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丁柔眼泪滚落,手堵住柳氏的胸口,白皙的手掌被染红了,“娘,娘。”
她很少哭,她为柳氏做了很多,照顾她,孝顺她,为她谋夺七品诰命的名分,让她成为丁府真正的主子之一,让她过得有尊严,但丁柔却却知道,柳氏给予她的远比她做得多。
她是个薄情清冷的人,同样如果有人对不起她,她即便毁了一切也会报复,柔弱的柳氏是丁柔的慰藉,她只要回头,就能看见的温暖,如今这份温暖没了,为了救她...为了救她...丁柔如何的不伤心,她为何要带柳氏出门,如果一直在丁府里,她不会死。
丁柔眸子赤红,她想冲上去将刺客剁碎了,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做不到,冲上去只有送死,丁柔狠狠的咬着嘴唇,往日引以为骄傲的理智冷静,今日此时她恨透了这份冷静,再多的算计,再聪明又怎么样儿,还不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连见惯铁血战火的木太妃都不敢靠近此时的丁柔,木太妃担心柳氏,却被丁柔狠狠的瞪着,她摸了摸眼角,“我记下了。”
“你是得记下。”丁柔收回目光,眼角的泪珠承淡红色——血泪,信阳王府...信阳王府,毁去又如何?
木太妃的侍卫抵挡着刺客,丁柔抱不动柳氏,手堵住她胸口,冷静道:”太妃殿下,一刻钟了。“
“就快到了。”
木太妃话音刚落,齐恒领着信阳王府的侍卫赶过来,形势立刻倒转,丁柔同木太妃同开口:“留活口。”
齐恒怔了怔,道:“留活口。”
很快刺客被制服,取掉口中的毒药,齐恒走到木太妃跟前,“祖母。”
当他看见丁柔怀里的柳氏时,齐恒眼圈泛红,“她..她...”
丁柔道:“给我做担架,给我娘找大夫,她如果死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木太妃拽住齐恒,“听她的。”
丁柔发丝凌乱,漆黑的瞳孔此时却泛起红光,似地狱修罗般,她狼狈至极,阴狠至极,但也魅惑至极。齐恒动了动嘴唇,“你想开些。”
丁柔看了信阳王齐恒一眼,”我想不开,你要不滚开,要不就闭嘴。”
齐恒从未受过这种待遇,不由得瞠目结舌,“你...”木太妃拽住了齐恒,“她正伤心着,你少言两句。”
“我想安慰她。”
丁柔再无礼他也能忍受,齐恒从肩上拽下来斗篷,蹲在丁柔面前,将斗篷该在柳氏身上,见她眼里不自觉流淌下泪珠,齐恒想要为她擦去,她却闪开了,戒备,厌恶,愤恨,让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比往常的镇定从容更为耀目,“丁柔。”
“担架准备好了。”
王府的侍卫回道,丁柔抱不动柳氏,又怕让她伤势更重,对齐恒道:“帮我把娘放在担架上,抬回大佛寺。”
“嗯。”
齐恒抱起柳氏放在担架上,并让人抬着她快速赶去大佛寺,木太妃将令牌给侍卫:”去神医门,请神医门门主来大佛寺。”
“是。”
丁柔一直陪着柳氏,手握住她逐渐转凉的手掌,方才还能感觉柳氏微弱的呼吸,可现在...现在..丁柔不停的重复:“娘活下去,陪着我,娘,娘。”
一行人冲进大佛寺,惊动了香客,也惊动了同方丈礼佛的太夫人,出门见丁柔一身的血,太夫人慌了:“六丫儿。”
”我没事,一会再同您详细说。”丁柔指着禅房道:“这间,快点,快点。”
王府的侍卫被丁柔驱使,将柳氏安置在床上,丁柔不敢贸然拔剑,“准备热水,补血的汤药。”
寺庙被信阳王齐恒控制,除了丁家的香客都被清除除大佛寺,齐恒站在门口,看着丁柔跪在床榻前,哭着::“娘,娘,您别扔下我,别扔下我。”
齐恒回忆起他七岁时,父亲战死,母亲没过多久就扔下他追随父亲而去,当时他也哭过,闹过,吵过,是祖母一巴掌打醒了他,告诉他信阳王不能哭,
佛山脚下的大夫赶来,按照尊卑得先去看木太妃,“你去看她,我不着急。”木太妃吩咐,上过疆场的她,将肩膀上的箭翎取下,上了外伤药,对于她一直留在丁柔所在的禅房,太夫人很不理解,看出木太妃眼里的哀伤,她显得很虚弱。
太夫人不敢得罪信阳王府,同时也猜到柳氏伤重濒死,一定是因信阳王太妃,她很明白丁柔有多在意柳氏,担心丁柔一时激动,得罪了信阳王府,“太妃殿下,您先去歇息吧、”
“没她们母女相救,我许是就丧命在刺客手中,不听见她平安,我...我不安心。”
木太妃声音有几分呜咽,太夫人见状也劝说不了,大夫把脉后,摇头道:“准备后事吧,她伤及心脉,救不活的。”
丁柔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娘。”
大夫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大夫摇摇头:“请小姐节哀顺变。”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
“六丫儿。”太夫人走到丁柔身后,“我知晓你伤心,但不能对太妃殿下无礼,你姨娘也不想见你得罪了贵人。”
太夫人的手按在丁柔肩头,丁柔道:“贵人?不是她我娘怎么会死,我这里留不下贵人,你们出去。”
“丁柔。”
丁柔抹了一把眼泪,用绢帕擦拭柳氏的脸上的血污,“您说过..最喜欢吃长寿面,说过还想来大佛寺的,娘,您说过的,您不是一向说话算数的吗?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们永远住在大佛寺,不回去了,相信我,只要您醒过来...只要您醒过来。“
木太妃阖了一下眼睛,抹去眼角的泪珠,摇晃着起身,齐恒扶住她,“祖母。”
木太妃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只是眼底如同枯井,再多的伤心,也哭不出,声音沙哑:“你放心,我没怪她,她说得对,不是我..她..死不了,是我信阳王府愧对她。”
“信阳王府,除了信阳王府,你还有什么?”
丁柔擦干净柳氏的脸颊,将染血的帕子扔到铜盆里,啪水珠捡起,洒落在地上,太夫人抓住丁柔的袖子:“六丫儿冷静,冷静些。”
丁柔盯着木太妃,“您放心,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冷静。”
”太妃殿下,咱们换个地方谈一谈。”丁柔见木太妃点头,出门道:“你同我来。”
木太妃推开了齐恒的搀扶,跟着丁柔离去,太夫人面无血色,那是信阳王太妃,齐恒宽慰了她几句,命人准备棺椁。
在寺庙的松树下,四周空旷无人,丁柔瞪着木太妃:“我不是早让你回京城?你为什么还留下?是不是不害死她,你不甘心?如今好了,你可以安心,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宠着李思,你也可以不用再担心一旦事情暴漏,信阳王府名声扫地,不用再担心让别人知道你有个做妾的女儿,你在世人眼里永远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为国为民的女丈夫。”
“我...我是想多看她一眼,丁柔,我从未想过她会死。”
“没想过?一句没想过就能推掉一切责任?”丁柔眼里几乎要喷火,嘴角噙着冷笑嘲讽,“太妃殿下,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刺客的存在,您别告诉我,这趟大佛寺之行单单是为了看我娘,更不要告诉我,刺客能寻来不是你故意露出的破绽,刺客里有...皇子的人吧,前两日安国夫人含冤莫白,您如何不反击?是哪位皇子倒霉得罪了您..”
“大秦需要合适的储君,信阳王府不容冒犯。”
“所以我娘...又被你牺牲一次...”丁柔大笑:“她又被你牺牲一次,你是不看着她死难受是不是?你是她娘吗?”
木太妃身体仿佛被冰山镇住了一样,身躯僵硬,丁柔手指着木太妃,“你可以为你所为的大义,为了太祖皇后的托付牺牲,可你什么理由让我娘为你的责任陪葬?你除了生下她之外,养过她吗?她三岁走失,记忆里的最深刻不是信阳王府,不是你这个母亲,是一盒窝丝糖,你忙,你很忙,忙得没有功夫照顾女儿,忙得让你儿子弄丢了女儿,再多的人为你女儿陪葬又有什么用?你知道她受得苦吗?你知道为奴为妾的痛苦吗?”
“我...”
“你不知道,高高在上,一人之下的安国夫人如何知道?公主死于北疆,偿还了你的生恩,你找到了她,为了这为了那,不认她,不敢救她,这些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你,可你..你竟然将她陷入死地,她用性命救下我,她软弱,她不识字,她却尽所能的护着我,最后为我死了,她是个好母亲,最好最好的娘。”
“木婉清,你配做母亲吗?”
丁柔推开呆滞的木太妃,“你功成名就,你万丈荣光,你敢见你的丈夫和儿女吗?”
“丁柔。”木太妃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丁柔头也不会的离去,“你无情无义,没有心。”
当她在回到屋里时,一老头摇头对齐恒道:“她不仅中了箭伤,而且箭翎尖上有毒,身体溃烂,会传染的,你们速速离去,我来处置她的尸身。”
丁柔皱紧了眉头:“你是谁?你有资格处置我娘?”
老头身型干瘦,衣服脏都看不出本色,土黄的脸上留着三撮翘起胡子,声音尖细:“我是神医门门主。”
ps感谢婀玖打赏的阆苑仙葩,夜从没收到过阆苑仙葩,为此双更,感谢,感谢。请大家再次默念,夜是亲妈,亲妈,为了做亲妈,夜都改变初衷了,好人会得到好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