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颗燃烧的大树轰然倒下,堪堪挡在了官道中央。
“唏律律~~”
淳于琼胯下的坐骑昂首惊嘶、连连后退,马背上的淳于琼亦是惶然不知所措,惊回首,只见身后的整个山谷已成一片燃烧的地狱,滚滚浓烟、熊熊烈火之中,隐隐有官军将士身披烈火、奔走哀嚎~~“驾~~”
淳于琼深深地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回手一鞭狠狠地抽在马股上。
“唏律律~~”
战马吃痛,仰天悲嘶一声,往前疾速奔行数步、悠然腾空而起,竟然跃过了横在官道中央那颗熊熊燃烧的大树。再往前奔行数十步,淳于琼只觉眼前霍然开朗,灼热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也悠然变得清新起来,整个人的神志也顿时一清,这才惊喜地发觉,竟然已经冲出狭谷,来到了谷外的平原上。
“吁~~”
淳于琼策马往前奔行数十步,始缓缓勒住战马,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只见山谷里浓烟冲天、烈焰翻腾,将士们的哀嚎、惨叫声已经不复再闻。不断有神情狼狈的官军将士从滚滚浓烟中奔走而出,大多满脸焦黑、身上的衣袍也多有着火。
待到逃得谷外,这些官军将士便乱哄哄地滚倒在地,或互相扑打对方身上的火苗。
混乱的人群中,赵融寻到淳于琼身边,哀声道:“淳于将军,尚有近万将士陷于山谷之中,且粮草辎重亦陷于其中,这便如何是好?”
淳于琼表情黯然,这一场惨烈的大火,给大汉帝国硕果仅存的中央官军带来了灭顶之灾,大约只有四、五千人得以逃出火海,其余将士大多葬身火海。既便是侥幸逃得姓命的官军,也大多两手空空,身上不着片甲,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这样的军队,就算开到了洛阳,又能顶什么用?更何况,遭此大败之后,又还有何脸面去见圣上?既便回去,蹙硕又岂肯饶他?想到绝望处,淳于琼顿觉前途一片黯淡,天下之大,竟再无他容身之处。
罢了!
淳于琼黯然叹息一声,铿然拔出佩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旁边的赵融见状吃了一惊,慌忙从马背上扑了过来,将淳于琼生生扑倒在地,一边夺过淳于琼手中宝剑,一边劝道:“将军且不可轻生,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又何必挂怀。”
淳于琼黯然长叹道:“万余精兵竟付之一矩,又有何脸面回洛阳去见天子?”
赵融劝道:“留得青山柴,不怕没柴烧啊,将军。”
“呜~呜~呜~呜呜呜~~”
赵融话音方落,原野上骤然响起三短一长的诡异号角声,听到这熟悉的号角声,神情疲惫、正在休息的官军将士纷纷色变,尽皆目露惊恐之色!淳于琼和赵融也许不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却很清楚!那分明是八百流寇冲锋的号角声~~长社城外,他们曾经领教过八百流寇的兵锋,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恶残的野狼!
“何处号角声?”
淳于琼翻身坐起,混然不知大祸临头,犹自惊疑地四下张望,一边的赵融忽然失声惊叫起来,指着淳于琼背后喊道:“淳于将军,是骑兵!”
“嗯!?”
淳于琼闻声转头,眯起眼睛眺望后方,果然看到空旷平坦、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向着这边席卷而来,这群骑兵身披官军制式铠甲、手握官军制式马刀,连顶盔上的那一束樱红的流苏,亦与官军一般无二,在骄阳的照耀下艳红如血。
唯有骑阵的正前方,一杆血色大旗正迎风猎猎飘荡,上绣斗大的一个“马”字。
“是官军。”淳于琼舒了口气,向赵融道,“看起来不像是乌桓骑兵,莫非是凉州刺史耿鄙派来的西凉骑兵?”
赵融摇头道:“不对,凉州刺史耿鄙麾下并无姓马的大将。”
“敌袭~~敌袭!结阵~立即结阵~~”
官军阵中悠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大吼,犹未从惊恐、慌乱中回过神来的官军将士在军官的大声喝斥下开始结阵。毕竟是百战之师,虽然身心俱疲,虽然军心涣散,可老兵毕竟是老兵,纵然是在最为困难的情况下,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在开阔的平原上,当步兵遇上了骑兵,只有结阵防御才可能幸存下来,如果四散而逃,最终的结果将只能是被骑兵逐一斩杀,两条腿永远也不可能跑赢四条腿。
“噗~”
淳于琼吐出一团又黑又稠的浓痰,眸子里悠然掠过一抹惊恐之色,向身边的赵融道:“莫~莫非是流寇骑兵?”
赵融亦倒吸了口冷气,凝声道:“只怕就是!”
……在官军凝重的注视下,那杆血色大旗忽然迎风重重一顿,大旗后面那黑压压一片、席卷而来的骑阵忽然开始减速。
“吁~”
马跃轻轻喝住坐骑,静静肃立在距离官军千步之遥处。
“库噜噜~”
“呼哧~”
“吭噗~”
此起彼伏的战马响鼻声响成一片,其中还夹杂着铁蹄叩击在草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凝重的气息在原野上无尽地弥漫,流寇们的眸子灼热无比,就像有团烈火在里面熊熊燃烧,他们喜欢这样的声音,喜欢这样的氛围,更喜欢这样的生活~~自从追随马跃成为一名流寇以来,战争就是他们的生活,生活就是战争!杀戳就是他们的乐趣,他们的乐趣全部来源于杀戳。
马跃倏然高举右臂,缓缓而前的骑阵彻底静止下来,上千精骑肃立一片、鸦雀无声,连战马亦出奇地安静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原野上显出诡异的寂静!只有那杆血色大旗,迎着强劲的山风啪啪作响。
一抹冰冷的杀机在马跃嘴角凝固,曾经的那支不可一世的大汉官军,终于要迎来落曰的余辉了吗?随着朱隽、皇甫嵩的离去,大汉帝国最后的名将也凋零了!那支武功盖世的赫赫铁军,终于要无可挽回地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嘶~”
马跃将马刀横于面前,贪婪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滋滋地舔过那冰冷的刀刃,灼热的杀机却像野火般从他冰冷的眸子里燃起,悠然回头,马跃将手中马刀高举过顶,太阳的金辉洒落下来,照耀在冰冷的刀刃上,霎时炫起一道耀眼的寒芒。
顷刻间,马跃嘹亮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再强壮的公牛也有衰弱的时候,再勇猛的狮子也有老去的时候,再能征善战的军队也有被打败的时候,属于汉军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弟兄们,八百流寇的全体弟兄们,用你们手中的马刀,去告诉他们,告诉这些曾经骄傲、曾经不可一世、曾经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家伙,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勇,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杀~~”
“哈~”
马跃大喝一声,策马而前,同时将手中马刀往前用力刺出。
“嗷嗷嗷~~”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霎时冲霄而起,一千流寇紧随马跃身后,纷纷策马而前。
奔腾的战马汹涌如潮,狂乱的马蹄无情地践踏着葱绿的地面,激溅起无尽的碎草败叶、漫天飞舞,凝重的战马响鼻声、冰冷的铁蹄声,还有流寇们狂野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绵绵不息~~没有遮天蔽曰的滚滚烟尘,只有冰冷的马刀在空中翻腾飞舞,无尽的杀机在天地之间肆虐、喧嚣~……“长矛手,我需要两千支长矛~~”
官军阵前,曾经挨了淳于琼一马鞭的前军司马凄厉地狂吼、咆哮,但遗憾的是只有百余名官军持矛抢上前来,百余支被大火烧得乌漆麻黑的长矛堪堪排成一排,但在滚滚而来的铁骑阵前,却显得如此渺小而又脆弱。
“弓箭手~~我需要五百名弓箭手~~”
前军司马嗔目欲裂,再次凄厉地高喊,然而,根本没人回应!弓箭手属于后军编制,行军时留于最后,虎牢狭谷那一场滔天大火,将所有的官军弓箭手都吞噬殆尽。
“老天~~”前军司马哀叹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的绝望,凄然长嚎起来,“所有弟兄听着,立即结成圆形防御阵,死战不退~~就是用手掐、用嘴咬,也要把贼寇给掐死、咬死!这是大汉官军最后的光辉~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前军司马绝望、悲情的长嚎感染了残存的官军将士,惶恐和不安悄然退去,决死的神色从他们的眸子里燃起,曾经的热血和激烈再次在官军阵中漫延、激荡,这是汉军最后的余辉,死战~~不退~~……“要拼命了吗?”
马跃森然一笑,将头盔上的鬼脸面罩重重拉下,霎时间整个脸庞便被冰冷的面罩所覆盖,黝黑的眼窟里,有两道冰冷的眼神透射而出。马跃将马刀交于左手,一支锋利的三棱投枪已经来到了他的右手。
“噢~~~投枪准备~~”
狂乱的马蹄声中,响起马跃凄厉的怒吼,席卷而前的流寇们纷纷刀交左手,从鞍后抽出投枪,竖于耳侧,摆出投掷的架势。
“杀~”
马跃大喝一声,手中投枪恶狠狠地往前掷出,沉重的投枪重重一颤,挟带着“嗡嗡“的颤音,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直取官军阵前峙立如山的前军司马。
“嗡嗡嗡~~”
绵绵不息的颤音中,数百支投枪霎时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着官军阵中冰冷地扎落下来~~“噗~~”
前军司马一剑斩出,意欲格挡激射而至的投枪,可投枪实在是太快了,寒光一闪便已经透体而入,他奋力斩出的一剑虽然切中了投枪,却只能将投枪的枪柄堪堪削断,锋利的枪刃霎时刺穿重甲,直透后背。
“啊~”前军司马低头看了眼胸口,悠然惨厉地嚎叫起来,眸子里流露出无尽的狂乱,挥剑直取马跃,“我要杀了你~~”
“唆~~”
马跃手一张,又一支投枪掠空而至。
“噗~~”
寒光一闪,锋利的投枪恶狠狠地扎进了前军司马的胸腔,前军司马疾步前奔的身躯犹如撞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骤然一顿。
“挲~”
寒光闪烁,马跃拍马杀到,锋利的马刀顺着投枪的枪柄冰冷地斩击而至,轻飘飘地掠过前军司马的颈项,热血激溅、头颅抛飞。
“呼~轰~~”
铁蹄奔腾、马刀狂舞,狂乱的铁骑挟裹着无可阻挡的威势席卷而至,就像一波滔天巨浪,恶狠狠地撞上了官军并不坚固的防线,一骑骑裹满重甲的铁骑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剔骨刀,轻易地剖开了官军的阵形,整个战场就像烧开的滚水,霎时一片翻腾。
血光飞溅、惨嚎连连,刀光剑影中,人马翻倒、一片狼藉,天地之间再无别的声音,唯有惨烈的杀伐之音,直冲云霄,激烈至令人窒息~~“唏律律~~”
战马一声悲嘶,轰然倒地,将马背上的贼兵重重地掼了下来,没等他爬起来,一名官军抢上前来,寒光一闪,冰冷的钢刀已经无情地斩落,贼兵顿时身首异处。
“格哒哒~”
“吭噗~”
“呼~”
激烈的铁蹄声以及战马沉重的响鼻声近在咫尺,官军还没来得及转身,陡然感到胸口一冷,所有的力量顿时像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整个世界骤然之间安静下来,官军的眸子里流露出绝望的哀然,回头直直地望着那一骑擦肩而过,骑士手中那柄锋利的马刀上,有一串殷红的血珠正凌空洒落~~“啊~~呃~”
官军凄厉地惨嚎两声,裹着皮甲的胸腔突然绽裂,激血飞溅中,雄伟的身躯摇了两摇、颓然倒地。
“挡我者~死~~”
许褚大喝一声,眸子里的呆滞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凛冽的杀机,沉重的长刀高举过顶,挟带着狂暴的杀机横斩而至。
“咣~”
“唏律律~~”
淳于琼惨嚎一声,双臂顿时软绵绵地垂落下来,手中的长刀再也拿捏不住,颓然掉落在地。更令人惊恐的是,淳于琼胯下的坐骑昂首发出一声悲嘶、双腿一软仆地跪倒,竟也架不住许褚一刀之威!
“拿命来~”
许褚厉喝一声,眸子里杀机崩现,催马疾进。
淳于琼亡魂皆冒,昂首发出一声狼嚎,连滚带爬翻过一丛蒿草,向前疾奔而去。
“许褚!”一声断喝起自身后,将催马疾进的许褚生生喝住,惊回头,只见马跃浑身浴血,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狰狞如厉鬼。黝黑的眼窟里流露出道森冷的目光,沉声道:“不必追了,这废物留着正好,可以向躲在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宣扬我们八百流寇的武勇,嘿嘿嘿~~”
许褚收刀,低下头来,肃然道:“遵命。”
马跃阴冷地掠了狼狈而逃的淳于琼一眼,悠然回头,官军的抵抗已经冰消瓦解,虽然仍有不少官军将士在拼死抵抗,可他们已经被流寇铁骑分割成无数的小块,再组织不起象样的抵抗了,更多的官军却已经丧失了抵抗的意思,向着四面八方狼狈逃去~~兵败如山倒,大汉帝国硕果仅存的中央官军~~终于无可挽回地覆灭了!伴随着这支官军覆灭而轰然崩塌的,还有大汉帝国最后的尊严以及大汉天子可怜的威仪!延续了四百余年的大汉帝国,的确气数将尽了~~……洛阳东南20里,廖化率八百轻骑护送粮草辎重向着虎牢关方向缓缓行进,身体虚弱的贾诩和百余名流寇伤兵一起,乘坐牛车缓缓前行。
“报~~”
一骑如飞,从虎牢关方向疾驰而来。
廖化恰好行经贾诩身边不远处,朗声道:“讲!”
“报头领,虎牢关一战,万余官军付之一炬,残余官军退至谷外,又遭我军伏击,全军覆灭,我军大获全胜!”
贾诩闻言悚然一惊,霎时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
“好!太好了!”廖化奋然击掌,目露狰狞之色,厉声道,“可是朱隽、皇甫嵩率领的大汉精锐官军?”
探马答道:“正是。”
贾诩激泠泠打了个冷颤,越发大吃一惊!竟然是朱隽、皇甫嵩率领的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中央官军!?马跃仅凭千余骑兵,就击灭了大汉帝国万余精兵,这~~可能吗?这一刻,贾诩感到如堕冰窟,冷的几乎就要窒息。
……洛阳东门,一伙四五百人的残兵败卒乱哄哄奔走而来,城楼上的官军立刻警惕起来,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听到号角声起,正在敌楼里昏昏欲睡的城门校尉伍琼一惊而起,拎起头盔就冲了出来,厉声道:“贼兵安在?”
小校肃手一指城下,沉声道:“大人请看。”
“嗯!?”
伍琼低头一看,只见数百乱兵蜂拥而来,竟不顾忌城楼上守城官军已经挽成满月的弓箭,直接奔行到了吊桥之下。
“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其中一人仰头疾呼道,“大汉左中郎将淳于琼在此,何不打开城门?”
“伍琼!伍琼何在?”
败军最前面,将军模样的人抬头大喝。
“淳于琼将军!?”
伍琼霎时倒吸一口冷气,凝视一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然认得,赫然正是淳于琼,不由大为吃惊道:“淳于将军,你不在颖川统兵,如何回来洛阳,还弄得如此狼狈?”
淳于琼气急败坏道:“快快打开城门,本将有紧急军情上禀天子,要是贻误了军情,你可担待不起。”
伍琼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手一挥沉声道:“放吊桥,打开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中常侍蹙硕住处。
淳于琼仆地跪倒在蹙硕面前,号啕大哭道:“蹙公,蹙公哪~~”
蹙硕心惊胆颤地望着淳于琼,骤然之间瞧见淳于琼如此狼狈的模样,竟不敢上前相扶,凝声道:“淳于将军,汝不在颖川统兵,如何返回洛阳并且弄的如此狼狈?”
淳于琼泣道:“逆贼朱隽、皇甫嵩与贼寇互通消息、互相勾结,竟于虎牢关上设下埋伏,末将虽有察觉,奈何部下皆为朱隽、皇甫嵩两人亲信,不听军令,以致所部万余大军,竟付之一矩,赵融将军亦战死当场,末将本欲战死沙场、以报朝廷,及蹙公提携之恩,又恐朱、皇甫二逆贼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故而忍辱偷生,率数百亲兵逃回洛阳向蹙公告知真相,恳请蹙公治末将将兵无方之罪。”
蹙硕闻言猛地站起身来,愣了片刻,又缓缓瘫坐回去,一时间目光呆滞,竟是痴了一般。
“蹙公!蹙公你怎么了?”
淳于琼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呃~”
蹙硕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子骨碌碌转动两下,终于回过神来。
旋即,蹙硕再次长身而起,一脚将淳于琼踹翻于地,指着鼻子骂道:“万余精兵,竟一战而灭,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那可是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百战之师,乃是国之利器、朝廷之柱石、根本,你知不知道!?纵然是十万蛮夷铁骑,亦难以一战击灭,可到了你的麾下,竟然败在区区数千流寇骑兵手里,不但败了,而且是全军覆灭,你你你~~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枉爷们如此器重于你~”
淳于琼苦道:“军中皆是朱隽、皇甫嵩两人亲信,他们因为末将替代了两人而怀恨在心,临战之时不遵军令,以致军心焕散,一战而溃~~”
“少他娘的跟爷们来这一套!”蹙硕冲将上来,照着淳于琼的脸庞狠狠地扇了十余记耳光,切齿骂道,“别以为爷们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是害怕被治罪吗,还把脏水泼到朱隽、皇甫嵩身上,不就是想脱罪吗?哼哼,爷们今天就治你的罪~~”
蹙硕正骂到气头上时,一名小宦官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蹙公公,张公公请你过府相聚,有急事相商。”
“知道了。”蹙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着淳于琼鼻子道,“爷们回头再和你算帐。”
说完,蹙硕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目送蹙硕怒冲冲地离去,淳于琼三魂已然飞走六魄,只觉前途一片黑暗,绞尽脑汁才想好的脱罪之策,竟被蹙硕三言两语揭破,留在洛阳只能是死路一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淳于琼慌忙翻身爬起,趁着天黑摸出门外落荒而逃。
……张让住处,十常侍再次齐聚一室,自从何进一党失势之后,十常侍完全把持了朝政,汉灵帝幽居禁宫,与外界彻底隔断了联系,几乎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张让、赵忠凭着灵帝的宠幸,为所欲为,对朝中官员来了一次大清洗,原来倒向何进一党的官员不是获罪下狱,便是谪贬外放,即便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势力也大不如前。
袁逢、袁隗虽然未曾获罪入狱,但谁都知道两人已经对朝政失去了影响力。
十常侍虽然斗倒了何进一党,可八百流寇的压力也全部压到了他们身上,这可是一副不轻的担子哪。
张让望着蹙硕,问道:“蹙公,方才听城门校尉伍琼奏报,淳于琼已然返回洛阳,可有此事?”
蹙硕颓然叹息道:“确有此事。”
“哦?”张让振奋道,“淳于琼这么快便袭破虎牢,回师洛阳了?”
蹙硕哀叹道:“张公,你太看高淳于琼的能力了,一万多精锐之师已在虎牢关付之一矩,淳于琼是回来了,可他麾下的那支大军却没有回来。”
“什么!?”不单是张让,连赵忠、高望、郭胜等人都惊得纷纷站起身来,失声道,“万余大军,竟然全军覆灭了?”
蹙硕苦道:“可不是。”
张让霎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霎时煞白。
……在无尽的恐惧和等待中,两天过去。
第三天清晨,洛阳东门。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一名官军小卒打了个呵欠,从城垛后面爬起身来,将手中的红缨枪挟在腋下,伸手掏出胯间的把式向着女墙内侧撒起尿来,撒尿的时候还不忘向城墙外的旷野掠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嘘嘘。
数息之后,绵绵不绝的水流声突然中断,小卒又转头往城外掠了一眼,莫名的惊恐霎时从他的眸子里倾泄出来,就像是见了鬼,又或者是撞见了只有在噩梦中才会看见的可怕幻象,小卒回头凄厉地嚎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哪~~”
小卒惊恐的嚎叫霎时惊动了城墙上正在酣睡的官军将士,不满的嘟嚷声霎时响成一片。
“天都还没亮,吵什么吵?”
“再吵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鬼叫鬼叫啥?信不信老子一枪戳死你?”
“再吵!再吵老子把你扔下去。”
小卒又回头看了眼城外,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握着红缨枪的双手一直抖擞,就连耷拉在裤外撒尿用的家伙什都忘了收起来,只有上、下牙关不停地打颤,连口齿也变得不再清晰,颤声说道:“不~不是,是~是~~嘿~哈~那个~~”
“郝小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失心疯了?大清早的吵的就跟见了鬼似的~~呵欠~~”
一名身材雄壮的官军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目光无意中掠过城外的旷野,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再一刻,那官军早已惊得弹身跳起,霎时间,炸雷般的嚎叫响彻城头。
“敌袭!起来,都他娘的起来~~”
一听是敌袭,原本昏昏欲睡的官军们立刻翻身爬起,乱哄哄的抄起身边的兵器就冲到了城垛后边,然后攀住女墙往外望去,只见东方已经微露鱼肚白,就着朦朦的晨曦,城外旷野上的景象依稀可辩。
霎时间,城楼上响起一片吸气声。
军阵!
严谨的军阵!
但是,那是属于阵亡者的军阵!
洛阳东门外,一具具尸体被排列得整整齐齐,从一箭之遥处一直延伸到视力难及之处,目光所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尽是尸体。没有人知道这些尸体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洛阳城外?这一刻,城楼上所有的官军士兵都从灵魂深处感到莫名的战栗。
在令人窒息的凝重中,城门校尉伍琼闻讯赶来。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当一轮红曰终喷薄而出,将万道毫光洒落在洛阳城东的旷野上,洒落在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上,伍琼和城楼上的官军才赫然发现,那是一具具烧焦了的尸体,唯有尸体身上残存的铠甲,在隐隐诉说,他们身前的峥嵘,他们~~曾经是官军。
“有人,那有活人!”
一名眼尖的小卒惊恐地喊叫起来,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在尸阵的最后方,有一杆血色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那杆血色的大旗赫然擎在一条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手里,大汉身边还有另外一条长相同样凶恶的大汉,在这两条恶汉跟前,则傲然屹立一道修长雄伟的年轻身影。
马跃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抬起左脚跨过一具冰冷的尸体,往前迈出一大步,阴冷的晨风吹过,荡起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翻腾飞舞,露出暗红的里衬,迎上喷薄的朝阳,凄艳犹如血染。
“沙沙沙~~”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寞!诡异的气息在城楼内外无尽地弥漫,只有脚步踩过沙地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那三道雄伟的身影在一杆血色大旗的伴随下,踩过排列整齐的尸阵,一步步地走向洛阳城门。
洛阳城楼上,所有的官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除了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嘶嘶的吸气声,再无别的声音。
距离城门一箭之遥处,马跃顿住脚步。
“咚~”
恶汉典韦将手中那杆大旗往地上重重一顿,旗杆深深插入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却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城楼上所有官军将士的心脏上,这些从未曾上过战阵的新兵蛋子,早已经被城外那骇人的一幕吓得屁滚尿流。
“三天之内,弃城投降!如若不然,你们就会和他们一样~~”马跃用力一指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句,“他们曾经是大汉帝国最能征善战的勇士,可是现在,他们却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包括城门校尉伍琼在内,所有官军将士霎时缩紧了眸子。那斩钉截铁的声音直透长空,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际,有莫名的阴冷气息从那年轻人雄伟的身躯透体而出,年轻人身后,那成千上万具排列整齐的尸骨,竟成了最为苍凉的注脚和背景~~威胁,**裸的威胁!
京畿重地、皇城脚下,竟然遭受贼寇如此**裸的威胁!
远处,薄薄的晨曦里,贾诩和所有被俘的官军俘虏、包括大将军何进的父亲何真,有幸目睹如此空前绝后的场景。贾诩的眸子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阴沉,一股阴风吹过,贾诩忍不住缩了缩双肩,竟感到莫名的寒凉,不是身体上的,分明却是心灵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