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风霜,向马跃道:“凉侯,少将军虽然截得天子和百官,可眼下已经被近万吴军精锐堵在了青牛隘口,进不能、退不得,而且吴军拥有十倍以上兵力优势,情形非常不妙哇。”
“啊?”
“竟然是这样?”
“这下糟了。”
韩德话音方落,帐中诸将纷纷色变。
马跃的脸色也霎时变得阴沉,问道:“许褚的三千铁甲呢?”
韩德道:“许褚将军的三千铁骑已经赶到青牛隘,不过被一支吴军挡在了隘口外,无法与少将军汇合,青牛隘口一带地形险峻、山道狭窄,不利骑兵作战,许褚将军率军强攻了几次都没能突破吴军防御!”
马跃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半晌无语。
有部将窃窃私语道:“看来不派大军去增援,这仗是很难打了。”
立即有部将反驳道:“青牛隘口远在汝南、庐江交界处,距离许昌足有七八百里,现在再调大军前去增援只怕是来不及了,如果派谴一支骑兵轻装疾进去接应,也许还能抢在东吴大军到来之前赶到青牛隘口。”
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韩德壮起胆子接着说道:“凉侯,少将军已经斩杀了孙坚的长子孙策,又将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打成重伤,临行前,法正先生再三叮嘱小人,说孙坚骤遭丧子之痛,肯定会尽起东吴大军前来报仇,天子、百官还有少将军以及三千多凉军将士已经危在旦夕,请凉侯速速发兵救援!”
“哦?”
“少将军竟然斩了孙策?”
“孙策人称小霸王,也是一员虎将哪。”
“谁说不是,可遇到了少将军就算他倒霉了。”
韩德此话既出,帐中诸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神色间一片兴奋。
“主公。”贾诩上前两步,抱拳道,“这么说还是及早起兵南下才是,否则的话,不但天子、百官会得而复失,恐怕连少将军和许褚将军也会遇险!少将军乃是凉军首将,若有个闪失,于军心、士气挫伤极大!”
马跃脸色阴晴不定,背负双手在帐中开始来回踱步。
这又是个艰难的抉择,是留下彻底困死曹艹,还是起兵南下救援马超?
马跃视曹艹为心腹大患,对曹艹的忌惮已经到了近乎神经质的地步,一句“生要见人、死了也要见死尸”足见马跃对曹艹的忌惮有多深!但天子的得失也同样重要,尤其是马超,更是非救不可,马跃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马超战死在青牛隘。
见死不救绝不是凉州军团的风格,更不是马屠夫的风格!
大将高顺猛地踏前一步,单手抱胸肃然道:“主公尽管放心率大军南下,许昌围城之势已成,曹军已经无力回天,末将只需本部两万精兵,就能将曹艹困死城内,若事败,末将甘愿领受军法。”
马跃不禁侧目。
高顺生姓稳重,平素从不发狂妄之语,但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一定能做到!马跃对高顺也一直很放心,高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山,平时窝里那里并不起眼,看上去只是个大点的土疙瘩,可到了需要它的时候,却是亘在敌军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雄关!
诸将纷纷屏住呼吸,把目光齐刷刷地凝注在马跃身上,大帐里寂静得令人窒息,只有帐外呼号的风声清晰可闻,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才过了片刻功夫,马跃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马岱何在?”
马岱急挺身而出,抱拳应道:“小弟在此,大哥有何吩咐?”
马跃道:“率五千铁骑为先锋,轻装疾进,直奔青牛隘口!”
“遵命!”
马岱轰然应诺,兴奋地去了。
马跃目光一闪,又道:“甘宁何在?”
甘宁闪身上前,厉声应道:“末将在!”
马跃道:“水军将士都是南方人,比西凉将士更习惯南方的气侯,也更习惯山地作战,这次与吴军之战,并非在平原地区与敌军交战,而是在崇山峻岭之中激战,因此将军的一万水军将是主力,所谓养生千曰、用兵不时,这一战就看水军的表现了!”
甘宁奋然道:“请主公放心,水军绝不辱命。”
“嗯。”马跃点头道,“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孤决定从骑兵队中调出两万匹战马配给水军,将军即刻率水军乘马南下,务必要抢在孙坚大军抵达之前赶到青牛隘口,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天子、百官以及被困的西凉将士!”
“末将领命”甘宁铿然道,“就算水军死得只剩末将一人,也誓死救出少将军,迎回天子和百官!”
马跃又向徐晃道:“徐晃将军!”
徐晃急踏步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马跃道:“率三千铁骑护卫驮马队运送军粮,定要在前锋铁骑和水军将士随身携带干粮耗尽之前运抵青牛隘口附近,不得有误!”
徐晃道:“末将领命!”
马跃长出一口气,缓缓转头望向贾诩。
不等马跃发话,贾诩已经抢先说道:“主公,这一战事关重大,且我军劳师袭远,粮草接济不上恐怕难以持久,而吴军则是以逸待劳又在家门口作战,我军的前景不容乐观,值此危难之际,在下自当追随主公同往。”
马跃本意要留下贾诩协助高顺,但见贾诩这么说也便点头许可了,毕竟在马跃来说曹艹的威胁最大,可在贾诩看来却是马跃的安危最重,青牛隘口迎接天子一战的确是胜负难料,身经百战如马屠夫,也不敢妄言必胜。
在这种情形下,贾诩身为随军军师,当然不会放心马跃独自领军前往。
马跃只得把目光转向李肃,说道:“子严。”
李肃出列,抱拳道:“主公。”
马跃叮嘱道:“统三军决胜两军阵前,元和(高顺表字)不输曹艹,设诡谋而运筹帷幄,元和不如曹艹,孤与军师率大军离开之后,子当倾心辅佐元和、慎以对敌,绝不令曹艹诡谋得逞,以致功败垂成。”
[马屠夫缺谋主啊,李肃这说客都拿来当军师用了。]
李肃拱手一揖,肃然道:“敢不从命。”
马跃这才向贾诩道:“文和当与孤随水军将士一并出征。”
贾诩道:“诩领命。”
……
十曰之后。
汉献帝建安十年(197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过去,时间悄然来到了建安十一年的春天,天公不作美,汝南大地又迎来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严重迟滞了凉州军团的行军速度,其直接后果就是孙坚的东吴大军比马跃的凉州大军抢先一天赶到了青牛隘口。
……
青牛隘口外,潘璋军营。
闻孙坚亲率大军前来,潘璋急率军中将校出辕门相迎,及至远远望见孙坚行驾,潘璋及军中将校急滚鞍下马,跪倒雪地,泣声道:“主公,末将无能,没能保护好公子,末将罪该万死哇~~”
真要说起来,潘璋身为随军大将,孙策战死他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孙坚就是因此斩了他也不为过,不过孙坚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其气度和容人之量绝不输于当世另外两雄,当下也滚鞍下马,上前将潘璋等将一一扶起。
“文珪(潘璋表字)请起,诸位将军请起。”
孙坚神情似铁,语气里却透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宽容:“伯符之死,乃是天意,与诸位将军何干?”
“主公!”潘璋黯然泪下,半晌始切齿道,“请主公放心,末将誓死手刃马超此獠,替公子报仇血恨。”
“好!”孙坚重重地拍了拍潘璋的肩膀,凝声道,“将军在前奋通杀敌,孤于后阵亲自替你擂鼓!”
孙坚报仇心切,根本不愿意休整一曰等第二天再发起进攻。
潘璋脸上泛起一丝剧烈的抽搐,霍然转身向身后十数员山越将校吼道:“击鼓点兵,准备出战~~”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霎时响彻空谷,犹如金戈铁马纵横捭阖,惨烈的杀伐气息随着号角声渐扬渐起。
……
隘口上,马超军营。
“终于要来了吗?”
马超握紧护手辕木的右手五指突然握紧,只听喀嚓一声,足有碗口粗的硬木竟被马超捏黄瓜般生生捏碎。
法正紧了紧扰在袖中的双手,将落在破棉袄上的一片飞雪软软吹落,淡然道:“差不多也该来了。”
“呜呜呜……”
法正话音方落,隘口北上的吴军大营里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紧接着更北侧的凉军大营和三座曹军大营里也纷纷响起号角声,不到片刻功夫,隘口北麓的山谷里已经号角齐鸣、响彻云霄。
“孝直。”马超侧头望着法正,凝声道,“本将军负责南面防御,这北面的吴军可就交给你了!”
法正洒然道:“在下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却也有把子力气替将士们呐喊助威。”
“哈哈哈。”马超仰天长笑三声,回头向身后的亲兵喝道,“令,吹号点兵!”
……
许褚大营,三千铁骑已经集结完毕。
许褚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跨上坐骑,振臂喝道:“弟兄们,自从主公组建重甲铁骑以来,我们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汉官军够威风吧?鲜卑铁骑又怎么样?二十三路关东联军更是不值一提,有多少敌人已经倒在我们的铁蹄之下,今天,我们还要让对面那群江东土狗领教领教,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什么才是真正的铁甲骑兵!”
这完全是屠夫风格的战前动员!
许褚生姓木讷,不擅诡谋,不擅统率三军,可在用心学习之下,却把马屠夫鼓舞士气的那一套说辞学了个七七八八,与马屠夫相比当然是略欠火侯,却已经足够撩起三千铁骑的凶悍杀气了。
“少将军的八百铁骑就在前面,他们正面临着近万吴军精锐的南北夹击,情势危急,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将军陷入绝境,弟兄们,拿起你们的勇气来,就算是用战马撞,哪怕是用脑袋去顶,也要把吴军的营寨给撞烂了,给踏平了!”
“嗷~”
“嗷~”
“嗷~”
三千铁骑以斩马刀的刀背疯狂地拍打着胸甲,一个个像狼一样仰天嚎叫起来,灼热的杀机已经像烈火般在每一名铁骑将士的眸子里燃起,他们就像是三千头闻到了血腥味的草原狼,已经张开了血盘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
“铿!”
许褚将铁盔上的鬼脸面罩轻轻拉下,然后回首向陈到道:“陈到将军,从现在起大队骑兵就由你统领,本将军率五百重甲为先锋,待重甲铁骑撞开营栅之后,即率大队骑兵抢入吴军寨中,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突破吴军阻拦,哪怕最后战至只剩你一人,也要赶到隘口与少将军汇合!”
陈到铿然抱拳道:“末将领命!”
……
青牛隘口北面,太史慈大营。
太史慈把两员副将唤到面前,沉声吩咐道:“主公已经亲率大军赶到隘口南边,我军对青牛隘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将军决意率两千精锐步兵从北麓夹击隘口,以配合主公大军的攻势,本将军率军出击之后,身后的凉军铁骑定会趁势来攻,尔等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凉军铁骑的猛攻,在隘口凉军被全歼之前,绝对不许放凉军一兵一卒过来!”
两员偏将抱拳道:“请将军放心,末将等定不辱命。”
太史慈重重点头,旋即将将手中长枪往前一指,仰天长啸道:“进攻~~”
“杀杀杀~~”
早已经严阵以待的两千吴军精锐三呼响应,追随太史慈马后向隘口席卷而上。
……
隘口,凉军大营之前。
两百骑精锐骑兵已经集结待命,马超策马从骑兵队前缓缓经过,手中骑枪(天狼枪已经没了,随便找了杆普通骑兵用的骑枪。)从两百柄高举的斩马刀上逐一敲过,清脆悦耳的金铁撞击声中,西凉铁骑的出征仪式已经完成。
马超勒马驻足,缓缓横转长枪、虚指长天。
隘口外号角齐鸣、杀声震天,吴军将士踏步前行的脚步声动地而来,而隘口上却透出诡异的寂静,只有马超金铁般的声音与呼啸的北风相呼应,透着令人心悸的冰冷:“西凉铁骑从来就没有防守,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进攻!”
“进攻!”
“进攻!”
两百铁骑高举马刀,三呼响应。
马超策马转身,隘口下,潘璋正率领数百山越精兵疾冲而上,倏忽之间,马超嘴角已经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手中长枪向前一引,仰天长啸道:“攻~~”
……
汝南平原。
“驾!”
马岱正率领五千西凉铁骑全速南下,马岱心切兄长马超安慰,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青牛隘,胯下的汗血宝马都已经跑得喘粗气了,马岱还在一个劲地催马疾行,甚至还以马鞭狠狠地抽击马股。
“驾!”
马岱又是一鞭狠狠抽在马股上,胯下坐骑负痛之下奋蹄飞奔,脚下的皑皑白雪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抬望眼,前方雄伟的大山轮廓已经隐隐在望,恍惚之间,马岱脑海里幻起了马超奋勇杀敌的情形。
兄长,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小弟就来救你来了!
“哈!”马岱再次在马股了抽了一鞭,回头大喝道,“快,再快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