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狼群,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公慌乱,胆小的开始向后退缩,典满、许仪和王双则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驱赶向前逼近的狼群,混乱的人群中,只有马征还保持着镇定。
在漠北草原,马征曾经参加过许多次围猎,对这样的场景也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也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些凶残嗜血的狼群。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马征急挥舞着手中的弓箭,大喝道,“大家都退到本公子身边来,背靠栅栏结阵。二弟,你与典满、王双、许仪护住最外围,用重盾抵御狼群的进攻,周平、裴定、方讨、徐质,用你们手中的长枪护住侧翼,给予刀盾手支持,高进、管起和本公子一起用弓箭射杀狼群,快!”
贾诩这几年抽空就教授马征兵书战术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听到喊叫声,典满、许仪和王双迅速退到了马征跟前,卸下肩上的重盾往地上重重一顿,筑成了一道盾墙,周平、裴定、方讨和徐质也将手中的长枪架到了典满、许仪、王双的重盾两侧,摆成颇为严谨的防御阵。
同时管起和高进也已经退到了马征身边,挽弓搭箭准备射狼。
只有马战回头不屑地瞪了马征一眼,冷然道:“凭什么听你的?胆小鬼,本公子一个人就能干掉这群土狼,哼!”
马征急道:“二弟,别胡闹。快回来!”
马战却是理也不理,将手中的斩马刀一横,发了疯般冲向前方地狼群。
……
瞭望台上,马跃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冷色。
贾诩亦是神色一凛,低声道:“二公子骁勇善战,可惜只是匹夫之勇,不如大公子指挥若定,颇有主公气度。”
……
狼圈。
马战状如疯虎。狂暴地杀入了狼群之中。锋利的斩马刀翻滚挥舞间。试图将马战扑倒在地的草原狼纷纷抛跌开去,这些草原狼不是被刀锋开膛破肚,就是被斩断了四肢而哀嚎不息,马战虽然还只有八岁,却已经力大无比,绝非这些草原狼所能匹敌。
不过,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在独自干掉了数十头草原狼之后。马战明显开始体力不支,动作节奏也开始慢了下来,而草原狼的围攻却显得越发凶猛,马战左支右绌,局面很快就变得艰难起来,当马战飞起一脚将一头强壮的公狼踢飞,正欲转身挥刀横扫之时,眼角陡然有黑影一闪。
惊回头。马战只看到一头巨狼凌空扑到。张开地血盘大嘴里,锋利地獠牙狰狞慑人,马征急欲闪避。可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欲回刀横架,可惜招式用老,才刚刚摆开横扫地刀势,此时再要收刀已然不及。
“可恶!”
“唆!”
马战闷哼一声,急缩头意欲以头硬撞巨狼血盘大口时,一枝狼牙箭掠空射至,冰冷地射穿了巨狼的头颅,从它的左眼射入、右眼透出,巨狼哀嚎一声凌空翻跌而下,马战背后冒起一阵冷汗,顺势一刀横扫将身边的三头草原狼劈成六截。
马战回头看时,马征已经带着组好队形的十人小队向前冲来,刚才这一箭显然是马征射出的,也只有马征才有此箭术。
前仆后继的狼群就像长河巨浪,一波接一波往前冲,可典满、许仪、王双筑成地盾墙就像坚固的磐石,任由惊涛拍岸、兀自岿然不动,周平、裴定、方讨和徐质的长枪如毒蛇吐信、攒刺不停,牢牢地护住了小队的左右两翼。
小队中央,马征居中,管起居左,高进居右,三人正冷静地挽弓搭箭,将围在马战身边的草原狼逐一射杀,不过这时候,围在十人小队周围的草原狼已经越来越多,有两头狡猾的母狼甚至绕到小队身后试图偷袭。
“二弟,快退后!”马征回手一箭,将试图偷袭的两头母狼一箭射杀,然后回头瞪着马战厉声大喝道,“再胡闹下去,大家就得跟你一起死?”
马战从未见过马征如此疾言厉色,从小到大,自从有记忆以来,马征似乎一直就是马战捉弄地对象,既便被捉弄得再惨,哪怕是头破血流,马征也从不发怒,也从不把事情地真相告诉父母,马战一直认为马征是懦弱,才会这样。
可是今天,马征却让马战感到有些陌生。
“二弟!”
马征陡然挽弓搭箭,冰冷的箭簇竟然笔直地瞄准了马战的眉心。
瞭望高台上,马跃、贾诩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肃立马跃身后地句突缓缓张弓,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搭到了弓弦上,正欲挽弓时,马跃的一只大手却重重地搭上了句突的肩膀,这是马征、马战兄弟之间的角逐,马跃不希望任何外力介入其中。
“二弟,低头!”
马征厉声怒吼,马战本能矮身低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一枝锋利的狼牙箭已经贴着马战的头盔掠过。
几乎是同时,一把无比惨厉的狼嚎自马战脑后响起,马战本能地趴地抬头,只见狼王银灰色的庞大身躯正从空中重重坠落,一枝狰狞的狼牙箭从它张开的血盘大嘴里笔直地射入,直透脑后。
“呼~”
“嚎呜~~”
坠地狼王发出一声垂死的哀嚎,正向十人小队发起疯狂攻击的狼群顷刻间开始退后,马征趁机率领小队向前将马战救了回来。马征从地上一把拉起马战,关切地问道:“二弟,你没事吧?”
马战有些愣愣地望着马征,微不可闻地
“大哥?”
瞭望台上,马跃和贾诩长长地舒了口气。目露欣慰之色,这些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儿总算是找到它们地狼王了。
……
汉献帝建安九年(196年)八月,镇守汉中的方悦终于等来了马跃的消息,当那一骑肩后斜插令旗的快马从南郑北门疾驰而入,当那清脆的铁蹄声震碎寂静的长街时,赋闲在家的阎圃、杨任、杨昂以及张鲁等人全都开始紧张起来。
决定汉中百姓和五斗米教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
……
张鲁投降之后,为了稳定局势不去刺激地方地士族,方悦并不曾派出军队占领南郑以外地汉中城池。而是将两万大军全部驻扎在南郑。其中三千精兵驻扎城内。由方悦亲自率领,另外一万七千大军则分为两部,分别由陈到、张绣率领驻扎在城外地两座军营内。
陈到、张绣两座大营就像两个卫士,护着中间的汉中军营。
两万汉中军都被安置在这座军营之内,不过为了防止哗变,这两万汉中军队已经被缴械,营中的军粮也仅能维持三日之需。
送信的快马刚到。陈到和张竹也已经风闻而至。
方悦将张绣、陈到让入军帐,当面启开火漆,将书简展了开来,自己阅罢之后又将书简向两将传阅。
待陈到、张绣阅罢,方悦才沉声道:“主公在信中只说了如何处置张鲁和两万汉中军,如何处置汉中士族却未曾提及,只说由我等酌情处理,然则。依两位将军看。又该如何处置汉中士族为好?”
“末将唯将军马首是瞻。”
张绣回答得滴水不漏,可说了等于没说一样,这厮毕竟不是十年前那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这许多年的风雨征尘已经让他在政治上成熟了许多,办事说话也沉稳了许多,所以在没有摸清主将方悦的脾气之前,是绝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地。
相比较而言,陈到就显得血气方刚。
张绣话音方落,陈到就向方悦道:“将军,张卫、杨任、杨昂、阎圃这些人既然不肯投降凉侯,那就杀了干脆!留着他们终究是个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出乱子来?至于那些汉中士族,愿意投降那是最好,不愿意投降就杀,杀到他们心惊胆颤、伏地乞降为止!末将倒要看看,是这些士族的脖子硬还是我们凉军的马刀硬?”
方悦想了想说道:“不过总不能毫无理由就杀人吧?不如先这样,从今天开始从严整治南郑的治安,一旦发现有士族滋事,就从严惩处,以儆效尤!”
张绣心头一跳,本想出言阻止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陈到毕竟年轻,血气方刚,说出这番话并不奇怪,而方悦又是一名纯粹的军人,所谓纯粹的军人,就是说他只会带兵打仗,政治上的表现就极其弱智,正因为此,当年方悦接到益阳公主刘明的“矫诏”时,还没弄清楚这是刘明自己地意思,还是马跃地意思,就率军执行了,结果差点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方悦和陈到都习惯于用军人的思维来考虑问题,所以才会天真地认为杀一儆百地策略可以对付汉中士族的软对抗,张绣在政治上比两人成熟多了,早年也曾追随董卓祸乱过洛阳,知道当时的士族并非单纯的武力可以屈服。
张绣本想劝方悦改变策略,可转念一想方悦可是凉侯麾下的心腹大将,凉侯信中虽然没说什么,可谁又能保证凉侯没有另外的密信单独交给方悦?没准凉侯在密信中就让方悦杀净汉中士族!
考虑再三,张绣最终什么也没说。
计议已定,方悦当即召来并州降将张先,令其率五百精兵沿街巡逻,对南郑实施宵禁,严禁任何闲杂人等在夜晚上街。是夜,南郑城中一片兵荒马乱,士族官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自危。
次日,方悦将张鲁、杨松、杨柏召至军营,又派兵将张卫、杨任、杨昂、阎圃等不肯投降的汉中士族官员强行“请”到军营,当着他们的面宣读了马屠夫的决定,限令张鲁及两万“五斗米”教徒在半个月之内离开南郑前往终南山。
这一结果却是张鲁始料未及的,当时就大惊道:“将军。终南山山高林密、蛇虫横行,虽樵夫猎户亦难以深入,两万大军进山之后又该以何为生?”
方悦冷然道:“这个张天师就不必担心了,凉侯已有安排,雍州刺史部每年都会提供足够地军粮以维持两万教徒的生计。”
张鲁犹豫道:“这个~~可否容鲁与教中长老商议后再做决定?”
“不必了。”方悦斩钉截铁地回绝道,“此事凉侯已经决定,张天师就不必再与教中长老商议了,遵照命令执行便是了。”
“唉。”
张鲁长叹一声。缓缓垂下了头颅。
……
是日晌午。阎圃、杨任、杨昂、张卫等人联袂前来张鲁府邸。
见了张鲁面。阎圃就大声疾呼道:“师君,事急矣,可速决断!”
张卫也道:“是啊大哥,方悦强迫大哥及两万汉中将士前往终南山,肯定没安好心,要不然哪里不可以安置这两万将士,不管是关中。还是北地,哪里不能屯田?为何非要挑终南山这深山老林?”
杨任、杨昂也齐声附和道:“对,方悦肯定是接到了马屠夫的密信,要在终南山将两万汉中将士斩尽杀绝啊,师君,你就不要再对马屠夫抱有什么幻想了,屠夫就是
他只会草菅人命啊。”
张鲁脸色一变再变。最终浩然长叹道:“就算马屠夫另有安排,可现在两万大军已经被凉军缴了械,而且领军的杨松、杨柏兄弟已经和凉军一气,我们就算要反抗,可手中没兵没将又能怎么样?”
阎圃阴森森一笑,向张鲁道:“只要师君肯下定决心,这些都不是问题!”
张鲁道:“子玉(阎圃表字)可有良策?”
阎圃摇头道:“圃尚无良策。不过距离大军开拔尚有半月时间。我等有足够时间从长计议,唯师君需早下决断,我等方能无后顾之忧而全力奔走。”
张鲁双眼微眯。陷入了沉思。
张鲁之所以决定投降,其实是为了保全五斗米教。
在张鲁心中,五斗米教地生死存亡远远重过汉中群的得失,当时地情况是,张绣、陈到两路大军已经兵临汉中平原,汉中军如果一味顽抗,导致战乱不休,则汉中大地难免生灵涂炭,如此一来,赖汉中百姓而存的五斗米教势必也会遭受池鱼之殃,所以张鲁才做出了举众投降的决定。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张鲁地预料。
张鲁本来以为,马屠夫出于稳定汉中局势地考虑,还是会让他张鲁来当汉中太守(这在当时是司空见惯之事,但凡有割据军阀投降,受降方势必要委以当地重任,至少在当地士族归心之前绝不敢擅自调任或革职),这样一来五斗米教也就能继续生存下去了。
可谁知道马屠夫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声令下要将张鲁和两万“五斗米教”教徒迁往人迹罕至地终南山,这是张鲁始料未及地。
怎么办?
反抗?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失败了固然是玉石俱焚,可如果成功了那么五斗米教就还能继续生存下去!服从?两万教徒很可能会被马屠夫斩尽杀绝,为了斩草除根,谁又敢肯定马屠夫不会对剩余地教徒大开杀戒?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拼休!
张鲁微眯地眼帘缓缓睁开,眸子里掠过一丝坚定之色,向阎圃等人道:“本师君决心已定,为了圣教大业,为了汉中二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绝不束手待毙!子玉及诸位将军尽管放手施为,一切后果皆由本师君来承担。”
阎圃神色激动地说道:“师君英明。”
张卫、杨任、杨昂诸将亦愤然击节道:“师君早该如此!”
……
机会说来就来。
方悦的宵禁令本意是想借故杀掉一批汉中士族,结果宵禁令下之后,原本桀骜不驯的汉中士族纷纷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只有与杨松、杨柏兄弟亲近地人狐假虎威在南郑城中耀武扬威、横行霸道。
结果就出事了。
杨松的妻兄因为喝醉了酒带着家奴在街上闹事,与巡逻的凉军士兵起了冲突,领军的凉军小校一怒之下就一刀斩杀了杨松地妻兄,杨松跑到方悦那里诉苦,结果方悦不但没有惩罚杀人的凉军小校,还将杨松狠狠训斥了一顿。
杨松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郁郁而返。
当天中午,阎圃就来到了杨松府上,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将晚,阎圃才起身离开。方悦除了不懂政治,还犯了另外一个致命地错误,那就是没有限制汉中士族的行动自由。
次日,张鲁借口两万将士要远行,恳求方悦允许将士们回到南郑与亲人辞行,方悦出于安全考虑断然予以拒绝,张鲁遂退而求其次,请求方悦准许南郑城中的亲人分批前往军营与亲人话别,方悦认为事情不应做得太绝,只好点头答应。
在杨松、杨柏兄弟的掩护下,南郑百姓将大量武器、干粮带进了军营。
待一切准备就绪,张鲁又令汉中百姓进献大量鸡鸭鱼肉及美酒美食前来凉军营中劳军,又于府中设下酒筵,请方悦、张绣、陈到三人赴宴,方悦不知是计,还以为汉中士族已经改变想法决定投靠凉侯,遂欣然赴宴。
陈到、张绣因为留守城外大营,并未同往。
当时的情况是,陈到、张绣分别留守城外两座大营,城内大营因为方悦的赴宴,由雷叙、张先两员并州降将留守,而且由于南郑百姓送来了大量鸡鸭鱼肉和美酒(酒中无毒,要想对数千人的大军下药,绝非易事),城内大营地三千凉军将士正在饮酒狂欢。
方悦总共带了百余名亲兵赴宴,十几名军官由张鲁府上地家将作陪被安排在偏厅饮宴,剩下的士兵则被安排在前院。方悦则当然由张鲁、张卫、阎圃、杨任、杨昂、杨松、杨柏等人作陪在正厅饮宴。
酒过三巡,张鲁、阎圃、杨松、杨柏等人相继借口如厕而离席。
杨任向杨昂一使眼色,两人同时踹案而起,拔出长剑向方悦刺来。
方悦心中虽惊可一身武艺犹在,当下腾身而起避过两人刺杀,引剑大喝道:“杨任、杨昂,汝等意欲何为?”
屏风后转出张鲁谋士阎圃,阴森森地说道:“方悦,汝死期至矣!”
“阎圃匹夫,安敢害某性命!”
方悦勃然大怒,以手中长剑劈空掷来。
寒光一闪、利刃破空,阎圃不及躲闪早已经被锋利的长剑刺个对穿,阎圃当即惨叫一声,吐血而亡,张鲁隐于屏风后见了,不由暗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