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军阀混战,不但让凉州军事集团元气大伤,关东军事集团同样是伤筋动骨,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当数曹操!曹操通过讨伐青州黄巾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几万精兵在此战中损失殆尽,连清一色由宗族子弟组成的虎豹骑也未能幸免于难。
甚至有一段时间,曹操手下竟然只剩区区几百兵马。
好在兖、豫二州人口众多,曹操不必像马屠夫一样面临兵源枯竭的难题,再加上有荀彧这个内政好手留守后方,及时征募了三万新军,否则的话,光是对付领地内的盗匪,就够曹操头痛了。
不过,现在的曹操正面临一场新的危机。
……
许昌,相府。
曹操正与荀彧、郭嘉等人议事时,忽见夏侯惇疾步入内,大声道:“孟德,不好了!”
曹操小眼睛霎时眯紧,凝声问道:“元让,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惇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袁术要动手了!”
“嗯?”曹操脸色一变,急道,“快讲!”
夏侯惇道:“刚刚探马回报,袁术大将陈兰领军五万渡过颖水屯于葛坡,兵锋直逼汝南,雷薄领军五万前出细阳,兵压梁国!还有张勋、桥蕤领军八万屯于汝阴,随时都可能渡过颖水攻击谯郡哪。”
曹操闻言脸色大变,凝声道:“这个袁术!竟然调动了十八万大军!看来是铁了心要将本相置于死地了。”
“主公不必担忧。”郭嘉略一沉思,旋即淡然道,“袁术麾下兵力虽多,奈何缺乏统兵大将,只靠陈兰、雷薄、张勋、桥蕤之流是不足以对我军构成威胁的!而且,算算时间,子扬(刘晔表字)先生现在差不多也该到寿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袁术这三路大军不日便会退去。”
曹操目露垂涎之色,颇有些神往地说道:“若本相能尽得扬州之地、袁术之兵,又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郭嘉微笑道:“如果不出意外,到了明年扬州就将归主公所有了。”
……
扬州寿春,大司马府。
袁术高踞案兵,傲然掠了刘晔一眼,淡然问道:“先生因何而来啊?”
刘晔环顾左右,不语。
袁术会意,挥手屏退左右,这才问道:“刘晔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晔这才抱拳道:“奉丞相之命,来献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袁术霍然起身,大声问道,“玉玺何在?”
刘晔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布包置于案上,袁术迫不及待地层层解开,最后赫然露出一方玉玺来。
传国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秦相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自先秦、前汉以来,此玺既为皇权神授之象征,得之既为受命于天,失之则为气数已尽,可谓国之重器!
望着案上的传国玉玺,袁术的眼睛都直了!
刘晔趋前一步,凑着袁术耳根说道:“丞相说了,前后两汉凡四百余年,刘家气数已尽,袁家四世三公、望归海内,理当取而代之。丞相自洛阳枯井中得此玉玺,不敢私纳,遂命在下携玉玺献于大司马。”
袁术冷然道:“孟德欲害本大司马乎?”
刘晔脸色一变,急道:“丞相一番好意,大司马何出此言?”
袁术道:“孟德与本大司马交恶,能有如此好心?”
刘晔释然道:“丞相说了,个人恩怨乃是小事,唯天下大器为重!”
袁术将玉玺包好,小心地收起,这才向刘晔道:“子扬先生,回去告诉孟德,这玉玺本大司马就留下了,不过称帝之事却是免谈!我袁家世受皇恩,素来忠君体国,岂能败坏伦纪纲常,做那不忠不孝之举。”
刘晔深深一揖,恭声道:“是,在下定将大司马所言转告丞相。”
说罢,刘晔向袁术长长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刘晔的身影刚刚离去,袁术的心腹谋士金尚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袁术的目光落在金尚身上,问道:“元休,这事你怎么看?”
金尚一正脸色,肃容道:“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曹阿瞒主动将传国玉玺交给主公也是迫不得已啊,毕竟经过函谷关之败,曹军已经挫动了锐气,眼下雷薄、陈兰、张勋三位大军十八万大军压境,曹操已经顶不住了,他这是在向主公示弱求和啊。”
“嗯。”袁术得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元休以为,本大司马是否应该与曹操言和呢?”
金尚想了想,答道:“天下诸候虽多,有实力争霸天下却不过主公、马屠夫、袁大将军、公孙瓒、陶谦、刘表以及曹操等七人,这七人中以曹操实力最弱,马屠夫对主公的威胁最大,在下以为,有曹操守住兖州替主公抵挡马屠夫的兵锋,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明白了。”袁术点点头,凝声道,“立即传令给张勋、雷薄、陈兰,大军就地休整,再不可往前推进。”
金尚恭声道:“主公英明。”
……
徐州,官道。
吕布策马缓缓而行,神色落寞。
身后跟着张辽、宋宪、成廉三将以及仅剩的百余亲兵,抬头看看暗沉沉的天色,吕布浩然叹息一声,只觉前途就像这天色一样,一片茫然。
这次军阀混战,吕布的损失也极为惨重,而且损失的还是两千忠心耿耿的并州旧部!现在回想起来,吕布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从陈宫之言!好好的下沛城不呆,非要参加什么联军,当真是何苦来哉。
“主公这是何苦?”成廉跟在吕布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埋怨道,“当初就不该听那陈宫之言,要知道陈宫以前可是曹操的谋士,他能真心替主公考虑?这次陈宫一去不回,依末将看八成是跑了。”
“成廉将军这话怕是有些不妥吧?”张辽出言反驳道,“陈宫先生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不能改变徐州士族对主公的态度,这下沛我们是呆不长的!虽说这次大战我军损失惨了点,可如果能改变徐州士族对主公的看法,末将以为还是值得的。”
“改变徐州士族的看法?”宋宪冷然道,“文远想的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
“行了,都别争了!”吕布心头烦恶,忍不住厉声喝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争!”
“主公!”吕布话音方落,忽有亲兵大叫起来,“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嗯?”
吕布勒马回头,手搭凉篷往前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群人正从前方官道上逶迤而来,当先十数名文士策马而行,待距离近了,吕布才霍然发现,竟然是陈宫率领下沛城中的士族豪绅出城迎接来了。
张辽欣然道:“主公,是军师前来迎接来了。”
“咦?”成廉也惊咦失声道,“陈宫这家伙真的说服了城中的士族豪绅?”
张辽喟然道:“两千并州旧部总算没有白白损失,徐州士族终究还是接纳了主公啊。”
远处,陈宫翻身下马,疾步迎上前来,向吕布抱拳作揖道:“主公,在下幸不辱命。”
……
邺城,大将军府。
袁绍收起圣旨,面带微笑向黑山军大头领张燕道:“平北将军张燕还不领旨谢恩?”
张燕目露感激之色,铿然跪地道:“末将多谢大将军提携之恩!”
“平北将军快快请起,呵呵。”
袁绍见张燕只谢自己而不谢朝廷,不由心花怒放,上前两步将张燕扶起,微笑道:“如今将军也是朝廷的大将了,再不可效那山贼做派打家劫舍啊。”
张燕闻言俊脸一红,向袁绍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返回任丘大营之后一定严加约束军纪,如若再发生劫掠百姓的事情,不用大将军下令,末将自己就会将脑袋砍下来,令人送呈大将军案前谢罪。”
“嗳。”袁绍摇手道,“平北将军言重了,言重了,约束军纪是必须的,黑山军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正规军了,当然再不能像山贼那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不过,立军令状就大可不必了,本大将军相信平北将军定能带好自己的人马。”
张燕感激涕零道:“多谢大将军信任。”
袁绍拍了拍张燕的肩膀,和声道:“十万黑山军所需之军辎粮秣,本大将军已经令人拔付河间郡,将军谴人去取了便是。还有,将军返回任丘驻地之后,定需严加监视幽州公孙瓒的动向,幽州兵但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快马来报。”
“请大将军放心。”张燕抱拳道,“如此,末将就告辞了。”
袁绍挥了挥手,张燕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张燕的身影消失在厅外,田丰、审配、逢纪、荀谌等人才鱼贯而入,对于袁绍和田丰的安排,审配显得颇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张燕不过是一介武夫,主公如此厚待于他未免有些过了。”
袁绍看了田丰一言,不语。
田丰道:“正南(审配表字)先生有所不知,张燕此人颇讲义气,非如此恐难令其心服!其心若伏则必忠心耿耿,从此再无二心,如此一来,十万黑山军便可成为主公的股肱之师,有此雄师又何愁北方不定?”
审配不以为然道:“万一张燕拥兵自重,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啊。”
田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审配再欲分辩时,袁绍一摆手阻止了他,淡然道:“张燕之事就不必再争了,倒是与漠北裴元绍部交易马匹之事,进展如何?”
审配忙道:“回主公,裴元绍部马多人少,就缺钱粮,并不反对交易,只是要征得马屠夫的同意才行,说是过了正月再给答复。”
“哦?”袁绍掠了田丰一眼,问道,“元皓,依你之见马屠夫会答应交易吗?”
田丰凝思片刻之后说道:“主公,丰以为马屠夫会答应。”
“田丰先生想问题过于简单了吧?”审配冷笑道,“去年夏天主公灭了马屠夫几万军队不说,还差点端了马屠夫的河套老巢!现在不与我军作对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又怎可能反过来与我军交易马匹?”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不是吗?”田丰淡淡一笑,说道,“更何况现在马屠夫最痛恨的人应该是公孙瓒,而不是主公!不管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西域小国,还是给自己的部曲一个交待,马屠夫都必须拿公孙瓒开刀!而且~~开春就可能动手!”
“哦?”袁绍闻言两眼一亮,欣然道,“这么说,本大将军还能和马屠夫联手喽?”
……
建安六年(193年)正月,马跃返回河套,随同马跃一起回到河套的还有贾诩、沮授、傅燮、甘宁、徐晃等一众心腹,只有高顺因为要镇守函谷关,法真也要镇守关中、凉州,所以未能随同前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马屠夫刚刚踏入大门,便听到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男孩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执住书简正在天井里有模有样地走着八字步,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嘴里念个不停。
马屠夫的心里顿时便咯顿了一下。
“噗嗵!”
“咯咯咯……”
正在摇头晃脑学走八字步的小破孩突然脚下一拌摔了个跟头,不远处的草垛后面忽然转出又一个小破孩来,这小破孩最多五六岁,却长得虎头虎脑,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贼溜溜的很是讨人喜欢。
“哦,大哥又被二哥捉弄喽,大哥又被二哥捉弄喽~~”
稚嫩的哄笑声中,又有两个三四岁的小破孩从草垛后面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拍着小手在那里咯咯笑,这俩小破孩身后还跟着一丫头,扎着两丫角辫,长的是粉妆玉啄,就跟玉雕出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二弟,你又在顽皮了。”摔倒的小破孩慢条斯理地爬起身来,虽然额头也摔肿了,鼻子也擦破了,可脸上却浑无一丝生气的表情,向那五六岁的小破孩苦笑道,“莫非你忘了先生平时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吗?稳重,为人一定要稳重~~”
这小孩虽然只有七八岁年纪,可表情语气俨然已经一副大人模样,马屠夫见了,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娘的,这就是管宁教出来的“敏而好学”的得意门生?沮授还把他夸到了天上去,说他小小年纪就学识过人?
“征儿!”刘妍的倩影忽然出现,一把抱住最大的小孩,心疼地问道,“摔疼了没有?”
敢情这小孩不是别人,就是马屠夫的长子马征(刘妍所出)。
那五六岁的小男孩就是马屠夫的次子马战(乃真尔朵所出),另外两个更小的孪生男孩乃是马屠夫的三子马扬,四子马起(邹玉娘所出),那粉妆玉啄的小丫头是羌女月奴儿替马屠夫生的女儿,名叫月儿。
“母亲。”马征摇了摇头,答道,“孩儿不疼,先生说,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气度,不能和弟弟妹妹一般见识。”
“好孩子。”刘妍紧紧拥住马征,有两眼珠泪顺着眼角滑落,忽然间刘妍以眼角余光发现了站在台阶上的马跃,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拉着马征走到马屠夫面前,说道,“征儿,快,快来见过你父亲,还有你们,战儿,扬儿、起儿、月儿,都来见过你们的父亲。”
马征抬起头来,以陌生的眼神望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
忽然间,马征似乎感到了一丝害怕,后退两步缩进了刘妍怀里,怯生生地问道:“母亲,他真的是孩儿的父亲吗?”
“傻孩子。”刘妍又气又急,“他当然是你们的父亲了。”
马征萎萎缩缩地上前两步,向着马屠夫恭恭敬敬地亲跪倒,恭声道:“孩儿拜见父亲。”
“孩儿拜见父亲。”
马征身后,马扬、马起、马月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跪倒,只有马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以调皮的眼神打量着马屠夫。
“嗯。”
马屠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马战的小脑袋,然后一言不发地穿过天井径直进了大厅,刘妍花容惨淡,急忙跟着进了大厅。马屠夫刚进大厅不久,邹玉娘、乃真尔朵、月奴儿、阿姿古丽还有刘明诸女便闻讯而至。
貂蝉以及刚刚掳来的二乔、糜环都被马屠夫安置在长安的行辕,并未带回河套老营。
一直以来,在马屠夫家里女人是没什么地位的,进了大厅之后,诸女也不敢上前撒娇发嗔,只敢恭恭敬敬地向马屠夫裣衽作礼,然后退下肃立两侧,就算是益阳公主刘明,如今也完全抛开了皇家公主的高贵身份,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规矩。
马屠夫的目光从诸妻妾身上逐一掠过,落到邹玉娘身上时,冷峻的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柔和,说道:“玉娘,这次南征为夫打听到了你兄长邹靖的消息,他现在荆州牧刘表帐下当官,好好的。”
邹玉娘芳心一暖,娇声道:“玉娘谢过夫君。”
很明显,阿姿古丽和刘明在家里地位最低,两女跪地膝行而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妾等已备好兰汤,恭请夫君入浴。”
……
漠北草原。
周仓、裴元绍、马超正在数百精兵的护卫下往河套逶迤而来,此时正值隆冬季节,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已经完全被冰雪所覆盖,极目望去千里之内尽是白雪皑皑,天地间除了白色仿佛再无别的颜色。
“这鬼天气!”周仓抖了抖胯下那玩意,骂骂咧咧地收回裤裆里,咒骂道,“还当真能把人给冻成冰渣子!”
“周仓,你那玩意没被冻成冰渣吧?”裴元绍不怀好意地说道,“哪天要冻成了冰渣子,别忘了跟咱老裴说一声,呵呵,你帐中那几个刚从东部鲜卑抢来的小娘们可不能守活寡,不如就送给老子快活了吧?”
“去你娘的。”周仓回骂道,“你他娘的女人比老子还多,真是没人性。”
“哈哈哈~~”裴元绍轰然大笑,忽然说道,“哎,周仓你听说了没有,据说这次主公将你我召回河套老营,是要替我们作媒迎娶什么世家大族的小姐,就是不知道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小姐长成啥样?要跟黑牛帐中的女人一样,老子可没什么兴趣。”
“将~~将军!”一名亲兵颇有些不悦地凑了上来,结结巴巴地抗议道,“小~~小人帐中的女人可~~可不丑,好~~好看着呢。”
“好看好看,你的女人好看。”
裴元绍翻了翻白眼,心忖黑牛你看上的女人也能叫好看,那母牛都能嫁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