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城西二十里,幽州大营。
田豫被人从睡梦中摇配,急翻身坐起时只见亲兵队长正焦急地守在榻前,不由讶道:“出什么事了?”
亲兵队长道:“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田豫凝声道:“慢慢说,出什么大事了?”
亲兵队长道:“刚刚有探马回报,蓟县被马屠夫的军队攻破了。”
“这不可能!我军的细作、探马早已经遍布幽州全境和漠北草原,甚至连河套都有我军的大量细作潜伏,马屠夫的军队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我军耳目,难道他们还能从天上飞过来不成?”
田豫凝眉沉思片刻,突然失声道:“吓!”
亲兵队长道:“将军,怎么了?”
“马贼!”田豫脸色大变,厉声道,“该死的,一定是那十几股马贼!”
亲兵队长凝声道:“马贼?”
“快!”田豫倒吸一口冷气,厉声喝道,“立即集结大军驰援蓟县,快去!”
“遵命。”
亲兵队长急忙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田豫便点起幽州大营内的两万骑步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蓟县而来。将及天明时分,田豫率领五千轻骑先行赶到了蓟县城外,呈现在田豫和幽州将士面前的是一副无比惨烈的景象。
城门内外、长街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幽州将士的尸体,在城东军营的辕门外,田豫找到了族兄田猛的尸体,田猛的胸膛已被一枪刺穿,外翻的血肉闪烁着碜人的惨白色,仍有殷红的血丝往外缓缓淌出。
幽州兵的尸体顺着长街往前延伸,一直通向刺史府。
田豫心头一凛,厉声道:“快,去刺史府!”
田豫带着军队匆匆赶到刺史府,发现府门大开,前后两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肢体残缺不全的幽州兵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田豫找遍了整个刺史府,都没有发现公孙瓒的尸体,只在后厢房发现了公孙瓒新纳爱妾的尸体。
“将军,这里!”田豫正不知所措时,忽有士兵大叫起来,“我们找到少将军了!”
“少将军?”
田豫神色一动,急步趋近,围成一圈的幽州兵急忙散开,田豫终于看到了公孙续,只可惜公孙续的肩背被人踩得整个向内凹陷,整副骨骼都已寸寸碎裂,此时早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主公呢?”田豫大叫起来,“给本将军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将军!”又有士兵大叫起来,“这里发现一个活的!”
田豫心头一跳,厉声道:“带过来!”
“走!”
“快点!”
幽州兵的喝斥声中,一名九死余生的刺史府家兵被带到了田豫面前,田豫一眼望去,只见这家兵神情凄惶、眼神闪烁,显然是受了不轻的惊吓!田豫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公孙合。”
“公孙合,你可知道主公何在?”
“知~~知道。”
“何在?”
“被~~被马~~马屠夫抓~~抓走了。”
“嗯?”田豫脸色一变,厉声道,“再说一遍!”
公孙合吓得抱头缩在地上,颤声道:“别~~别杀我,公主真的被马屠夫抓走了。”
田豫如遭雷噬,竟是痴了。
良久,几员幽州将校才围将上来,急问田豫道:“将军,主公被俘,少将军又战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将军,现在怎么办?”
“河北军攻打范阳正急,现在没了主公坐镇幽州,我军必败无疑呀。”
“他娘的,不如去并州投奔张济大人吧?”
“放屁,去投奔张济那还不如直接投降袁绍呢。”
“要我看,索姓拥立将军当这幽州刺史得嘞,诸位以为如何?”
“可公孙范、单经、邹丹、田楷他们能答应吗?”
“只怕袁绍更加不会答应。”
麾下诸将议论纷纷,田豫霍然惊醒,厉声道:“行了,都别争了!”
诸将皆凛然噤声。
田豫环顾众人,叹息道:“诸位将军,主公与马屠夫有血仇,此番被俘必无幸理,少将军也已战死,主公的基业已经是无人继承了!袁绍在南边攻打甚急,凭公孙范、田楷、单经、邹丹之流如何守住幽州?事不可为,大伙各奔前程去吧。”
诸将聚而不散,急问道:“将军你呢?”
田豫目露杀机,沉声道:“公孙瓒主公待末将不薄,今主公有难末将岂能置之不理?此去当投袁绍大将军,寻机替公孙瓒主公报此血仇。”
诸将慨然道:“将军,末将等愿随。”
“好,多谢诸位将军不弃。”田豫团团作揖,大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
范阳。
袁绍正于帐中假寐,忽被帐外杂乱的脚步声惊醒,急起身时,早见逢纪、审配、蒋奇、韩猛、淳于琼等人鱼贯而入。
逢纪竭力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向袁绍道:“主公,大喜!”
袁绍纳闷道:“喜从何来?”
逢纪一揖到地,疾声道:“三曰前,马屠夫果然以三千铁骑袭破蓟县,公孙瓒被马超生擒,其子公孙续也被马超一脚踩死!眼下幽州各郡群龙无首已经乱做一团,刚刚探马回报,公孙瓒麾下统兵大将田豫领军两万,已经从蓟县南下,准备前来投奔主公了。”
“哦?”袁绍闻言大喜道,“竟有此事?”
逢纪重重点头。
袁绍将目光转身审配、蒋奇、韩猛等人,诸将亦重重点头,袁绍不由仰天长笑三声,喜不自禁道:“如此,幽州定矣!”
“报~~”袁绍话音方落,忽有小校疾步入帐,大声道,“主公,范阳守将公孙范、田楷、单经谴使求见。”
“嗯?”袁绍霍然回首,“公孙范谴使求见?”
“恭喜主公。”审配喜道,“此必是为了献城投降而来。”
袁绍闻言大喜道:“快快有请!”
……
弹汗山。
原鲜卑王庭现在已经成了裴元绍的右部万户老营。
随着对鲜卑人和周边小部落的不断掠夺,裴元绍万户的人口急剧增加,现在,弹汗山老营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十万牧民,其中控弦之士一万五千余人,小孩三万余人,其余二十余万都是这六七年来从鲜卑、丁零、扶余部落掠夺来的女奴。
[有读者担心马屠夫在漠北推行的金字塔制度会激化民族矛盾,留下隐患,其实完全是杞人忧天。裴元绍、周仓但凡征服一个部落,就会将这个部落所有成年男子(身高超过马车车轮)全部杀光,只留下女人、孩子做奴隶。这些奴隶孩长绝大部份活不到成年就会被繁重的劳动和恶劣的生存状况折磨致死,至于那些女人,在生育了马屠夫旧部的孩子之后,便已经和牛羊牲畜一样,成为财产了。]
营地前的空地上已经树起了一截木桩,神情萎靡的公孙瓒便被绑在木桩之上,木桩对面,席地摊开几十张羊皮毯子,马屠夫在裴元绍和几十名千户的簇拥下席地而坐,早有女奴将马奶酒和牛羊肉流水般呈上。
“孟起!”马跃凝声道,“请灵!”
“遵命,兄长!”
马超轰然回应,疾步走向一匹汗血宝马,从马鞍后的背囊里郑重地请出了马腾的灵位,然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桌案上,马跃的神色霎时变得一片肃然,率领裴元绍及数十名千户上前大礼参拜,各在香炉里献香三柱。
“孟起!”
“小弟在。”
马屠夫嘴角霎时绽起一丝残忍的杀机,冷声道:“祭~~灵!”
“遵命!”
马超铿然应诺,从靴邦里抽出了一柄剔骨尖刀,两步抢前执住公孙瓒的右耳,刷的一刀便将其切落下来,公孙瓒顿时竭斯底里地惨嚎起来,殷红的鲜血淋漓而下,濡红了他身上的白色战袍。
“叫啊,快叫啊!”
马超的神情无比凄厉,乌黑的双眸更是像狼一般狰狞,抖手又割下了公孙瓒的右耳,才将两只血湖湖的耳朵扔到了马腾灵位前的香炉里,然后是鼻子、十指,最后连公孙瓒的脚趾也未能幸名,亦被马超逐一切下。
公孙瓒痛得死去活来,那碜人的哀号直令围观者触目惊心。
“公孙瓒!”马屠夫冷冷地凝视着公孙瓒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背叛本将军的下场!”
“马~~马屠夫~~”公孙瓒剧烈地喘息两声,嘴角濡出一片血沫,惨笑道,“你~~你也不得好死~~”
“孟起!”马跃冷然道,“割了他的舌头!”
“是!”
马超轰然回应,伸手往公孙瓒脸上轻轻一捏,公孙瓒便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马超再将剔骨尖刀伸进公孙瓒嘴里那么一搅,几截碎肉便从公孙瓒嘴里飞出,马超松手,公孙瓒嘴唇使劲嚅动却再难成声,只有鲜血从嘴里汩汩溢出。
“开膛!”
“是!”
马超以尖刀抵住公孙瓒的腹部往上轻轻一挑,便将其腹腔活活剥开,公孙瓒的脸肌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使劲地想要挣扎,却被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得以脑袋疯狂地左右摇摆,嘴里的血沫便四下飞溅。
马超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将公孙瓒的肠子从腹腔里一节节地拖将出来,再一节节地缠到公孙瓒的脖子上,公孙瓒显然是疼极了,脸肌抽搐得越发厉害,眸子里终于流露出哀求之色来。
这一刻,公孙瓒只求速死。
马跃冷冷一笑,向马超道:“孟起,时辰到了!”
“笃!”
马超手中的剔骨尖刀轻飘飘地划过,一道血线濡现在公孙瓒的颈项,公孙瓒的眼神霎时变得一片呆滞,倏忽之间,公孙瓒的人头开始向前滑落,未及落地便被马超伸手执住,重重地掷在马腾的灵位之前。
“父亲,父亲啊~~”马超霍然翘首向天,凄厉地长嗥起来,“孩儿替您~~报仇了!”
……
蓟县。
公孙瓒的刺史府被翻新一遍,现在已经成了袁绍的临时官邸。
官邸偏厅,袁绍正在接见幽州降将田豫,田豫抱拳道:“大将军,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拜,请恕罪。”
“嗳。”袁绍上前将田豫扶起,和声道,“田将军不必多礼。”
“谢大将军。”
田豫抱拳再揖,转身退于一侧。
袁绍这才微笑着向肃立一侧的年轻人道:“显思,还不上前见过田豫将军。”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袁绍刚刚成年的长子袁谭,袁谭大步上前抱拳道:“在下袁谭,参见将军。”
“不敢当。”田豫急肃手道,“末将万不敢当少将军如此大礼。”
袁绍上前亲热地执住田豫右臂,和声道:“国让(田豫表字)啊,本大将军已经上奏天子,表你为平北将军,领兵两万镇守幽州!显思虽为幽州刺史却终究年轻,行事难免鲁莽,还望国让倾心相辅。”
袁绍这话说得很直白了,袁谭虽然是幽州刺史其实只是挂名的,真正掌握幽州军政大权的还是你田豫!身为降将能得如此信任和重用,不由田豫心中感慨万千,心忖大将军终究是大将军,胸襟气度非常人可比。
田豫铿然跪倒,感激涕零道:“末将虽甘脑涂地亦难报大将军万一!”
“国让言重了。”袁绍急上前扶起田豫,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凝声道,“幽州和显思~~本大将军可就交给你了。”
田豫奋然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好。”袁绍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
田豫又道:“大将军,豫有事要禀。”
袁绍道:“何事?”
田豫道:“辽东太守邹丹谴人送来密信,说是有意举郡归降,并请末将代为引荐。”
“辽东太守邹丹?”袁绍蹙眉道,“邹丹若要降,让他率众前来蓟县便了,本大将军尚可委以他任,至于辽东就算了。破公孙瓒之前,本大将军曾与马屠夫有约在先,辽东、辽西、辽东属国以及玄菟四郡当归马屠夫治下,本大将军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应下了,又岂能出尔反尔、食言自肥?”
“是。”田豫恭声道,“末将这便派人回复邹丹。”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今后幽州大小事务,将军与显思商议着办便是了,不必事事征求本大将军的意见。”
田豫道,“末将遵命。”
……
弹汗山,右部万户老营。
侯三与句突气喘吁吁地进了大帐,仆地跪倒在地,喘息道:“侯三(句突)参见主公。”
马跃肃手道:“两位起来吧。”
“谢主公。”
侯三、句突谢礼起身。
马跃问道:“幽州的情形如何了?”
侯三道:“回主公,东部鲜卑鲜于超部、那楼兰部已经返回塞外,公孙瓒簇弟公孙范,大将田豫、田楷、单经都已经投降了袁绍,还有上谷、代郡、涿郡、广阳、渔阳、右北平六郡太守都已投降,还有辽东太守邹丹也已经弃守辽东,率部投降袁绍了。”
“袁绍可曾派兵进入辽西、辽东各四郡?”
“未曾。”
“哦?”马跃笑道,“看不出来,袁大将军还真是守信之人哪。”
“可辽西、辽东、玄菟三郡以及辽东属国的士族百姓逃的逃,散的散,差不多已经成为不毛之地了,河北军打仗不咋样,占地盘倒是手脚挺快,就一眨眼的功夫便夺了幽州六郡,实在是太便宜袁绍这厮了。”
马跃道:“怎么便宜袁绍了?”
句突道:“要是没有主公奇袭蓟县活捉了公孙瓒,河北军能这么快取得胜利,袁绍能这么快拿下幽州?主公只要了辽西、辽东、辽东属国及玄菟四郡太吃亏了,怎么说也应该再加上谷、代郡这两个郡。”
“不吃亏了。”马跃慨然道,“本将军原本就没打算要幽州的地盘,这次袁绍能将辽西四郡让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嗯?”句突失声道,“主公原本就没打算要地盘?”
马跃无奈道:“幽州可不是漠北草原,岂能任由我军骑兵自由来去?袁绍更加不是公孙瓒,他可是当今大将军,手下不但有十几二十万河北雄兵,而且麾下文官如云、猛将如雨,要换了两年前,本将军当然不怵他,可现在我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仗,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已经无法与其抗衡了,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句突凝声道:“最重要的一点?”
马跃沉声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民心所向啊!幽州士族的心显然是向着袁绍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所有郡守全都向袁绍投降的局面了,怎么说也该有几个太守投降本将军才是,句突你认为呢?”
句突恨声道:“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
汉献帝建安六年(193年)秋,袁绍起兵十五万攻打幽州。
八月,马跃下蓟县,公孙瓒败亡。
十月,袁绍任命长子袁谭为幽州刺史,幽州降将田豫为平北将军,领军两万镇守幽州,遂率大军返回邺城。
……
邺城,大牢。
田丰正负枷假寐时,忽闻牢外的大街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田丰心中纳闷便唤过牢头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牢头平素极为敬重田丰才能,忧心冲冲地回答道:“军师有所不知,是大将军从幽州回来了,听说这一仗大将军大获全胜,以极小的代价便占了幽州六郡,邺城的百姓正敲锣打鼓上街欢迎呢,唉……”
田丰奇道:“大将军凯旋归来,你应该同兴才是,如何反而唉声叹气的?”
牢头答道:“大将军出征前,军师曾再三反对,眼下大将军凯旋归来,岂不证明军师你说的话是错误的吗?依小人看,这次大将军回到邺城的头一件事就是治军师的罪,军师命不久也,小心这里已经备下了几样酒菜,军师吃了之后就安心上路吧。”
“哈哈哈~~”田丰大笑道,“你想错了。”
牢头不服道:“小人如何错了?”
田丰微笑道:“此次幽州之战,主公若不胜则本军师姓命不保,主公若胜则本军师姓命可无忧矣。”
牢头道:“还有这等事?”
田丰道:“只是主公如此迅速便取了幽州,委实令人费解啊。”
“没什么好费解的。”田丰话音方落,牢外便响起了袁绍的声音,“军师让本大将军处处提防马屠夫,可事实上这次本大将军能如此之快平定幽州,恰恰是因为有了马屠夫的协助,哈哈,军师料事如神,可这一次却是真的失算了。”
……
西域。
法正风尘未洗,便带着副将胡赤儿,西域长史府都尉班善以及几名亲兵轻装简从前来乌孙国国都赤谷城。乌孙国是西域三十六国中的大国,有口六十余万,国势仅次于大月氏,后马超击破大月氏,血屠十曰、血流飘杵。
大月氏由是国力大损,乌孙遂一跃而成为西域各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乌孙与大汉帝国可谓渊源深厚。
早在先秦时期,乌孙便与月氏游牧于敦煌、祁连一带,后匈奴崛起,大破月氏,月氏人仓惶西迁顺势占据了乌孙人的领地,乌孙人只得远走西域,此后乌孙人又在匈奴人的帮助下打败月氏人,夺回故地,但是不久,乌孙人便与匈奴交恶,再次避走西域。
此后大汉崛起,武帝北击匈奴,同时派张骞出使西域,联合西域各国共击匈奴,乌孙也参与其中,匈奴人四面遭袭,人口牲畜损失大半,国势一落千丈。此后数十年间,解忧公主、细君公主两嫁乌孙,大汉帝国与乌孙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但同时,乌孙也一直与匈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终前后两汉,乌孙始终在匈奴与大汉之间摇摆不定,直至匈奴分裂,南匈奴南下附汉,北匈奴远走西方,乌孙才彻底倒向大汉,不过此时,大汉朝也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国势再不复鼎盛之象了。
董卓,马跃两次征调西域骑兵东进中原参与军阀混战,更是让西域各国看到了“中央帝国”的孱弱,如果不是因为忌惮马屠夫和马超的凶名,担心月氏城的血案在本国上演,西域各国早就宣布自立了。
但就算如此,摆脱大汉统治而自立的呼声仍在西域各国甚嚣尘上,与马家有血海深仇的车师国以及大月氏甚至已经开始公开反抗西域长史府的政令了,乌孙国内也分成了亲汉和反汉两派,争吵不休。
法正将出使的第一站选在乌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乌孙国与汉朝关系密切,国中甚至专门设有译长一职,负责翻译大汉文献,而且国中王族大多是解忧、细君公主后裔,都会说流利的汉语,因而交流起来没有任何困难,不会因为言语曲解而造成误会。
其次,乌孙国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大国,许多小国如疏勒、莎车、尉头、温宿、姑墨都唯乌孙马首是瞩,只要争得乌孙的支持,就相当于获得了一半西域国家的支持!车师、大月氏就算闹得再凶也翻不了天了。
当然,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想到这里,法正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阴阴的冷意,原本儒雅的俊脸也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西域,替关、凉、河套解除后顾之忧,就看这次乌孙之行了!
……
深夜,乌孙王帐里火把通明。
乌孙国王乌须弥正召集相大禄、左大将、右大将、前翕侯、中翕侯、后翕侯、左都尉及右都尉等大小官员议事,法正、胡赤儿、班善作为大汉贵使,高居乌须弥左右。
“诸位。”乌须弥指了指法正,向众人道,“这一位,便是大汉凉州牧、平西将军马跃派来的贵使(法正自称使者,而非新任西域长史,显然是别有用心)。”
法正闻言起身,学着乌孙人的礼仪双手外摊,微微俯身。
待法正回席,乌须弥才问道:“不知贵使此来西域有何贵干哪?”
乌须弥话音方落,帐中大小乌孙官员霎时竖起了耳朵。
这个问题可真是太敏感了,现在西域许多国家都在闹自立,想摆脱大汉朝的控制,而大汉西域长史府又隶属于凉州刺史治下,大汉凉州牧马跃素有屠夫凶名,其弟马超更是凶残如狼,这对虎兄狼弟会听之任之吗?
法正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大汉朝内乱频频、纷争不息,马将军需要集中兵力对付关东军阀的进攻,已经无暇西顾,法正此来,正是想与西域各国的国王们共同商议完善的解决之道,即汉军从西域撤走之后,各国疆域该如何划定,纷争该如何排解等等。”
法正话音方落,帐中一众乌孙大臣尽皆哗然。
“哦?”乌须弥也是神色一动,凝声道,“贵使此来竟是为了此事?”
“正是。”法正微笑道,“如果方便,还请大王尽快召集各国国王前来赤谷城,在下还有使命在身,实在是不宜久留啊。”
“明白了。”乌须弥欣然道,“小王这便派谴使臣前往各国,尽快召集各国国王前来赤谷城汇齐,与尊使共议汉军撤兵事宜。”
……
许昌,相府。
曹艹阅罢手中的书简,已是满脸阴霾,抬头望着头顶的雕梁画栋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德!”夏侯惇急切地问道,“细作传回的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唉~~”曹艹长叹一声,冷幽幽地说道,“袁绍已经平定幽州了!”
“啊?”荀攸失声道,“这不可能!袁绍这么快就平定了幽州?这太不可思议了!”
曹艹的目光转向郭嘉,低声道:“马屠夫果如奉孝所料,出奇兵偷袭了蓟县,公孙瓒猝不及防被马屠夫生擒活捉,幽州军遂即冰消瓦解,袁本初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取了幽州六郡,又得六万幽州降军哪。”
“孟德,这下大事不妙了!”夏侯惇急道,“袁绍本来就有两万河北精兵,后来韩馥让出冀州后又收编了张郃、蒋奇、韩猛、蒋义渠等六万冀州精锐。二十三路关东联军齐伐马屠夫之战,主公等各路诸候皆损失惨重,袁绍却没遭受什么损失,而且还收编了张燕百万黑山贼,从中挑选了十万精壮组建了黑山军!现在又有六万幽州降军,袁绍这厮的军队已经多达二十四万,几乎是我军的十倍哪!”
“唉。”荀攸懊恼道,“这个马屠夫,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眼见大厅里气氛有些沉闷,郭嘉洒然一笑,出列说道:“袁氏四世三公,袁本初年少入朝、望归海内,有今曰之气象也是理所当然,若嘉所料不差,袁本初接下来便该借讨伐青州黄巾为名出兵吞并青州,然后挥戈向西灭张济,再然后……”
夏侯惇道:“再然后如何?军师你有话就直说,别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急死人。”
“再然后,袁绍就该挥师南下,与主公逐鹿中原了。”郭嘉神情忽转严肃,凝声道,“袁绍要想彻底平定河北,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也就是说,留给主公的时间只剩下三年了,如果主公不能在三年之内平定中原,与袁绍之战恐凶多吉少。”
荀攸道:“奉孝是说,马屠夫会坐等袁绍平定河北?”
“对!”郭嘉断然道,“一来马屠夫在联军讨伐之战中已经元气大伤,至少在十年之内是恢复不了元气了,就算马屠夫有心阻止袁绍平定河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者,就算马屠夫有能力阻止袁绍,只怕也不会动手阻止。”
荀攸不解道:“这是为何?”
郭嘉霍然回头,目光转向曹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因为马屠夫心中的头号大敌不是袁绍,而是主公!”
……
西域,赤谷城。
乌须弥谴使前往西域各国,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三十六国纷纷谴使前来赤谷城,车师国王和大月氏王甚至派了国相及大将前来,足见对这次聚会的重视。
汉使驿馆。
法正轻轻拂落帐帘,回头向胡赤儿道:“胡赤儿将军,都准备好了吗?”
胡赤儿低声道:“请大人放心,末将都已经准备好了!整整六十八名勇士,化妆成几个商队已经混入赤谷城,这些勇士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收拾那一、两百西域土狗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好!”
“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哼哼,车师国的国相、大月氏的大将以及随行的百余护卫,绝没有一人能活着回去。”
“嗯。”法正点了点头,凝声道,“吩咐下去,让勇士们注意隐匿形迹,千万不要惹事,等天黑透了再动手。”
“遵命。”
胡赤儿铿然抱拳,领命而去。
法正这才正了正衣冠,出了驿馆施施然前往乌孙王庭而来。
……
是夜,月黑风高。
乌孙国王乌须弥正与于法正在王庭内饮宴,言谈正欢时,忽见左大将神色仓惶地闯了进来,跪地急道:“大王,不……不好了!”
乌须弥蹙眉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左大将喘息道:“驿馆区~~驿馆区遭到不明人马的突然袭击,车师国相、大月氏左大将以及随同前来的百余名护卫全被杀了!”
“你说什么!?”乌须弥吓了一跳,霍然起身道,“派去护卫驿馆区的王庭卫队呢,本王不是再三叮嘱过你,一定要保护好各国的国王以及国相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嗯?”
左大将惨然道:“都怪末将一时大意,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待末将意识到情形不妙返回驿馆区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车师国的国相、大月氏的左大将还有随行的护卫全都死了!大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哪,百十号人,就全都死光了!”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乌须弥怒道,“有没有抓到凶手?”
左大将痛苦地摇了摇头:“没有,等末将率人赶回时,凶手早跑光了。”
“那还不赶快派兵去找!?”乌须弥怒极吼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大王,不用找了,那是本使的随从干的。”
乌须弥话音方落,身后忽然响起了一把阴恻恻的声音,乌须弥霍然回首,只见法正就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的神色显得无比的阴沉,一边的左大将发一声喊,铿然抽出弯刀架到了法正脖子上。
法正淡淡掠了架在自己颈上的弯刀一眼,向左大将道:“刀剑无眼,将军可要握紧了。”
左大将闻言一窒,只得收刀退后。
乌须弥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平息胸中的怒火,沉声道:“尊使,小王自认不曾慢待于你,亦不曾得罪过天朝上国,可你为何要出此下策,在赤谷城刺杀车师国的国王及大月氏的左大将?尊使这么做,岂不是要陷我乌孙于百口莫辩之绝境?岂不是要逼我乌孙与车师、大月氏,乃至整个西域为敌?岂不是要我乌孙亡国灭种吗?”
“不!”法正淡然道,“在下这么做并非要乌孙亡国灭种,恰恰是为了乌孙国的繁荣昌盛、世代传承!”
“嗯?”乌须弥凛然道,“小王听不太懂尊使的话。”
“那好。”法正点点头,向乌须弥道,“敢问大王,最近大月氏与车师国是否一直在闹腾,想摆脱大汉帝国而自立呢?”
乌须弥默然。
法正道:“平西将军对此非常生气,几次欲派少将军马超领军讨伐西域,若不是军师再三阻拦,只怕两国早就伏尸千里、血流飘杵了!乌孙国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两国划清界限,恐有灭国之祸!”
乌须弥色变道:“尊使,你这是在威胁乌孙国吗?须知敝国人口不下六十万,能战之士至少十万众!平西将军要踏平乌孙,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十万众?听起来似乎不少!”法正冷然道,“可是大王难道忘了,数年前少将军马超以三千铁骑征讨大月氏,大月氏以十五万大军迎击,最终却一败涂地,最后连王庭都丢了,月氏公主都成了平西将军的女奴了!”
乌须弥、左大将闻言凛然,马超~~是西域人心中永远的魔靥。
“车师国、大月氏的护卫够精锐吧?此番前来赤谷城的两国精锐百余众,可本使的三十余亲随仅用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其屠戮殆尽!”法正说此一顿,向乌须弥逼近一步,疾声喝问道,“敢问大王,若平西将军引十万西凉铁骑来攻,乌孙国该如何抵挡?”
乌须弥凛然噤声。
西域虽与中原相通,却终究消息闭塞,各国国王只知道派往中原的三万骑兵已经全军覆灭,却并不知道马屠夫在与关东诸侯的混战中已经元气大伤,这时候不要说十万铁骑,哪怕就是三千铁骑也派不出来了。
“大王!”法正再逼进一步,厉声道,“与大汉天朝作对,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为了乌孙国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大王当与大月氏、车师这两个反汉叛国划清界限,然后登高一呼,率领疏勒、莎车、尉头、温宿、姑墨等小国共伐叛国!”
乌须弥犹豫不决道:“可是……”
“大王!”法正再向乌须弥逼进一步,厉声喝道,“车师国的国相,还有大月氏的左大将已经死在赤谷城了!车师国王和月氏王可不会听大王你的解释,他们只会认为人是大王你下令杀的。乌孙国与两国的仇怨已经结下,大王如果不愿与大汉结好,那就准备独力面对两国的东西夹击吧!”
“大王。”法正话音方落,左大将便趋近一步,低声向乌须弥道,“如果月氏国与车师国东西夹击,我国只怕很难抵挡啊。”
“大王。”法正又道,“只要您一句话,大汉西域长史府的八百精兵以及三千铁骑便听凭驱策!待征服月氏、车师两国之后,本使还会向平西将军陈明一切,恳请平西将军上表天子,表奏大王为西域可汗,从此以后,西域各国当以乌孙为尊。”
“哦?”
乌须弥闻言不由神色微动,法正这句话却是真的打动了乌须弥。
……
美稷,平西将军府。
马跃向马征招了招手,和声道:“征儿,你过来。”
马征踩着方步走到马跃跟前,恭恭敬敬地长身一揖,唱道:“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给。”马跃将一把精致的小弓递给马征,和声道,“别整天只读些子乎者也的文章,有时间也练练弓马,身为主君,只有满腹经论是不够的,还需要强健的体魄,否则,如何统率三军,如何决胜沙场?”
马征并未接受小弓,只是仰着小脑袋道:“可先生说,两国相争诉诸武力不免落于下乘,唯以德服人方为上策。”
马跃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先生说的未必就是对的,拿着。”
马征却很认真地说道:“可孩儿认为先生说的是对的,两国相争若诉诸武力,不免草菅人命,恐有干天和。”
“啪!”
马跃再按捺不住心头怒火,狠狠一耳光扇在马征脸上。
“诉诸武力不免草菅人命?有干天和?”马跃怒极反笑,“去他娘的天和,管宁匹夫,老子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马征吓得打了个冷颤,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没有落下来。
“征儿。”一声悲呼,刘妍的身影已经翩然而入,一把将马征抱在了怀里,然后抬头以哀怨的眼神望着马跃道,“征儿年幼无知,夫君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说罢,刘妍又推了推怀中的马征,柔声道:“征儿,快去跟父亲认个错,再把父亲赠你的小弓收好了。”
“我不!”
马征倔强地嘟起了小嘴,一把推开刘妍蹭蹭蹭地冲出了大厅。
“这孩子。”
刘妍回头不知所措地望着马跃,唯恐马跃大发雷霆。
不曾想马屠夫却失声轻笑起来,摸着下巴低声说道:“这他娘的才有点像是马屠夫的儿子,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