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寂静的长街。
“唏律律~~”
嘹亮而又凄厉的马嘶声过后,十数骑雄壮的骏马呼喇喇地停在了司隶校尉钟繇的临时官邸之前,马背上的十数名骑士翻身下马,直奔官邸大门而来,两名守卫士兵神色一凛,踏前一步挡在门前,厉声道:“何人胆敢擅闯校尉大人官邸?”
那十数骑士的为首之人身高七尺,阔面重耳,长得威风凛凛,闻言冷冷地瞪了两名士兵一眼,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杀气腾腾地喝道:“滚开,休要挡本将军的路。”
“锵锵锵~~”
那武将身后的十数名亲兵早已经抢上前来,刀剑出鞘,在两名卫兵反应过来之前,寒光闪闪的利刃已经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两名卫兵亡魂皆冒,再不敢稍有妄动。为首武将轻哼一声,拂袖而入。
官邸大厅,钟繇正召集杨秋、程银、李堪、张横、侯选以及左冯翊宋翼等人议事,忽听脚步声响,门外昂然走进一员风尘仆仆的昂藏武将来,钟繇急定睛看时,才发现来将居然便是董卓麾下头号大将徐荣。
“徐荣将军?”
钟繇愕然站起身来,有些惊疑徐荣竟来得如此之快!按钟繇的预计,徐荣至少需要十天才可能从并州赶到长安,可没想到这才过去五天时间,徐荣就赶到了长安!比他预料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五天。
似是猜到了钟繇及程银诸将的疑惑,徐荣淡然道:“钟繇大人及诸位将军不必惊疑,本将军是抄上郡近路过来的。”
“啊?”钟繇失声道,“上郡不是马屠夫的地盘吗?万一~~”
“军情紧急,顾不了那许多了!”徐荣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向钟繇道,“钟大人,请立即将凉州的最新情形跟本将军说说,现在马屠夫的大军已经打到哪里了?凉州十郡是否仍旧控制在我军手中?”
钟繇理了理思路,说道:“既然将军如此直爽,那下官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如今凉州的局势已经极为严峻,汉阳郡已经沦陷,武威太守傅燮、武都太守法真态度暧昧,很有可能倒向马屠夫。”
“更为不利的是,马屠夫完全摒弃了逐城逐地攻略的传统策略,而是长驱直入,挥师直逼陇西!陇西虽有公子璜的八千精骑,可马屠夫麾下却足有两万大军,又有徐晃一万叛军为其爪牙,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前景堪忧。”
徐荣失声道:“既如此,可速以快马传书公子璜,立即集中所有兵力扼守狄道、临洮两座大城,其余小城可不必守了。”
钟繇道:“将军放心,下官已于五曰前谴快马传书公子璜了。”
“哦?”徐荣舒了口气,缓声问道,“其余各郡情形如何?”
钟繇道:“其余各郡还在我军控制之下,不过我军需要扼守的城池过多,兵力过于分散,很容易被马屠夫各个击破。”
“嗯。”徐荣凝思片刻,又问道,“长安城中现有多少兵马?”
钟繇道:“有八千步卒,骑兵一万五千骑。”
徐荣来回踱了数步,忽然收住脚步,向钟繇道:“从马屠夫的战略可以得出结论,马屠夫此来凉州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而是以消灭我军有生力量为目的。既然是这样,我军也大可不必逐城逐地坚守下去了,可快马传书皇甫坚、李据、郭皓三位大人,立即率部向武威郡靠拢,大军进至姑藏之后,就地软禁傅燮,尔后集四郡之兵以及山丹骑兵,由皇甫坚大人统一指挥。”
钟繇闻言神情一震,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莫名的激赏,心忖徐荣不愧是董卓麾下的头号大将,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如此实用的应对之策,没有数十年沙场征战的经验是根本不能做到这点的。
程银诸将先是困惑,但再凝思片刻也纷纷省悟!留守凉州的军队在兵力上本来就不占优势,如果再分兵把守各城,很容易被马跃军各个击破,既然分兵把守难免城破人亡,那为什么不把所有军队都集中起来和马跃军拼死一战?
如果败了,结局不会更糟,可如果赢了,却能彻底扭转凉州局势。
杨秋忍不住心中振奋,问道:“那么我们呢,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徐荣目露寒芒,沉声道:“诸位将军可各率本部精兵随本将军杀奔武都郡,先夺了法真手中的兵权,然后再北上陇西与公子璜合兵一处,与马屠夫的主力大军决一死战!”
钟繇提醒道:“将军,我军其实不必与马屠夫硬拼,只要能将马屠夫的大军拖在陇西一个月左右,王渊大人的西域联军就会杀到,到时候马屠夫退归河套的退路就会被完全截断,然后三路大军分进合击,马屠夫将死无葬身之地!”
“嗯!”徐荣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也正是本将军所想的”
……
伊吾,西域长史府。
西域长史王渊,乃桓帝朝长吏王敬嫡子,灵帝朝长史张晏养子。王渊从小在西域长大,中平三年(186年)张晏病亡,王渊初为长史,为了化解车师前部和车师后部的恩怨,各娶了前、后车师国的一位公主为妻。
次年得长子,取名王双。
汉献帝建安元年(188年)六月,太师董卓以天子名义八百里加急传书伊吾,命王渊火速联结西域三十六国义兵,出凉州讨伐逆贼马跃。王渊不敢怠慢,急点起长史府八百精兵先行向敦煌进发,又命与大汉交善的车师前部、车师后部、鄯善等十七国出兵前来汇合。
七月初,车师、鄯善等国共五万骑兵跨过玉门关进入凉州境内,正式开始介入中原的军阀混战。
……
夜沉沉,陇县雄伟的城廓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幕霭之中。
倏忽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堪堪惊碎了宁谧的夜色,守卫在敌楼上的两名士兵顷刻间警惕起来,缩到城垛后面翘首往城外张望,只见城外幕色苍茫,风沙习习,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向着城门逼近。
“什么人?”
“站住!”
“再不站住,我们可要放箭了!”
敌楼上的守卫凄厉地大喝起来,疾驰而来的骑士不敢怠慢,拼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悲嘶一声人立而起,一连两个急旋才堪堪止住冲势,马背上的骑士神情疲惫,脸色苍白,肩背上还斜插着一支狼牙羽箭,箭尾的翎羽正在晚风中微微颤抖。
有血迹从骑士的背后渗出,骑士身上的青衫早已经一片污黑,浸渍其上的血迹竟早已经凝固。
骑士剧烈地喘息两口,向着城楼大喊道:“速速打开城门,洛阳急报!”
“嗯?”
“洛阳急报?”
两名守兵惊疑不定,心忖洛阳的急报怎会送到陇县来?难道是朝廷的快马?不要说这两名小兵才刚刚投入马跃麾下不久,就算是马跃的三千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马跃在洛阳还潜伏有貂蝉这支超级秘谍!
事实上,这名信使是貂蝉派来给马跃送紧急军情的!在把侍女蝉儿献给王允为妾之后,貂蝉又将另一名侍女柳儿送给李儒为妾,正是这柳儿替貂蝉刺探到了董卓的凉州计划,因为其中涉及西域三十六国的军队、事关重大,貂蝉不敢怠慢,遂派出心腹前来凉州送信。
不幸的是,貂蝉派出的秘使在汉阳郡的边境上遇到了肆虐凉州、见人就抢的小股马贼。
敌楼上的守军正惊疑不定时,夜空中陡然响起数声锐利的破空声,十数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掠空射至。
“噗噗噗~~”
十数支锋利的箭簇冰冷地射穿了秘使的身体,其中一支更是射穿了他的咽喉,从左颈贯入,直透右颈,却再没有鲜血溢出,秘使的目光很快开始散乱,身体摇了两摇,从马背上颓然栽落下。
不过在临死之前,秘使还是从怀里摸出了那卷竹简,奋力扔向空中。
“噗!”
竹简在空中飞行了十数步,堪堪跌落,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马贼如风驰电掣般冲到,一手接住了秘使扔出的笔简,展开匆匆一看,顿时气得大骂道:“我呸,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居然就他妈是封破书信,真晦气。”
……
凉州。
襄武,县衙大厅。
贾诩刚刚向马跃汇报完汉阳郡的情形。对于汉阳郡的人事任免,以及贾诩是如何取得汉阳士族的信任,马跃并没有过多追问,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于这些并非自己所长的方面,马跃还是敢于放手让属下去做的。
事实上,这也和马跃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有关。
在马跃看来,只要牢牢地控制住军队,就算手下有人想要图谋不轨,也翻不了天去。
沉重的脚步声中,徐晃满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抱拳作揖道:“末将参见主公,参见军师。”
马跃点了点头,问道:“可有消息?”
“探马刚刚传回消息,陇西太守董璜已经将所有兵力收缩进了狄道、临洮两座大城之内,其余十余小城皆已经被弃守,而且~~”徐晃吸了口气,脸上的忧虑之色越发浓郁,说道,“而且董璜还丧心病狂地劫掠了陇西全郡,将百姓仅有的口粮都抢光了。”
“这个董璜,看来并非只是纨绔子弟啊。”贾诩喟然道,“这样一来,我军攻略陇西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
“嗯。”马跃点了点头,凝声道,“狄道、临洮是董卓老巢,老贼在陇西经营多年,势力可谓根深蒂固!而且两座城池城高壁厚,守城的军队又是老贼的族中精壮,实力不容小觑,我军必须最好最怀的打算。”
贾诩凝声道:“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陇西,老贼势必会从关中抽调援军前来增援,这场战事很可能会拖延数月之久,那么从上郡到灵州,再从灵州到三十六羌,再从三十六羌到陇县的粮道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不错。”马跃道,“如果粮道被董卓军掐断,我军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贾诩道:“主公,现在我军有两个选择,比较稳妥的策略就是回师向东,先打下安定、北地,然后再争取摇摆不定的法真和傅燮,如果法真、傅燮能率众相投,我军就能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对陇西形成合围之势,董璜孤立无援,败亡是早晚的事。”
“此议不妥。”马跃断然道,“法真、傅燮未必肯降,纵然两人愿降,到时候以汉阳、武威、武都、安定、北地五郡之地,大小数十座城池,是否分兵把守?不分兵把守,董卓军旦夕可以攻还,粮道仍有被掐断之忧。而如果分兵,我军就将失去局部的兵力优势,再回头攻打陇西势必更加艰难。”
贾诩喟然道:“那就是只有不惜代价,猛攻狄道、临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