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章合一章)
贵王府,银安殿。
武植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看看面前陪笑的开封府,心里一阵无奈,这几日时间都浪费在这迎来送往上了。特别是自从被任命为西北参军的诏令下来以后,自己这贵王府可以说门庭若市,会看风向的人当然看的出贵王摆明是要被重用了,此时再不巴结,等人家这闲王从西北回来委以重任后,想进贵王府那是难于上青天了。这几日武植别的没做,朝廷大员倒认识了不少。
不但阿谀奉承之辈来见他,一些刚直大臣也前来拜访,这些人都是担心武植去西北后会鸩占鹊巢,虽说参军这个职务现在就等于是闲差,但武植是王爷,参军名义上也确实有参与军务的权力,一旦到了西北,武植指手画脚,王厚这个经略使怕是压不下他这贵王,所以这些人话里都隐隐劝武植只管等着拿军功就是,其它的就别参与太多了。武植心中苦笑,心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没有吗?面上还是隐晦的表示自己不会干预军务,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这开封府就更好笑了,把自己说的和龙五是生死兄弟一般,墨迹了快一上午了,烦都烦死了,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端茶送客的习俗,这不,自己都端了几次茶示意他喝完走人,他就是看不出来,如此没有眼力,真奇怪他这开封府尹是怎么升迁上来的……
……
汴梁城东门青石大道中间,百十名衣甲鲜明的卫队站在大路中间围成一圈,手中大刀斧钺在春日下闪闪发光,显得十分威武雄壮。里面是一队华丽的车架,行人纷纷从这队看起来气焰嚣张的侍卫两旁绕行,开始还有那想看看热闹的闲汉,都被侍卫用刀柄砸了一头包,又喝令一人在旁跪下示众后,再也没人敢驻足,都匆匆快步而过。不过每个人看到跪倒的闲汉那一头包,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闲汉却是死的心都有了,他在东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进城探望朋友,见到车队好奇下多看了几眼,就落了这么个下场,这里来往的行人中可是有不少认识自己的,以后自己还怎么抬头见人?特别是看到西村和自己一向不合的陈大户那一脸讥刺的笑容,闲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闲汉正死命低着头郁闷,耳边就听有人“哎哟”叫了几声,然后是侍卫的声音:“你也在旁边跪下!贵王千岁的车架也是你能笑的?”接着感觉紧挨自己多了一个人,闲汉偷偷转眼一看,陈大户哭丧着脸正望着自己!闲汉要不是怕再挨几刀把,恐怕会马上跳起来高喊万岁,方才在他眼里还是土匪恶霸的侍卫一转眼就成了最可爱的人!
“相公,这样不好吧!”金莲也看到了被揍的一头包的行人。虽然武植现在是贵王,金莲是贵王妃,二人的称呼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叫金莲,一个称相公。
武植笑笑道:“你就别管了,我自有用意。”
金莲点点头,望着武植,眼圈却有些红了。
“大姐,你就是留在京城过几日还不是要来给姐夫送行?然后孤零零一人守候在王府里,还不如现在叫姐夫给你送行,叫他也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七巧小脑袋挤了进来,靠在金莲肩膀上。
玄静无奈的从后面拉开她,道:“大姐和老师道别,你凑什么热闹?”
“怎么叫凑热闹?我也是在和姐夫道别啊!你就不想和你老师说几句话?昨天晚上我看你掉泪了哦,别告诉我是舍不得大姐,昨天下午可是就说好了大姐和咱一起走的!”七巧大声说道。
玄静脸“腾”一下红了,狠狠瞪了七巧一眼,转身进了马车。
七巧嘻嘻一笑,看看旁边泪眼婆娑的竹儿,笑道:“我可爱的小四妹怎么掉泪了?舍不得你家老爷吗?”虽然竹儿没和她们结拜,但三女都称呼竹儿为四妹。
竹儿低头道:“竹儿是担心老爷没人照顾!”七巧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忍心再逗弄她,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
武植知道自己回去西北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又要和金莲分开很长时间了,自己前些日子才答应以后多陪金莲的承诺又打了水漂儿,在别人眼里看来舒服至极的美差在他看来是可恶至极。可是也知道不去是绝对不成的。想到七巧和玄静又要回江南,偌大的王府就剩下金莲和竹儿,太冷清了。转念间有了主意,不如让金莲和竹儿陪七巧和玄静回家,二人都没去过南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次也恰好叫她们散散心,游历江南风光。开始金莲和竹儿都不同意,直到他拿出家主的威风,才迫的二女屈服。
七巧和玄静倒是开心的要命。用七巧的话说,这次他算将功赎罪,暂时抵了他没弄到“御前带刀侍卫”的罪过。这几日武植疲于应付朝中各路大员,又哪有时间去和赵佶给她们去要这个名号。就是大姐那里,也是抓傍晚带几女去探望了一下。
武植看着金莲一脸的不舍,心里也阵阵难受,轻轻把金莲拥入怀中,良久后,在她耳边道:“上车吧,再不走我可就跟你一起走了!”脸颊感觉凉凉的,伸手一摸,却是蹭到了金莲脸上的泪水。
武植一狠心,伸手抱起金莲,不顾金莲的惊呼,把她送入车中。也幸好四周侍卫没有敢偷看的,全部精神抖擞的警戒四周。要不然,王爷和王妃当众搂抱的举动可实在不成体统。
便宜皇兄所赠的豪华马车就是不凡,车厢宽敞的有些过份,高可立人,面积足有一间寝室大小,四壁是深红绸缎包裹,三张长长的软靠椅上铺的是雪白的毛皮,据说是大宋船队从海外交易来的珍奇白熊之皮。
竹儿和玄静都默默坐在靠椅上想着心事,七巧却是对雪白的熊皮起了兴趣,正揪下几根长长的绒毛研究着什么。见武植把金莲直接抱了进来,三女都站了起来,看到人家夫妻间这种亲昵举动,都微觉害羞。武植顺手把金莲放一软椅上,眼睛扫过三女,心中黯然,特别是看到竹儿的泪眼和玄静眼中的寂寥,心里一酸,伸开双手强笑道:“咱们……一一告别吧!”四女一齐瞪大眼睛看着他,神色各不相同。武植这才想起似乎这种告别方式在这个时代太超前了,说超前是武植自己认为的,别人看来,他这举动只能用轻浮,下作来形容。当然四女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尴尬笑笑,武植转身逃离,心里暗叫天道不公,自己的谦谦君子形象毁于一旦,这里可是有自己最在乎的亲人,最崇拜自己的贴身侍女,依恋自己的弟子,还有最爱和自己作对的鬼灵精,不知道下次见面这鬼灵精又要给自己起什么绰号了,不会是“马车之狼”吧???!!!
四女见他狼狈的样子,都轻声笑了起来,离愁倒是被冲淡不少……
武植把胡得海叫来又细细嘱咐了一遍,这次贵王妃的安全是由胡得海带三十名王府侍卫负责,因为金莲不喜欢大事铺张,这些侍卫都扮成护院打扮。武植也没反对,要是大张旗鼓的去江南,这一路官员迎送就够让人心烦了,何况到了江南叶家,怕是更会被严密保护起来,又哪里能逍遥的和七巧她们去游山玩水。
……
武植骑着高头大马上慢慢走在汴河大街上,心里空落落的,唉,这些天就要做孤家寡人了吧,孤王?还真的成了孤王了啊!
无意间眼睛一瞥,恩?那不是容顺搂吗?想起那日好像没怎么教训他,此时心中郁闷,正好去寻些乐子,消遣一下。
容顺搂的店门紧紧关着,武植刚刚皱下眉头,早有眼明的侍卫上前就是一脚,店门“咣当”一声倒下,里面传来几声惊呼。
呼啦一下,前面的侍卫一拥而入,里面传来一阵惊叫和桌椅碰撞声,武植慢慢走了进去,身后侍卫亦步亦趋。
容顺搂大堂靠门的位置已经被侍卫清出一大片空地,本来摆放在这里的桌椅横七竖八的被扔在一边,十几个侍卫刀剑出鞘,把店里的几人逼在一个角落。这边的侍卫还在用长刀斧钺清理场地,桌椅纷纷飞向墙壁,撞到墙壁后又重重落在地上,十之七八被摔的散了架。
武植咳嗽一声,这些侍卫赶忙住了手,极快的分散开来,让出一条通路。
“程胖子,老相识又来看你了!”武植笑着走向墙角几人。
“恩?程胖子呢?”武植一阵扫兴,被侍卫刀剑吓呆的几人中却是没有小胖子程掌柜。
“程……程胖子?是以前的……的程掌柜吧?”好半天里面才有个伙计打扮的人磕磕巴巴回话。
武植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什么?以前的掌柜?他把这铺子卖了?”
“你们是什么人?”门口传来一声清喝,接着就是兵器碰撞声,从武植听到喝声到转过身的瞬间,门口来人已经都被刀剑加身,反抗不得。
武植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地兵器,看来来人不是善茬儿啊,武植一阵偷笑,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店门口七八名男子,除了最前面一人外每人面前地下都有件兵器,想来是被侍卫打落的,两三名侍卫围住一人,刀剑直指对方要害,显然若是再有反抗,必然横尸于此了。最前面男子身材纤细,手中短剑虽未脱手,却有四名侍卫长剑牢牢指住,其中一名侍卫喝道:“大胆刁民!放下兵器!”
为首男子咬了咬牙,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砸店伤人?”声音清脆,正是方才清喝的声音。
武植打量了他几眼,不觉哑然失笑,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倒是第一次见到女扮男装的人,眼前这位可不正是个姑娘,虽然穿了男装,眼眉似乎也故意画浓,画成了两道剑眉,唇上粘了胡须,但是和电视剧里女扮男装的造型逼真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首先就没有喉结,神态举止也是一副女儿神态,再加上她那白皙的皮肤,流动的眼波,可以看出来,她不但是女人,恐怕还是名美女。
“你叫什么名字?可知道聚众带械是什么罪责?”武植冷冷道。要知道宋代对管制刃器十分严格,不但禁止民间私蓄兵器,就连军人的兵器也要寄存本军司,出征时方能申请取出。而民间好勇斗狠之徒多用朴刀,就是村民用来开山种田的工具,所以到真宗年间,民间朴刀也开始实行管制,均要登记造册。
对面这几人手中的兵器或刀或剑,打造十分精良,显然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之辈。武植当然好奇他们的来历,更何况武植还有一桩心事未了,那就是“陆家帮”,听赵佶说,自新的开封府尹陶节夫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搜捕陆家帮,抓了些零零碎碎的外围泼皮后,就再查不到线索,陆家帮似乎一夜间从京城神秘消失。武植进京后也曾派龙五去打探,京城的泼皮却大都只知道陆家帮的名号响亮,至于详情却无人知晓。还说很多泼皮在外都爱用“陆家帮”的字号唬人。被抓进开封大牢的就有不少这样的倒霉鬼。武植见实在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也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
看到这些手持刀剑的男女,武植心里活络起来,像陆家帮这种私帮也许就是所谓的江湖了吧,泼皮毕竟是泼皮,和私帮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又怎么能打探出人家的消息。武植本来是想等西北事后就和七巧见识下这些走私盐,违禁物事的帮派,从中寻觅陆家帮的踪迹,今日适逢其会,对面这些人很可能也是什么江湖私帮,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打探到陆家帮的消息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