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承善回京接任北疆总督,主持北疆的军政大权,不是没有人提出非议,说得最多得不是尹承善德行不足,而是他的年龄,他才多大便成了一品总督,这让熬白了头的朝臣情何以堪?
沉稳持重的阁臣,哪怕最为欣赏尹承善的人都对此持反对态度,劝解文熙帝让尹承善升官的步伐慢一点。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北疆如今乱成一锅粥,轻则让鞑子蒙古崛起,重则威胁到大秦帝都的安稳,指派年轻的尹承善坐镇北疆很多人信不过尹承善能破解这场危难,在朝臣的心中,唯一能让人信任信服的人是安国夫人。
安国夫人回京之后,便入宫同文熙帝商谈国事,众人以为一向好强以国为重的安国夫人能说服文熙帝改变主意,他们不清楚设北疆总督,推荐尹承善的人就是安国夫人。
商量国策是真,但并非是商谈北疆的事情,文熙帝询问最多的是储君人选,如此为难的情况之下,安国夫人也没藏着掖着,将诸多皇子王爷的优点缺点如实说出,并且将丁柔的推测说了出来,文熙帝深感震惊,下令秘谍一定要查清楚。
“皇兄,早立太子为好。”
这是安国夫人最后的建议,文熙帝也知晓不能再犹豫下去,可燕王让他失望,辽王有不足,鲁王看着倒是还好,但年岁比几个哥哥小,文熙帝担心鲁王镇不住兄长,他们对北疆的战事并不是太过担心,更为在意皇子是不是有为了帝位同番邦之人勾结的人。
对这样的皇子,文熙帝下手绝不会容情,无论是谁,他都会重罚,“皇妹,朕不会留畜生的性命,朕的大秦江山宁留给汉人,也决不能留给蛮夷,这是朕答应过父皇的。”
这也是太祖皇帝病逝前最后的要求,‘不求秦姓江山传承千年万年,只求灭大秦得江山的人是汉人。’文熙帝一直记得这句话,虽然他不了解父母的担忧,但从小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对通敌叛国的人绝不手软,不管通敌得人有多么的不得已,多有苦衷,或者是如何好的人,但凡犯了通敌卖国,杀无赦。
通敌罪名在大秦律法中处罚最重,属于绝无可能赦免的重罪,几年的太平日子,让很多人忘记了,文熙帝不介意用自己儿子的血让世人永记。
彻查此事文熙帝绝不马虎,安国夫人出宫之后,朝臣见文熙帝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安国夫人也没亲自坐镇北疆的意图,朝臣去信阳王府劝说安国夫人出山。
“安国夫人,您不能不管啊。”
“安国夫人,您是国之忠良。”
丁柔原本是很忙的,尹承善成了北疆总督,尹大学士自然是要致仕回家的,他整日在府里长须短叹,杨氏虽然不敢给丁柔脸色看,但看一家人那副如同死了人一样的神色,丁柔实在是厌烦得紧儿,同时上门来的宾客,有得不怀好意,有得巴结奉承,有得说出的话比陈醋还酸,丁柔正有孕,需要好心情,也担心安国夫人被朝臣说动了,再让信阳王府陷入北疆,她时常回去王府。
今日恰好看到了一堆人恳请安国夫人主持大局,丁柔想要避开时,有人眼尖看到了丁柔,“丁夫人且慢,尹大人即便才高八斗,焉能同安国夫人相提并论?”
丁柔停住了脚步,又被人欺负到面前了,在佛堂避而不见的安国夫人听见这话,睁开了眼睛,向旁边示意了,自有贴心的丫头打开了小窗户,在她的位置上能将看清楚丁柔。
“以前你们总是说安国夫人牝鸡司晨,耽搁你们七尺男儿为国尽忠,如今...陛下垂怜安国夫人身体不愈,给了你们机会,然你们却找到安国夫人跟前,丝毫不顾及安国夫人的身体状况,一力让安国夫人返回北疆,你们到是想要怎样?”
别看安国夫人功勋卓著,但在这些朝臣眼中,一向是毁誉参半,安国夫人不在意这些,丁柔在意,为大秦帝国流血有汗,还让躲在帝都的人唧唧歪歪的也太委屈了。也就是尹承善做了北疆总督,她存了顾忌。换个总督人选,丁柔会说得更难听,会骂得这些人不起头。
“你们先是不信女流之辈统领北疆,可安国夫人坐镇北疆这么多年,何时北疆不平不稳?如今陛下指派了北疆总督,你们又想到安国夫人的好处了,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尹大人之才,在下佩服,然尹大人太过年轻,北疆总督不适合,一旦北疆全然落入敌酋手中,京城危险。”
“北疆总督统帅北疆,但离不开在京城的诸位大臣,你们同北疆总督异心,焉知北疆的状况会恶化,预期在这里恳求安国夫人出山,诸位大人为何不去内政厅同北疆总督共同商议国策?以帝国兵力征伐鞑子,还怕北疆不平?”
丁柔推开了佛堂的门,回身说道:“在这里你们是白白耽搁功夫,你们只能是国之罪人。”
嘭,佛堂的门关上了,丁柔同安国夫人面面相对,她能看出安国夫人眼里的笑意,丁柔扬声说:“来人,送客。”
说完此话,丁柔挑衅得对安国夫人挑了挑眉头,这主意她拿定了,安国夫人哑然失笑,食指点着丁柔,低笑道:“你最近脾气可不好。”
“烦躁。”
丁柔也知道脾气不太对劲,归结为孕妇心情烦躁的原因,“他们实在是过分,总是往信阳府跑,让陛下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安国夫人戳丁柔的额头,”陛下前日还来看望过我,此时如果陛下听见这话,定是不饶你的,皇兄不会怀疑我。“
“我杞人忧天还不成?”丁柔不服气的嘟着嘴唇,“当我愿意让他去做北疆总督?这些人光看到夫君吃肉了,就没看到为了吃这口肉,夫君付出了多少?”
安国夫人是知晓尹承善去北疆需要面对的困难,不忍让丁柔担心,一旦尹承善真有个好歹,给她出主意的丁柔是最痛苦内疚的一个,安国夫人在文熙帝手中看过没传遍天下的密报,北疆的情况比她想得严重得多,重新打起精神,安国夫人笑盈盈的说:“你没提少年拜相的人,我很惊讶。”
“有什么好提的?少年拜相最后都不也都被处斩了?兆头不好。”
“...”
安国夫人张了张嘴,叹息:“你这脾气秉性,外孙女婿也不容易。”
“是我不容易好不好?”丁柔靠着安国夫人,柔声说道:“从知晓这个消息后,我又让他操一点的心吗?什么事都依着他,离开江南的安排,回京的琐事,我一点都不让他心烦,回京这些天了,除了拜见陛下接旨那一次,他没有从书房走出一步,饭菜都是我让人送进去的,尹家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尹大学士,不,公公脸拉得老长了,阳儿都纳闷得问我,”
丁柔学者儿子的童声,“娘,爷爷是长脸哦,从没见过脸能有这么长的人嘞。”
安国夫人拍了丁柔的肩头做惩罚,丁柔继续诉说委屈:“家里一个个都给我欠了他们三百吊似的,这都不说,他们不耐烦我,我也懒得见他们,可登门的人,夫君不见,他又在那么个显赫的位置上,我总不能也不出面吧,这人是一批批的见,存着什么心思都有,我还不能得罪了他们,我心情能好?”
“一品夫人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安国夫人安抚着丁柔,“为何有娶妻娶贤这话?没有小柔你,外孙女婿不见得走得如此平顺,等他同恒儿凯旋,我请皇兄封赏你。”
“不要。”丁柔拒绝得很是认真:“虽然我对女人依附于男人生活这话不满,但现实就是这样啊,安国夫人有一位就够了,夫君心眼也是不大的,我又不想像您做个女强人,爵位封赏于我没用,想着太平富贵的过日子。”
“你比我同母后过得明白。”
丁柔自嘲的笑笑,过得明白是因为她做错过,穿越前辈夫妻穿越过来,当然不适应,至于安国夫人..不是丁柔非议,哪像是个女人?信阳王是真心喜欢她才敢娶的,要不然他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只可惜,安国夫人就没做妻子那根弦,“外公一准很疼您。”
安国夫人怔了怔,眼角的皱纹更深,“疼?是很疼我,他虽然不说,我也是知晓的,无论我做什么哪怕他不高兴,也都准了,我同他最激烈的冲突就是在逼宫的时候,我...软禁了他,从那以后,他越发的沉默了。”
丁柔后悔提起这些,安国夫人抿了抿发鬓,“不怕的,我总有亲自向他赔罪的时候,小柔,我亦是对他真心才会嫁了。”
他们这桩婚姻在外人看来有许多的无奈何逼不得已,然从信阳王留下的记载看,那也是一个倔强寡言的人,不是两情相悦,不会有这段姻缘,可惜他始终是男子,效忠的人是太祖皇帝,眼看着安国夫人兴兵逼宫,他断不会同意,如果好好说的话...现在说这些都迟了。
安国夫人也不想丁柔内疚,问道:“你说尹承善在书房里忙个不停,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应该是平夷策,夫君做事一向是要不不做,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他接下了北疆总督的职位,哪会不知晓外人的议论?他年岁在摆在那里,想要得到世人的认可赞同,唯有拿出旁人没有且让人信服的东西出来。北疆总督虽然统领北疆军政大权,然里不开后方,他想让的天下人明白,北疆总督非他莫属!陛下的委任没有错。”
安国夫人回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这么多年在一起,他的心性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最近几年他不仅好强,还骄傲了许多。”
“不像是以前仇视旁人?自卑自傲?”
丁柔笑着摇头,“不了,他是真的骄傲,为他之才骄傲,外祖母,时势造英雄,这场惊变来得突然,但也会造就许多为英雄,表哥也在的。”
丁柔反手握住安国夫人的手,“帝国的未来还是在他们身上,您如今应该放手,雏鹰总有展翅高飞的一日,总是在您身下,又怎能鹰击长空?”
“你放心,我这身子骨,也就是能在京城帮着看看,让他们少走点弯路,我知晓是去不了北疆的。”
丁柔抬手揉开了安国夫人微皱的眉头,知晓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京城更需要安国夫人。”
“外孙女婿的平夷策能做效?”
“总比什么都无法证明强,先试试呗。”
丁柔同安国夫人说了好一会的话后,又去看了柳氏,然后才回府,进了房门,尹承善在她房中用茶,丁柔仔细的看了好几日不见的他,“你瘦了。”
尹承善比刚回京那时廋了一圈,白眼仁都是红的,眼眶深陷,但眸子黑得深沉,伸手拉住丁柔,许是好几日没有说话,嗓音沙哑得紧:“小柔,给我做个蛋羹吃。”
“你等等。”
“我帮你。”
丁柔前脚去厨房,尹承善后脚就跟去了,在丁柔心情好的时候,她会亲自下厨给尹承善做点小吃,一般这个时候,厨娘丫头都会躲开,有时尹承善会帮忙,当然是越帮越忙,有时他会坐在厨房看丁柔忙乎。
丁柔好笑的看着打鸡蛋的他,“怎么突然想吃蛋羹?”
尹承善用筷子在碗中搅和,人瘦了,眼睫毛却显得长了一寸,丁柔看他越弄越不对劲,铁锅上已经烧上了水了,“要不我来?”
尹承善的眼睫毛颤动,瞥见丁柔盯着铁锅,“小柔,你要相信我。”
“嗯。”丁柔应了,顺手加了半勺凉水,尹承善说道:“三年我必然平定北疆。”
“...嗯...”
丁柔也看过邸报,三年平定谈北疆谈何容易,有时丁柔都怀疑那突然崛起的蒙古和鞑子以及番邦的统帅是不是也是穿越重生人士,从他崛起的轨迹看,如何都透着几分的诡异,难道又是个想要争霸的穿越同行?
从他用兵策略上,全然没有现代痕迹,丁柔有些拿不准了,三年的时间,她认为尹承善有些勉强,但还没出征便这么说,有点打击他的意思,但若是不说,也不行,丁柔盯着灶膛里的火苗,轻声说:“尽力而为,多久我和儿子都会等的。”
尹承善手顿了顿,将瓷碗放到丁柔手中,却从后搂住她的腰,眸子有挣扎,有不舍,亦有几分愧疚,“小柔,你要相信我。”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了,到底让她相信什么?丁柔搅着鸡蛋液,“夫君,别太勉强了。”
“如果我不说三年,他们一样会磨磨唧唧,小柔,北疆的战局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唧唧歪歪下去,北疆总督的政令必须得到彻底的贯彻。”
“嗯。”
丁柔将汤碗放到锅里,略带轻松的笑道:“一会就可以吃了。”
尹承善手掌护住丁柔的小腹,“对不起,小柔。”
“说什么对不起,不是我的话,咱们还在江南享福呢,若说对不起,反倒是我才是。”丁柔唇边露出一抹自嘲,“我总想要得太多,不甘心于平淡,其实我的野心也不小呢,如果我不曾嫁给夫君你,许是会收敛一些,但因为嫁了你,想得就多了。”
可以成为大秦帝国的英雄,丁柔想要做英雄的夫人,尹承善吻了吻她的额头,“小柔,相信我。”
“好,我从不怀疑你。”
“小柔且记得,无论怎样我是忠诚于大秦帝国的。”
尹承善眸光深幽得吓人,丁柔对他这样实在有些不适应,问道:“你想得办法是不是很危险?”
“你别担心了,也许走不到那一步,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成为逆臣之子,犹如丧家之犬。”
尹承善不想多谈,丁柔知晓问不出来,看着他将蛋羹都全吃了,问道:“还要吗?”
“不了,等我回来再给我做。”
“嗯。”
夜晚安寝,丁柔感觉到他的胳膊按在了自己的身上,丁柔不敢移动,小声说:“还不行。”
“我知道。”
尹承善的胳膊并没有离开,顺势将丁柔揽到怀里,喃咛道:“我就是想抱抱你。”
“你到底怎么了?不能说吗?”丁柔看出他的反常,尹承善闭上了眼睛,“不能。”
丁柔有心赌气离开他另外歇息,但想到他即将出征,总不能让他带着赌气去北疆,叹了一口气,“睡吧。”
在丁柔快睡过去的时候,听见耳边似有似无仿佛微风吹拂的声音,“小柔,对不起。”
她真不知道尹承善怎么这么别扭上了,但此时她无力同尹承善争吵,顺着他,再顺着他一些。
次日大朝上,尹承善献上了平蛮策,辩驳倒了许多恳求文熙帝改变委任他为北疆总督的人,穿着总督朝服的尹承善掷地有声,“三年,臣必将给陛下一个太平的北疆,如果做不得,臣以项上人头相抵。”
文熙帝大赞尹承善,当朝赐他天子剑,三日后,北疆总督尹承善从京城赶往北疆,半月后,信阳王齐恒亦领兵到达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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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水游
简介: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在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叶楠夕看了足以影响她以后所有选择的一幕。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将那么多情的一句话,以如此无情的方式说出来。
因此,在面临自己将重回夫家大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然而鱼死网破亦非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