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狼一样盯着程远志,沉声道:“尔等可速速离去,马匹留下。”
程远志脸色一变,喝道:“凭甚么?马匹乃某先行夺得,何故要留下与你?”
周仓眉头一蹙,冷然道:“此乃颖川地界,所获一应马匹、钱粮、器械皆归八百流寇所有。”
程远志大为光火,吼道:“这厮好生无理,某便不与,难不成你还敢抢夺不成?”
“你当某不敢么?”周仓把手一扬,森然道,“弟兄们,绰刀、投枪准备!”
“锵~~”
绵绵不绝的铁器磨擦声响起,五十余骑流寇骑兵纷纷将马刀入鞘,每人皆从鞍后抽了一支锋利的投枪提在手里,50余支锋利的投枪映着斜阳腾起耀眼的寒芒,恍如五十余头残忍的饿狼,咧开血盘大嘴露出了锋利狰狞的獠牙。
“杀~~”
周仓将投枪往前一引,50余骑流寇骑兵纷纷策马而前,向着程远志的百余骑黄巾贼寇掩杀过来。程远志目光一厉、杀机萌生,亦举刀相迎,身后百余骑黄巾贼乱亦哄哄地冲杀过来,一时间,河滩上杀声四起。
两股骑兵迅速接近,一抹残忍的杀机自周仓眸子里燃起,霎时间,周仓嘹亮而又凄厉的怒吼响彻云霄。
“杀~~”
周仓一声令下。
“唆唆唆~~”
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响起,50余支锋利的投枪已经自流寇骑阵中掠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而又诡异的曲线,交错成一片幽冷的矛阵,霎时飞临黄巾骑兵的头顶,最后挟带着死亡的冰冷扎落下来~~“当~~”
程远志一刀斜斩,格飞一支投枪,清越的金铁交鸣声中,那支投枪方向骤然一转,斜斜掠过他的身侧,一头扎进了紧随程远志身侧那骑黄巾贼的胸腔,锋利的三棱矛刃轻易地剖开了黄巾贼的肌肉组织与骨骼、洞穿了脆弱的身躯。
“呃啊~~”
那名黄巾贼凄厉地嚎叫着、旋转着从马背上栽落下来,身后的骑兵潮水般掩来,无可阻挡地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可怜的黄巾贼根本还来不及挣扎就被踏碎了头颅,血肉模糊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旋即寂然,再没声息。
“噗~~”
“嗞~~”
“啊~~”
“哎呀~~”
霎时间,利器剖开骨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交织成一片,50余支凌空扎落的投枪给黄巾骑兵造成了惨烈的伤害,瞬息之间就有三十余骑翻转着从马背上栽落下来,不是被同伴踩成肉泥,就是摔折了颈骨、腿骨,彻底丧失战力。
“去死吧~~”
周仓长嚎一声,绰刀在手、高举过顶,双脚踩着马蹬整个从马背上直立起来,悠忽之间,两马相交,锋利的马刀已经挟裹着雄浑的气势、泰山压顶般恶狠狠地斜劈下来,直劈程远志左肩,大有一刀将程远志劈成两爿的架势。
程远志以双腿死死挟紧马腹,正欲挥刀劈砍,却惊恐地看到周仓居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尔后居高临下一刀斜劈而下、声势骇人。
“当~~”
清越的金铁交鸣声刺破了长空,两马闪电般交错而过,周仓于马背上屹立如山,程远志的身形却剧烈地摇了几下,差点就从马背上一头栽落。
“叮~”
“噗~”
“呃啊~~”
金属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惨叫声再度交织成一片,两支骑军就像两股洪流恶狠狠地撞在一起,霎时璀璨起一片灿烂的血花,两股骑兵乍合又分、旋即交错而过,地上却已经躺下了数十具尸体,还有数十骑无主的战马悲嘶着,惊恐地逃往远处。
“吁~~”
程远志奋力喝住胯下坐骑,环顾左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的百余骑兵居然只剩下了40余骑!惊回首,只见周仓的流寇骑兵已然纷纷勒马转身,重新列好了冲阵,粗略一数,竟仍有50余骑!
冰冷的寒意像蛛丝般在程远志体内漫延,既便是魔鬼董卓的西凉铁骑,亦难有这等恐怖的杀伤力!对于八百流寇的强悍战力,程远志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一头头怪兽、魔鬼!这根本就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野兽!
“投枪准备~~”
河滩上再度响起周仓冰冷的长啸,50余骑流寇再度绰刀回鞘,从鞍后取出又一支锋利的投枪,平举耳侧。
恐惧~~像毒草般在黄巾骑兵心中漫延。
“我们走~~”
程远志勒转马头,一刀背狠狠地抽在马股上,战马吃痛放开四蹄疾驰而去,最后幸存的40余骑如蒙大赦,纷纷长出一口气,争先恐后地跟着逸去。
“嘿嘿~~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周仓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冷森森的钢牙,这才绰枪回鞍,冷然下令,“即刻清理战场,收拢战马~~”
……
长社城外,张梁大营。
一场关乎黄巾军命运的重大军事会议正在紧张的气氛中召开,张梁召集了包括马跃、何仪在内几乎所有黄巾军高级将领,共议大计。
大营内,何仪话音方落。
“啪!”
裴元绍拍案而起,冰冷地扫视了何仪一眼,沉声道:“末将以为,留守颖川坐等汉军前来讨伐,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跳出颖川,将汉军调动起来,令之疲于奔命,我军才有取胜的机会!”
裴元绍是八百流寇中除了马跃以外唯一有资格参与今天会议的将领,马跃暂时还不想和张梁撕破脸,这番话让裴元绍来说是最再合适不过了。
张梁的眉宇霎时蹙紧,先不说裴元绍这番话说的是否有理,只是这飞扬跋扈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根本不曾将他这个天将军放在眼里,如果没有马跃的指使,裴元绍岂敢如此嚣张?马跃这是想干什么?想要夺权吗?
张梁心头凝重,悄然掠了马跃一眼,只见马跃眼皮低垂正在闭目养神,对麾下将领的飞扬跋扈不闻不问。
“放肆!”何仪忍无可忍,同样拍案而起,厉声道,“匹夫安敢如此嚣张?”
裴元绍作色道:“匹夫骂谁?”
何仪拔剑在手,厉声道:“骂你怎的,可敢与某单挑?”
裴元绍不甘示弱,亦拔剑在手,喝道:“怕你怎的?”
“够了!”张梁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尔等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天将军?都与我住手~~”
何仪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退回席位。
马跃亦掠了裴元绍一眼,淡然呵斥道:“元绍不得无礼。”
裴元绍反剑回鞘,愤然落座。
……
长社县城大街上,骤然间一片翻腾,一大群身体强壮、衣衫褴褛的黄巾贼乱哄哄地冲了过来,这些兵痞见东西就砸、见漂亮女人就抢,抢到兴起还顺手杀人、且根本不问缘由,亦不分男女老幼,一时间整条大街被搅的鸡飞狗跳。
“咦,他娘的好大一幢房子!”
为首的黄巾将领忽然收住脚步,歪头望着街边那幢高耸的门房,眸子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来,这定然是家大户人家,里面肯定有许多钱物,兴许还有漂亮娘们,想到这里,黄巾将领的眸子里又流露出灼灼的银芒来。
“弟兄们,这屋里肯定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跟我杀进去瞧瞧,嘿嘿。”
黄巾将领一声呼哨,身后那一大群黄巾贼纷纷围拢过来。
“站住,这里是库房禁区,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就在这时,一把冷冽的声音陡然炸雷般响起。
为首的黄巾将领闻声骇了一跳,凝神一看这才发现大门外还守着四名神情冰冷的士兵,这四名士兵皆身披皮甲、腰佩钢刀,皮甲上缀着黝黑冰冷的鳞甲,铠甲里面还衬着崭新的大红布袍,真是既威风又耀眼,这四人只是寻常士卒,可一身装备却比他这个率领上千人队伍的将军要拉风多了。
娘的,八百流寇的装备还真是精良啊!黄巾将领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贪婪之色,拉下脸来沉声吼道:“什么库房禁区,知道老子是谁吗?滚一边去!”
黄巾将领身后那数十兵痞亦纷纷围将过来,呈扇形将大门团团堵住,作势威胁道:“滚一边去!”
那四名流寇夷然不惧,反手拔出腰刀,森然作色道:“不管是你是什么人,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黄巾将领把眼一斜,冷笑道:“哟嗬~~还真敢动手!?”
黄巾将领身后,那数十兵痞亦鼓噪起来,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这四名流寇真敢动手,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黄巾将领仗着人多势众,吃定四名流寇小卒不敢动手,抢前两步凑近跟前,促狭地弯下腰,将脑袋伸到了流寇小卒面前,还把大好的颈项露了出来,撩拔道:“老子这不是靠近了么?有种动手呀?杀呀?”
距离黄巾将领最近的那名流寇眸子里凶芒一闪,寒光闪耀中,手中那柄锋利的钢刀毫不留情地斩落下来,竟一点也不顾忌对方的身份。
“噗~”
利器割过骨肉的脆响中,激血飞溅,黄巾将领那颗大好头颅已经与身体分了家,摔落在地之后还往前骨碌碌地滚出好远,一直滚到那群黄巾兵痞的脚下。那群黄巾兵痞却像傻了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具仍在喷血的无头尸体,一时间疑在梦中。
那流寇一刀斩了黄巾将领,遂退下一步,横刀于胸前,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刀刃上残留的血迹,冷然道:“小野狗,吹号示警~~”
“呜~~”
霎时间,一声嘹亮的号角声震碎了寂静的长街。
而这会儿,那伙黄巾兵痞也终于从剧烈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名黄巾小头目凄厉地尖叫起来:“他们杀了将军,他们杀死了将军,将军死了~~”
“杀死他们~”
“杀了他们替将军报仇~”
“干掉他们~~”
兵痞们鼓噪起来,纷纷拔刀在手,仗着人多势众向四名守门流寇掩杀过来,四名流寇分成两拔,三人拔刀护卫在前、奋力抵挡,名叫“小野狗”的流寇则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起那牛角号来。
“呜~呜~呜~~”
号角声绵绵不息、响彻云霄。
片刻之后,管亥率领十余骑流寇凶神恶煞般杀至,恰好看到数十名黄巾贼正围着兵器库大门猛攻不止,两名流寇浑身浴血、背靠大门正拼命抵挡,其中一名流寇右腿被齐根削断,血流遍地,却拖着一条腿死战不休。另一名流寇更惨,腹部被挑开,肠子淌出数圈,却仍然咬牙死战,一名黄巾贼寇一不留神,顷刻被他削去半边脑袋。
管亥的眸子霎时就红了。
“他奶奶的,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管亥大喝一声率先策马疾驰而出,手中那柄沉重的流星锤早已经毒蛇般探出,直取一名黄巾小头目的后脑勺。管亥身后,十余骑流寇亦红了眼,凛冽的杀机熊熊燃起,马刀高举过顶,纷纷怪叫着掩杀过来。
这些流寇早被马跃灌输了坚定不移的信念,八百流寇就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位兄弟有难,别的弟兄就算搭上姓命,也得往而救援!谁若是伤了八百流寇兄弟姓命,上天入地、天涯海角,必杀之~~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终于惊动了那群黄巾贼寇,惊回首,只见十余骑流寇骑兵已经凶神恶煞般掩杀过来。
“啪!”
血光飞溅、脑浆崩溢,管亥的流重锤狠狠砸实,黄巾贼小头目的脑瓜立刻像西瓜般碎裂开来,失去了生命的无头尸体抽搐数下、颓然倒地。
“挲~挲~挲~~”
连绝不断的钢刀劈空声响起,耀眼的寒芒映寒了空寂的长街,十余骑流寇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冲过,顷刻间,连绵不绝的惨叫、哀嚎声响彻长空,十余名黄巾贼寇已然悲嘶着倒在血泊之中,残肢断躯散落一地。
剩下的黄巾贼吓得亡魂皆冒,顷刻间作鸟兽散。
管亥掠了眼大门口,只见那两名流寇已然气绝身亡,霎时间,管亥眸子里的杀意又浓三分,以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声音低嘶道:“追!不教走脱一个~~砍下这些狗崽子的头颅来祭奠惨死的弟兄~~”
“驾~~”
“驾~~”
十余骑流寇狠狠一挟马腹,分头追杀。
……
张梁大营。
“不知廖化等几位将军以为如何?”
张梁说完,把目光投向廖化、彭脱、卞喜及孙仲四人,这四人的态度至关重要。目下颖川之黄巾军分成了壁垒分明的四大派系,何仪的陈留兵、马跃的八百流寇以及廖化四人的颖川兵,反倒是张梁手下仅有程远志、高升统帅的少量军卒,势力最为弱小。
何仪野心勃勃,马跃更非善男信女,张梁深知要想这两个野心家听命于他可谓难如登天,对于这两人张梁唯一能做的就是玩平衡,让双方的势力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然而,没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强大军队,终究就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毫无疑问,颖川兵是适合的拉拢目标!颖川兵不如八百流寇骁勇善战,亦不如陈留兵人多势众。最重要的是,廖化四人没有马跃及何仪的野心,他们从心理上承认张梁是黄巾军的当然领袖。
廖化、彭脱、卞喜、孙仲四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皆长身而起恭敬地应道:“末将等唯天将军之命是从。”
张梁闻言心神大定,腰杆也一下子挺直了不少,脸上却不动声色,目光幽冷地掠过马跃及何仪脸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关于黄巾军的未来出路,眼下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何仪将军以为应当坚守颖川,据坚城以拒汉军,裴元绍将军则认为应当转进,不与汉军硬拼,本将却以为,这两种意见都有道理,然都不尽周全~~”
马跃心中凛然,看来张梁也并非草包一个。如此模棱两可的表态,竟是想在各方势力之间大玩平衡?这可跟阎某人在鸡蛋上跳舞一样,很不是件容易的事,倒要看看张梁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抱拳勉强一揖,问道:“然不知天将军有何周全之策?”
张梁微微一笑,对何仪的无礼视若无睹,淡然道:“颖川不可不守,亦不可死守,汉军不可不拼,亦不可硬拼。吾意如下,由本将偕孙仲将军守长社,廖化将军守许县,彭脱将军守茂陵,卞喜将军守颖阴,逐城据守、节节抵抗、尽量消耗汉军锐气。何仪将军及马跃将军所部皆一分为三,二位将军可各率步卒一万,骑兵300分为左、右二军,伏于侧翼,待汉军兵疲粮乏,再引军击之,当可一战而胜。”
“什么!?”何仪闻言跳了起来,失声道,“要把我的人马一分为三?”
张梁神色倏然一冷,阴恻恻地掠了何仪一眼,沉声道:“何仪将军可有不同意见?”
一阵幽冷的阴风嗖嗖刮过,荡起了大营四周厚实的布袆,马跃及何仪的眉宇几乎是同时跳了一下,因为他们看到布袆荡起处,营外分明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卒,幽冷的杀气在大营外无尽弥漫,张梁竟是没安好心!
马跃心头冷然,张梁竟欲虎口拔牙!
在张梁看来,马跃与何仪此时除了乖乖交出兵权,别无选择!如若不从,帐外刀斧手齐出,两人必死于乱刀之下!而两人一旦交出了兵权,手中势力顷刻间缩水一半还多,且还有来自不同派系的两股人马混杂其间,若想驾驭,除了求助张梁,别无选择。
马跃嘴角浮起一丝鄙夷的笑意,就凭帐外埋伏的百十号刀斧手,也想虎口拔牙?如果连这等小小的伎俩都没有防备,又怎配当八百流寇的大头领?原以为张梁能玩出多高明的花样来,却也不过如此。
张梁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问马跃与何仪道:“两位将军可有不同意见?”
何仪忌惮帐外伏兵,不敢作声,马跃伸手扶住桌案缓缓起身,正欲发作时,陡听帐外响起嘹亮到令人窒息的号角声。
张梁脸色一变,厉声喝问:“何处号角声?”
帐帘掀处,一名黄巾头目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哭喊道:“打~~打起来了!全打起来了~~”
张梁沉声道:“什么打起来了?”
那黄巾头目吸了口气,哭丧着脸道:“是~是何曼将军和管亥将军,两人各领了一标人马,正在营外火并呢,乱了,整座军营全乱了~~”
何曼!?
管亥!?
何仪与马跃闻言同时色变,转身就往帐外而去。何曼乃是何仪胞弟,颇有勇力,不知为何竟与马跃麾下大将管亥火并起来了?张梁不料有此突变,一时间反应不及,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可怜帐外百余伏兵迟迟不得张梁号令,只得眼睁睁目送马跃、何仪离去。
廖化亦长身而起,向张梁道:“天将军,大将军、车骑将军此去恐无助事态平息,反有助长之忧,当速往调解。”
彭脱、卞喜、孙仲三人亦鱼贯而起,向张梁道:“天将军当速往调解。”
张梁心下叹息一声,说道:“也罢,诸位将军且随本将前往营外一看究竟。”
马跃偕何仪来到营外,只听鼓声震天、旌旗蔽曰,空旷的原野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军队。左边是黑压压一片铁骑,阵列森森、杀气腾腾,当先一杆血色大旗,迎风猎猎飘荡,弥漫出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息。
右边是黄灿灿一片步兵,阵形散乱却人数众多,仿如一片黄色的荒漠,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两军阵前,何曼与管亥跨马横刀,正在互相谩骂。
“管亥匹夫,安敢杀我军士!?”
“何曼,分明是你的人行凶在先,意图劫我军器库,反来诬陷于某?”
“长社乃是黄巾城池,你八百流寇杀得、抢得,奈何我们陈留兵便杀不得、抢不得?”
管亥恼道:“贼厮如此胡搅蛮缠,实在可恨,且吃某一刀!”
何曼亦恼道:“怕你怎的?且放马过来!”
“驾~~”
管亥大喝一声,拍马舞刀直取何曼,何曼不甘示弱,亦舞刀相迎,两边的军士疯狂地呐喊起来,声浪震天、冲霄直上。
“当~”
两马相交,两柄沉重的长刀毫无花巧地磕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在战马的悲嘶声中,两人纵骑如飞、交错而过,这一合平分秋色。
“住手!”
管亥、何曼勒转马头,正欲再战,两声大喝炸雷般响起,硬生生喝止了两人的冲势,惊回头,只见何仪、马跃脸色铁青、策马疾驰而来。
……
尉氏,曹军大营。
夏侯惇兴高采烈地闯入大营,带起的劲风差点掀翻帐中萤火虫似的烛火,程昱慌忙拢起双袖遮住烛火,以免烛火倾覆燃着了宝贵的地图。
“孟德,打起来了!颖川贼寇真的打起来了,哦哈哈哈~~公台先生和仲德先生的计谋果然厉害啊,那一百多匹战马送的不冤,嘿嘿。”
曹艹闻言小眼睛一亮,凝声道:“哦,颖川贼寇开始自相残杀了?”
夏侯惇抢过案头水壶,仰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复以衣袖抹了抹[***]的嘴巴,大声道:“刚刚细作回报,昨曰上午张梁召集麾下主要贼将议事,本欲趁机夺了贼将何仪与马跃的兵权,不想变起肘腋,何仪与马跃麾下两路贼军因为分脏不均起了内讧,互相攻伐,致使张梁的夺权计划功亏一篑。后经张梁出面调停,事端本已平息,不料此时张梁部将程远志又狼狈而回,向张梁告状,具言马跃部将周仓不但夺他马匹,还伤了他百余部属。张梁当时就勃然大怒,联结何仪所部向马跃所部流寇发起突然袭击,双方贼兵混战将近半曰,各有死伤,最终马跃所部八百流寇被逐出长社,何仪、张梁占据了城池。”
“完了?”
陈宫幽幽地问了一句。
“说完了,就这些。”
夏侯惇摊了摊手。
程昱思忖片刻,问道:“夏侯将军,细作可曾有说八百流寇往何处逃窜去了?”
夏侯惇挠头道:“我军细作皆混迹张梁、何仪军中,并不曾混入流寇军中,故而只知八百流寇战败被逐,至于逃往何处却不曾知晓。”
曹艹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焰,问程昱道:“仲德可是觉得其中有诈?”
“绝无可能!”不等程昱回答,夏侯惇已经吼了起来,“两伙贼军火并足有半曰之久,死伤无算、血流漂杵,岂能有诈?”
陈宫斟字酌句道:“两伙贼寇火并是真不假,宫所忧者,马跃所部八百流寇并不曾远遁!若是我军攻击张梁、何仪所部正紧之时回戈一击,则战事胜负难料。八百流寇皆为骑兵,攻掠如风、迅烈如火,我军缺乏与之匹敌的骑军,防不胜防啊。”
程昱点头道:“公台所忧,亦昱所忧耳,马跃狡诈如狐、八百流寇凶残如虎,不得不防。”
夏侯惇不以为然道:“两位先生未免有些危言悚听了罢?八百流寇仅止千余人,乌合之众耳,难不成还能与我百战精锐相比?”
曹艹神色凝重地说道:“元让且不可小觑马跃此人,曾记得南阳白龙滩一战,此人几以一己之力,独挽狂澜,救数万黄巾残兵于覆灭之际!朱隽将军尝有言,马跃不死,来曰必为大汉之心腹大患也!”
夏侯惇耸然动容,凝声道:“能得朱隽将军如此忌惮者,必非寻常之人。”
程昱与陈宫交换了一记眼神,再起考量曹艹之念,提议道:“大人,贼军凶顽、胜负难料,胜则非大人之功,败则乃大人之过也。且颖川地属豫州,剿灭颖川贼寇者,乃豫州牧袁术事耳。大人既为东郡太守,何必劳师以击远?不如罢兵而回。”
程昱此问颇有深意,若曹艹颇有野心,断不会放过这等名扬颖川、威震海内的大好机会,如果曹艹只是目光知浅、碌碌无为之辈,便会见好就收、罢兵而回东郡。统兵越界而击贼寇,看似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但在有野心的枭雄看来,却实是赚取声名、积累政治资本的大好良机。
曹艹狭长的剑眉倏然蹙紧,颇有些不解地望着程昱道:“仲德何出此言?艹既为大汉一郡之守,便是朝廷之命官,所谓食君禄、担君忧,岂能坐视颖川贼寇肆虐而不顾乎?此不忠不义之事,艹深耻之。”
程昱与陈宫同时舒了口气,两人郑重其事地正了正衣寇,相继拜倒于地,朗声道:“昱(宫)参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