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官邸。
端坐在太师椅上,段祺瑞左手拿着份名单,右手拿着个放大镜,正仔细看着上面的人名。
“年龄大了,眼睛不行了。”许久,看完的段祺瑞放下了放大镜自嘲地笑笑,坐在他下首的三人连忙一阵什么宝刀未老、雄风依在之类的马屁拍了过去。
摆摆手,打断了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段祺瑞戎马一生久居高位,哪里会被这种话给迷惑,不过在座的都是自己亲信之人,他也未曾责怪,只是淡淡一笑。
“做的不错,不过其中之人有多少真正可为老夫所用?”
“王印川、刘恩格、黄云鹏、田应璜、解树强、江绍杰等十二人应无问题,加上志洋、云霈和我,一共十五人。”回答这话的是段祺瑞的左右手徐树铮,而陪座着的另外两人是安福俱乐部的首脑王揖唐和曾毓隽。
“芝老,虽说如今人数少了些,可这名单上有许多人还是可以拉拢的,毕竟这些人大多都是芝老同乡,仅此一点关系就亲近了许多,而且关键在于我们开出的价码究竟如何。”
王揖唐拱了拱手说道,一旁的曾毓隽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安福俱乐部刚刚成立,这些日子王揖唐和曾毓隽可少没未这事忙活,整日里上窜下跳串联各派皖系熟人,打着段祺瑞的旗号再靠三寸不烂之舌倒是拉了不少人入会,如今短短不到一个月,俱乐部就有了三十九名成员,其中国会议员三十一人,再加上其余八人在政界担任要职或民间有一定的威望和影响,这样的实力已经不比一些小党派逊色了。
“价码,呵呵。”段祺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当然清楚王揖唐话中所指,如今中国虽说表面上实现了宪政,但实际上和以前官场并无两样。裙带、同乡、师友甚至金钱、地位。这些依旧是各党派手中的利器,就连号称宪政先行者的宋教仁的kmt也不能免俗,只不过在某些方面做的稍稍进步些,不像一些小党明目张胆罢了。
段祺瑞何尝不知这些投机政客都是有奶便是娘?可要想达到目的不用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俗话说的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可用钱买来的忠心同样也不可靠,当即段祺瑞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对于一些重要人物可花大力气拉拢,就算价码开得高些也是可以的。至于有些墙头草那就暂时放到一旁,平常养着他们帮着摇旗呐喊,到关键时候再出点血,想来一样能取得效果。
“芝老高见!”徐树铮顿时眼睛一亮,由衷佩服。
“就这样吧。这些事由小徐和二位斟酌着办,老夫就不出面了。”
“明白!”
段祺瑞点点头,顺手端起了放在左手边的茶盏,三人顿时会意起身告辞。
王揖唐和曾毓隽走在前头,徐树铮特意慢走几步落在了后面,等他们二人先行出去后他又转身跑了回去。
“小徐,还有何事?”
“芝老,的确有一事。”徐树铮轻声在段祺瑞耳边说了几句话,表情平静的段祺瑞眉毛突然一跳。将信将疑向徐树铮瞧去。
“此事当真?”
“绝不敢隐瞒芝老。”
微皱着眉头想了想,段祺瑞道:“既然如此你就同赵智庵沟通下,把这事让警察局去处理吧。”
“可是芝老……。”徐树铮没想到段祺瑞居然这么安排,当即就急了。
“不必说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这样吧。”段祺瑞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徐树铮神色迟疑半响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告辞了。
出了段祺瑞的官邸,徐树铮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上车时随从询问徐树铮是回府还是去其它地方,徐树铮刚想开口说要去警察局。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主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中日之间的停战已正式生效,虽说其间有袁世凯去世稍稍影响到了停战的善后工作。不过在调解团各国代表和中日双方代表组成的军事停战委员会监督下,奉天、胶东战场的停战已得到了落实,双方军事分界线已经划定,两地日军在日本第二舰队的协助下也开始了撤回国内。从表面上看,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实际上停战双方都不以为这份协议代表着真正和平来临,确信双方依旧会有一战。
袁世凯的去世,使得中日停战的影响稍稍减弱,但等到国葬出殡之后,各界又把中日停战之事拿出来炒了冷饭,一时间民间对这份停战协议说什么的都有,在各潜在势力和有心人的悄悄推动下,甚至有人在报上指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停战协议,而是卖国协议,民国政府表面号称宪政,实际同满清毫无差别,割地受辱,大失人心。
当然也有些头脑清醒的人进行反驳,他们认为停战协议虽说表面上国家吃了点小亏,但从国际角度方面考虑这份协议还是可行的。在欧洲依旧大战,各国无法抽调军力插手远东的情况下,以中国的实力和日本单打独斗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会把刚刚成立不久的民国重新打烂,鉴于这样的考虑,政府暂时和日本停战是可以理解的,何况这仅仅只是一份停战协议而不是终战协议,等到国力增强后,自然可以夺回失去的领土。
这种截然不同的意见各抒己见,在媒体上辩论不休,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方子达手下一帮御用文人为政府辩护,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认为政府出卖利益的呼声越来越高,到这时候方子达暗暗觉得有些不妙了。
“智庵先生,您怎么也在?”
嗅到一丝不寻常味道的方子达决定找宋教仁说下此事,谁想当他来到总理府时在办公室外的休闲室见到警察总监赵秉钧也在。
“是鄣明呀,前些时候大总统出殡我未去送行,在此说声对不住了。”赵秉钧见是方子达连忙站起,作为前国务总理的赵秉钧如今也是内阁成员,并担任全国警察总监的职务。虽说赵秉钧在国务总理的位置上没做出什么政绩,但他却是中国成立第一个警察机构的创始人,在警察总监的位置上反而做得比总理好许多。
“智庵先生不必如此,您身体好些了么?”赵秉钧没去参加国葬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差一点儿就丢了命。为了完善全国各城市、地区的治安布置,在办公室一连几天废寝忘食工作的赵秉钧突发十二指肠穿孔,幸好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前几日,赵秉钧才刚刚出院,有些苍白的面孔表示他依旧是个还未彻底痊愈的病人。
“没事了,多亏医生手段高明。”赵秉钧笑了笑,方子达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并趁着宋教仁在办公室和人谈话的机会同赵秉钧闲聊了几句。
“鄣明,你今日来是不是为了财政之事?政府财政如今怎么样?”
“虽有前些时候中日交战,不过这个月财政已经好转。这还要多亏了前大总统和智庵先生的大借款打下的底子,要不然凭着这一个多月的战争恐怕财政总就烂成一团了。”方子达谦虚地回答道,并捧了捧赵秉钧。
“呵呵,鄣明言重了,我当初做总理也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哪里有遁初和你的大才啊!别的不说,近两年里国家如何改变我都是瞧在眼里的,以我之间换任何人坐你们的位置也不会做得更好了。大总统慧眼识珠,遁初兄也是好福气啊!”
赵秉钧由衷感叹道,似乎想起了袁世凯,取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淡淡一笑,方子达说道:“不过我今日来倒不是为了财政之事,而是另有它事。”
“哦,何事?”赵秉钧随口问了句,猛然又想起以自己现在的身份问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合适,连忙摇头道:“呵呵,随口一问,鄣明不必说了。”
“无妨。”方子达笑道:“其实这事智庵先生知道也好,本来想先同遁初兄谈过后再去找先生的,既然先生今天恰好也在,不如先说与先生听听。”
当即,方子达就轻声说了下现在舆论的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担忧。由于赵秉钧的身份特殊,方子达也不隐瞒所猜测,而且还指出他已经让情报部门去核查了,准备在事情恶化前做好所有防范手段。
听完了方子达的诉说,赵秉钧神色凝重异常。
“原来鄣明今日前来目的是和我一样的。”没想到赵秉钧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方子达正要询问赵秉钧是不是得到了些什么消息时,此时宋教仁的办公室门开了,工作人员松了几个交通部的要员出来,等送他们出了走廊后这才来到赵秉钧面前:“赵总监,您可以进去了。方总长,还请您稍等片刻。”
点点头站起身来,赵秉钧向方子达道:“鄣明,既然我们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不如一起进去吧?如此,没问题吧?”最后一句话是问向那个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当然清楚赵秉钧和方子达的身份,当即连忙称是,引着二人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