有时是在拥挤的公车旁,有时是在潮湿的码头边。每个地点都关乎离别,每个梦境都关乎离别。我总是挽着他的手踏上梦中的交通工具,不知它们驶向何方,心中却格外安定。可一错身他就同我分开,站在窗外和我挥手告别,眼中含着伤悲。地铁将我带走,公交车将我带走,航船将我带走,如此没有逻辑,我立刻就知道是在做梦。可同秦漠分开的恐惧仍然紧紧攫住我的心脏,我就在梦中哭醒过来,然后呆呆地看半天天花板,接着擦干眼泪,熟练地去冰箱里拿出冰袋将眼睛敷一敷,洗漱完毕赶往医院。
我的嗜睡症和关乎秦漠的梦境齐齐结束于林乔的第四次化疗。
一直到第四次化疗前,林乔的情况都还不错,连医生都说,在他遇到的病人中,林乔算是坚强,照这个情况下去,前景应该会比较乐观。这的确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在我,则是有时间做那些关乎思念和伤感的梦。但第四次化疗后,林乔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就像一条宽广平静的大河,河底深处的静水在猝不及防中掀起滔天巨浪,浪头临空而下,浇得人遍体生寒,而浪头之间的林乔整整四十个小时在寒战和高烧中颠沛辗转。
冷的时候凉意从骨头里发出来,头发尖都冒着寒气,再多的棉被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热的时候脸颊都烧得发红,血般的殷红渗出几近透明的肌肤,连话都说不出。林乔大多时候很镇定,清醒时甚至能安慰我,他一定是这世上最会忍痛的病人。但痛起来时,他偶尔会忘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一个人能痛成那个样子,能难受成那个样子,似乎在这样的疼痛之下,死亡也变成一种甜美的归宿。
镇静剂,特效退烧药,特效退烧药,镇静剂,大量药品填鸭一般注入林乔的身体。我握着他的手不断在他耳边重复我们设计好的那些未来,内心充满恐惧,声音却坚定无比。
黎明前有一阵他清醒过来,他的手瘦得厉害,却抚上我的头发,他微微叹息,对我说:“你不快乐,宋宋。”我害怕得牙齿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回答他:“你生病了啊,因为你生病了啊。”又哆哆嗦嗦地威胁他:“除非你好起来,否则没人能快乐,你不好起来,我一生都不会快乐。”我几乎是跪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加油度过这一关,林乔,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我都想好了,婚礼办在玉满楼,让周越越当伴娘,颜朗当花童,婚戒我要蒂芙尼的黄钻。”婚礼的每一个细节我都提出要求,就像真的为此慎重考虑过,说出这番话时,心底一空,有一种奇异的释然,仿佛命运就此尘埃落定。
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不要再让我失望,林乔,你一定要挺过来。”他闭了闭眼,轻声说:“好。”
我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谎言,却无暇顾及那意味着什么。直到林乔终于退烧,身体状况恢复正常,那漫长的几十个小时,我的脑中始终是片空白。
之后的三个月是场噩梦,因为这一晚的前车之鉴,即便那些常规检查列出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我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整整三个月,神经绷到极致,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有好几次看到林乔的母亲在十二楼的转角处压低了声音哭。我至今仍不喜欢他的母亲,但看到她那个模样也觉得可怜。
韩梅梅来过几次,有一天她问我:“你想过没有,万一林乔他……你会怎样?”
她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她也在害怕。人这一生,有些悲痛没法在脑中预演,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我会怎样?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已尽己所能。这么多年,我学会的最宝贵的人生哲学,是尽人事,听天命。
而这一次,终于,命运没有再让我失望。
林乔跑完了这场接力马拉松,最后一次化疗,血检报告中癌细胞指标已恢复正常。42.195公里后,寒冬悄然远去,我们迎来了万物复苏暖阳高悬的春天。
三个月里,大家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每一次哭泣都像是在独自举行一个隐秘的仪式,要牢牢瞒住林乔,而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一个可以在他面前肆意宣泄的机会。
林乔半躺在病床上,白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他实在瘦了太多,他的亲人们依偎在他床边喜极流泪,五月的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他睫毛上、鼻梁上、嘴唇上,为他苍白的肌肤烙下一些暖的颜彩。
他的视线停驻在我身上,招手让我过去,他的亲人们会意离开。偌大的病房一时空旷,我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他垂头轻抚我的指尖,良久,抬头看着我:“宋宋,你一直让我好起来,我好起来了,来和你履约。”
我终于没能忍住眼泪,我想我的确是高兴的,但也是悲伤的。
这种大好时刻为什么我会悲伤,只有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