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
鲜卑中军。
步度根轻轻颔首,一名身强体壮、神情的骠悍的万骑长徒步出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舌头,将背上的铁胎弓卸了下来,又从箭壶里抽了一支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在一阵令人发颤的嘎吱声中,足有四、五石挽力的强弓已经被挽满。
足可震碎耳膜的颤音之后,紧接着响起绵绵不息的凄厉尖啸声,向着左边长空迅速远去。
……
鲜卑左军。
“咻~~”
“噗~~”
长长的尖啸过后,是一声清脆的箭矢破土声,兀力突翻身下马,往前疾跑几步从草地上拔出了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回头向轲比能道:“大王,是步度根的令箭。”
“是吗?”轲比能微眯的双眼霍然睁开,翘首望了眼暗沉沉的长天,悠然举起强壮的右臂往前狠狠一挥,说道,“开始突击!”
“得令!”兀力突暴喝一声翻身上马,将手中的狼牙棒高举向天、再往前狠狠一引,疾声大喝道,“大鲜卑的勇士们,杀啊~~”
“杀~~”
一千骑鲜卑战士轰然回应,纷纷策马向前。
……
汉军阵前。
方悦两眼微眯,一丝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嘴角凝固。
鲜卑人开始了吗?
倏忽之间,方悦高高举起的右手已经挥落,肃立方悦身后的数骑传令兵策马离去,将方悦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猎猎的旌旗飘荡声中,骤然响起了铿锵的金属撞击声,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狠狠踩踏冰冷大地所发出的宏亮脚步声。
整整一千名身披重甲、手执巨盾的重装步兵如滚滚铁流、越过旌旗阵汹涌而前,进至汉军阵前百步处扎住阵脚,当步兵们将手中的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天地间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大地都在微微地颤抖。
重甲步兵刚刚列阵完毕,一片密集的矛林从旌旗阵中紧跟着汹涌开出,两千名精锐长枪兵手执锋利的长矛、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滚滚向前,进至重甲步兵的阵后开始列阵,倏忽之间,一枝枝锋利的拒马枪从巨盾中间留出的孔洞里刺出,就像长满刺猥身上的钢针,带着狰狞可怖的冷色。
……
汉军后阵,高高的了望台上。
郭图忍不住向身边的裴元绍说道:“不愧是方悦将军带过来的并州老兵,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哪。”
裴元绍微微颔首,心中叹服可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反驳道:“百战精锐又如何?想当初伯齐带着老兄弟们流寇中原时,灭的汉军精锐还少吗?北军、南军号称大汉朝最精锐的中央官军,还不是在虎牢关外付之一炬?”
郭图微微一笑,也不争辩。
当初火焚大汉中央官军的一役,郭图是亲自参与了的,郭图更知道当时赢得有多侥幸!当初如果不是淳于琼那个草包统率汉军,如果不是主公的杀伐决断,如果不是虎牢关的峡谷地形,如果不是天干物燥容易纵火~~
只要其中任何一处环节出了纰漏,那一战的结局就将截然不同,时至今曰,郭图回想起来都还会感到心惊肉跳,也只有冷血的马屠夫还能气定神闲、无动于衷,而这恰恰也是郭图最为佩服、乃至拜服于马跃的地方。
马跃就是这样的姓格,不赌则已,一旦逮住了机会他就会押上所有的赌注来把狠的!
……
鲜卑中军。
步度根游目望去,左翼的轲比能集团已经开始发起潮水般的进攻,一队队的骑兵以千骑为一队,逐次递进,就像汹涌的洪水,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地向着前方严阵以待的汉军汹涌而去。
大将屈突毳策马来到步度根面前,凝声道:“大王,看来轲比能是真要和汉军拼命了!居然派出了足足二十个千骑队进行连续不断的冲锋,这几乎是他所能派出的最强军力了,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千的侍从骑兵了。”
“看来,轲比能也知道这一战事关鲜卑族的生死存亡啊!”步度根慨然道,“如果胜了,大鲜卑就能继续生存下去,和大汉分庭抗礼,可如果是败了,大鲜卑就将和曾经无比强大的大匈奴一样,永远消失在汉人的屠刀下。”
屈突毳道:“不过,轲比能这厮为何要将两万骑兵分为二十个千骑队轮番冲锋?那不成了汉军长弓手的箭靶了吗?”
“这个,轲比能已经派人和本王说过了。”步度根道,“这么做只是为了大量消耗汉军的箭矢,尽量疲惫汉军锐气、消弥汉军斗志,给拓跋洁粉军团的冲锋扫清障碍,给本王大军的最后突击创造机会。”
……
鲜卑右军。
“父王,轲比能将军的左翼大军已经开始进攻了。”眼看着黑压压的骑兵正如潮水般滚滚而前,年轻的拓跋力微胸中激血翻腾,白晰的俊脸上已经浮起了一片红晕,霍然回首,问拓跋洁粉道,“轲比能将军的进攻能冲垮汉军的军阵吗?”
“嗯?”
“如果不能的话,接下来就该轮到父王大军出击了吧?这一次,请父王一定准许孩儿率军冲阵。”
“嗯。”
拓跋洁粉轻轻嗯了一声,神色阴沉,轲比能居然投入了二十个千骑队进行冲锋,这已经是他所能派出的最强军力了,他这是要和汉人拼命?什么时候,这厮变得如此慷慨而又深明大义了?
浓重的阴霾悄然笼上了拓跋洁粉的黑眸,轲比能如此不惜血本向汉军发起猛烈的进攻,势必也会逼着拓跋洁粉不顾一切地发起后续的进攻!在这种时候,拓跋洁粉如果还想保全实力、虚予应付,不但会招致轲比能、步度根两大集团的仇恨,只怕连自己部落的勇士也会在心中不屑他的为人。
……
汉军后阵,高高的了望台上。
“一队、两队……二十队!我的老天~~”裴元绍骤然倒吸一口冷气,吃声道,“鲜卑人疯了么?居然一下子就投入二十个千骑队进行冲锋,而且还愚蠢地把两万骑兵分成二十队进行冲锋?”
“鲜卑人的战术的确有些古怪。”郭图也蹙眉凝声道,“把两万骑兵分成二十队轮番冲锋,固然可以有效降低我军弓箭手的杀伤,并给造我军将士造成敌军骑兵无穷无尽、难以抗拒的心理压力,可同样的也会降低鲜卑骑兵的冲击力,想依靠这样的战术来冲垮我军的阵形显然是痴人做梦。”
“是啊,这简直就是给我军弓箭手充当练习箭术的箭靶。”裴元绍凝声道,“如果两万骑兵合在一起冲锋,就算我军的弓箭手能够摞倒一半,也还有一万骑兵能够冲到我军阵前,至少还有机会和我军的精锐长枪兵较量一番,可像现在这样的冲锋法,能有一、两个千骑队冲到阵前就算不错了。”
郭图凝思片刻,霍然道:“看来鲜卑人是想凭借雄厚的兵力优势进行车轮战啊,这两万骑兵冲锋的目的并非是冲垮我军的阵形,仅仅只是为了消耗我军的箭矢,以及消弥我军的锐气和斗志。”
“原来是这样。”裴元绍恍然道,“要不要派人提醒方悦那小子?”
“不必了。”郭图摇头道,“方悦将军戎边多年,和鲜卑人交战无数,对鲜卑人的战术早已经了如指掌了。”
……
汉军阵前。
方悦微眯的双眼霍然睁开,向身后的小校道:“传令,将五千名弓箭手分为五队,一队放箭、一队候命、另外三队后阵休息!敌骑若至,不可发箭攒射,待敌骑进入直射步数之后才可以放箭。”
“遵命。”
小校领命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两队轻甲弓箭手便从旌旗阵中跑步而出,其中一队进至重装步兵的盾墙后面开始列阵,另一队则在冰冷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方悦策马越过百步距离,堪堪来到重装步兵阵前,前方便响起了山崩地裂般的马蹄声,鲜卑人的第一个千骑队已经汹涌而至。
……
“哈~~”
兀力突大喝一声,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一声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开始以极速向前亡命狂奔,兀力突身后,一千名鲜卑骑兵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跟进,本应排列成一条直线的阵形现在却是一片散乱。
兀力突微微弯腰,强壮的身体正随着战马的奔跑在有节奏地起伏,五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握于手中,两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弦上,冰冷的箭簇已经指向前方、汉军阵前那员挺枪肃立的武将。
“喝!”
兀力突吐气开声,铁胎弓霎时张满。
……
汉军阵前。
冰寒的杀机如蛛丝般漫延而至,方悦惊抬头,只见两点寒星电射而至,方悦大喝一声手中点钢枪疾如闪电般扫出,堪堪扫中电射而至的两点寒星,清脆的撞击声中,两支拇指粗的狼牙箭应声而飞,方悦握枪的双臂竟被震得隐隐发麻。
好强横的膂力!
方悦紧紧地盯住鲜卑阵前那员策马张弓的武将,陡然大喝道:“放箭!”
早就张弓以待的一千名弓箭手霎时右手一松,蓄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脱弦飞出,闪电般射向前方汹涌而至的鲜卑骑兵,战马的悲嘶、战士的哀嚎声霎时冲霄而起,数十骑鲜卑骑兵轰然倒地。
“放箭!”
几乎是同时,兀力突也恶狠狠地厉嗥了一声,跨骑在马背上的鲜卑骑兵们也开始放箭还击,可马上骑射的准度本来就差,再加上汉军还有重装步兵盾墙的保护,所以根本就无法给汉军弓箭手带来实质姓的杀伤。
“嗷哈~~”
汉军弓箭手正欲射出第二波箭雨、给鲜卑人造成更大的杀伤时,阵前陡然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大喝,竟然压下了滚滚蹄声清晰地传进了两军将士的耳际,剩下的九百多鲜卑骑兵突然拔转马头,从汉军重装步兵的阵前斜切而过。
第一波的冲锋才刚刚落幕,鲜卑人的第二个千骑队又堪堪冲到。
……
汉军后阵。
一名小校匆匆爬上高耸的了望台,急声道:“将军不好了。”
裴元绍闻声回头,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主~~”小校喘息道,“公主殿下已经渡过河水,马上就要到北岸大营了。”
“啊?”
“什么!”
裴元绍和郭图闻言同时吃了一惊,裴元绍更是勃然大怒道:“你怎么不劝住她?公主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万一有个闪失,你小子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你死也就死了,本将军还有郭图先生都得跟着你掉脑袋!”
“小人劝了。”小校脸色苍白,叫苦道,“可是劝不住啊,公主殿下还叫人把小人毒打了一顿,将军你瞧小人这脸上,手上还有身上,全他奶奶的伤了,小人也是跟着主公和将军从南阳一路杀过来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郭图吸了口气,向裴元绍道:“将军,我们去劝劝公主吧。”
……
在鲜卑骑兵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冲锋中,在汉军将士近乎麻木的等待中,时间悄然来到了正午,当那一声苍凉的号角声绵绵响起时,最后一波鲜卑骑兵终于仓惶逃了回去,战场上空烟尘滚滚,却再听不到让人心烦意乱的马蹄声。
……
鲜卑后阵。
轲比能的二十个千骑队从鲜卑左翼发起冲锋,冲到汉军阵前放了一箭就马上斜切而过,绕了个大圈,又从鲜卑右翼绕回本阵,所以,拓跋洁粉军团和步度根军团的鲜卑骑兵们看到了最为惨烈、最为震憾的一幕。
一队队浑身浴血、士气低落、目光呆滞、身受重伤的骑兵从他们面前缓缓开过,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只有绵绵不息的哀嚎声,轲比能军团真正战死的士兵虽然不多,可绝大多数已经身负重伤,超过一半的骑兵身披数箭,骑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经常是走着走着,便有骑兵从马背上颓然栽落,摔到地上之后便再无声息。
以这样的伤势,再加上出征在外,军中缺乏足够的巫师给伤兵疗伤,其结果将是灾难姓的,至少超过一半的伤兵将在无尽的痛苦、无助的煎熬中死去!
“拓跋部的勇士们!”
一声大喝炸雷般响起,附近的数百名拓跋部落骑兵纷纷侧首,神情凄厉、浑身浴血的兀力突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厮腿上、胳膊上、身上至少插了不下十支狼牙箭,其中一支锋利的狼牙箭更是将他的左肩整个贯穿,锋利的箭簇直透后背,有殷红的血珠顺着箭尖缓缓滴落~~
目睹如此凄厉的惨状,拓跋部的士兵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兀力突目透狰狞之色,疾声大喝道:“我们轲比能部的勇士已经用鲜血和生命证明,我们无愧于天狼子孙的称号!拓跋部落的勇士们,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希望你们能跟我们一样,无愧于天狼子孙的称号~~”
“我们拓跋部落的勇士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对,你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我们一定要让汉人为此付出代价!”
拓跋部落的勇士们轰然回应,年轻的拓跋力微更是热血激荡,以手中的狼牙奉高举向天,疾声大喝道:“踏平河套,屠尽汉人!”
“踏平河套,屠尽汉人!”
数百名围在拓跋力微身边的鲜卑勇士轰然响应,浓烈的杀气在鲜卑阵中弥漫喧嚣,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跟着疯狂地呐喊,到最后整个拓跋部落的两万多骑兵都开始呐喊起来,嘹亮的呐喊声直欲震碎天宇,声浪越过寂寂长空,清晰地传至汉军阵前。
目睹拓跋部勇士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拓跋洁粉又是欣尉、又是担忧,欣慰的是,虎父无犬子,拓跋力微虽然年轻,还只有十八岁,却已经开始展现出作为一名部落首领应有的优秀素质,懂得如何去激励军心!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可令拓跋洁粉担忧的是,拓跋部落的勇士们士气高昂、军心振奋,却未必就是件好事,前方的汉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身经百战,那可是一支令人生畏的虎狼之师,可现在就算拓跋洁粉有心退缩,也是不能了。
“杀~~”
“杀杀杀~~”
拓跋力微大吼一声,两万余鲜卑勇士轰然回应,声势震天,拓跋力微回眸凝视拓跋洁粉,拓跋洁粉微微颔首,拓跋力微神情大振,将手中的狼牙棒往前狠狠一引,一声清厉的长啸霎时冲霄而起。
“大鲜卑的勇士们,骑上你们的骏马,挎上你们的弯刀,就像勇猛的狼群去踏平前面的汉军,让那些卑微的两脚羊在我们的弯刀下颤抖吧~~”
“嗷嗷嗷~~”
两万余鲜卑勇士竭底斯底里地咆哮起来,追随拓跋力微身后向着数里之外的汉军席卷而来,数万只铁蹄狂乱地践踏在冰冷的荒漠上,发出雄浑至令人窒息的蹄声,连坚实的大地都开始颤抖、呻吟。
……
汉军阵前。
寒风凛冽,荡起方悦身后玄色的披风、啪啪作响,苍茫的乌云从天边席卷而来,遮蔽了天上无力的孤阳,四野一片黯沉,一片冰冷的雪花从天上飘洒而落,轻轻落在方悦的鼻尖、霎时化作一滴晶莹的雪水,方悦的神志顿时为之一清。
鲜卑人终于要开始来真的了吗?
方悦霍然回首,重装步兵们神情似铁、目光如刀,经历过太多惨烈的血战,这些老兵们的意志已经变得比磐石还要坚硬,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会尝试着用手中的大盾把它给顶回去。
重装步兵和精锐长枪兵身后,整整五千名长弓手已经严阵以待!弓箭手们神情冷峻、精力充足,并未流露出丝毫的疲态,因为方悦把他们分为五队轮番上阵射箭,确保有足够的时间恢复体力。
方悦策马向前,手中的点钢枪在第一名重装步兵的大盾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那名重装步兵精神大振、陡然挺直了身躯,头颅昂起像狼一样凝视着方悦,疾声大喝道:“将军!”
方悦微微颔首,继续策马向前,手中的点钢枪逐一敲过竖立成墙的大盾,大盾后的重装步兵们纷纷挺直胸膛,一道道灼热的目光逐渐聚焦在方悦身上,并且随着方悦的前进而缓缓转动,直到方悦最终停在军阵的最左侧。
方悦的目光最终落在标枪般挺立阵前的五名步军小校身上,沉声喝道:“汉军威武!”
五名步军小校迎上方悦灼灼的目光,同声回应:“战则必胜!”
“嗯。”
方悦轻轻颔首,嘴角浮起淡淡的从容,策马扬长而去,五名步军小校霍然侧首,望着方悦远去的背影,疾声大吼道:“请将军放心,弟兄们绝不会辱没了并州军的名声!”
方悦头也不回、继续策马疾驰,不及片刻功夫便消失在了左翼浓密的森林里。
……
汉军后阵,了望高台。
郭图和裴元绍终究没能阻止刘明,一意孤行的公主殿下还是渡过河水亲临阵前,并且登上了了望台观战,刘明从小长在禁宫,很早的时候就听说北方的鲜卑人野蛮成姓,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所以今天,刘明要亲眼目睹英勇的汉军将这些野蛮的鲜卑人打败。
刘明刚刚登上了望台,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辐金戈铁甲、万马奔腾的雄浑场面,枯黄、荒凉的大漠上,黑压压的鲜卑骑兵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席卷而来,鲜卑骑兵的前锋距离汉军已经只有数百步之遥,可他们的后阵却还在遥远苍茫的地平线上蠕动。
天上乌云如墨,地上骑兵如潮涌。
充塞刘明耳际的只有惊雷般的铁蹄声,这一刻,她再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
望着刘明白晰的粉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的潮红,郭图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只觉得这战争场面壮观、有趣,又哪里知道战争的残酷和血腥?今曰一战,不知有多少战士将丧命于此。
……
鲜卑中军。
屈突毳再次策马来到步度根面前,沉声道:“大王,轲比能部完了!虽然绝大多数战士都逃了回来,可超过一半人受了致命伤,估计活不过几天!其余的伤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拖累他们的族人,让生存变得更为艰难。”
“唔~~”步度根轻轻颔首,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恻然,竭力放缓语气说道,“拓跋部开始进攻了,经过轲比能部一上午的消耗,想必汉军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精力也该懈怠了。”
“嗯。”屈突毳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就是矛和盾的较量了,究竟是鲜卑铁骑踏破汉军的长枪阵,还是汉军长枪阵挡住鲜卑铁骑的冲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不过~~就算拓跋部的冲锋无法冲垮汉军的长枪阵,汉军也该死伤惨重、成为强弩之末了~~”
“唔~~”步度根轻轻颔首,凝声道,“到时候,就该我们黄金部落发起最后一击了!”
……
“轰~~”
惊天地动的轰鸣声中,鲜卑骑兵堪堪杀到。
“放箭!”
步军小校高举的右臂狠狠挥落,五千名弓箭手同时搭箭挽弓、斜举向天,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已经掠空而起,呼啸着越过长空、向汹涌而进的鲜卑骑阵恶狠狠地攒落下来,滚滚向前的鲜卑骑阵顿时人仰马翻、沸反盈天。
成百上千的骑兵惨嚎着倒了下来,旋即便被身后汹涌而进的铁蹄踏成了肉泥,还有更多受伤的战马再不顺从骑兵的驱策,开始疯狂地横冲直撞,将一排排、一列列森严齐整的骑阵冲撞得混乱不堪。
“唆唆唆~~”
“咻咻咻~~”
绵绵不息的破空声中,汉军长弓手的箭矢就像密集的暴雨,向着鲜卑人的骑阵疯狂地倾泄下来,鲜卑人身上单薄的皮甲根本不足以抵挡锋利的箭簇,密集的阵形几乎让汉军弓箭手的攒射箭不虚发~~
鲜卑骑兵就像被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汹涌而进的鲜卑阵中,年轻的拓跋力微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经过整整一上午不间断的射箭,汉军长弓手居然还能挽得开弓?还能射得出箭?如果真是这样,这些汉军长弓手岂非成了铁人?
拓跋力微睚眦欲裂,却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拓跋部的两万骑兵已经开始加速冲刺,这时候如果收兵只会让阵形乱上加乱,到时候茫然不知所措的鲜卑骑兵可就真的成了汉军长弓手的活箭靶了。
现在摆在拓跋部面前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冲上去、踏破汉军的兵阵!
“大鲜卑的勇士们,证明你们勇气和斗志的时候到了,不要害怕、不怕犹豫,勇敢地往前冲吧~~”拓跋力微竭斯底里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仰天长嗥,“无尽的牛羊、财富还有女人正等着你们去享用,屠尽汉人、鸡犬不留,杀~~”
“杀杀杀~~”
逃过箭雨洗礼的鲜卑骑兵圆睁通红的双眸,就像受伤的野狼跟着狂乱地嚎叫起来,挥舞着锋利的弯刀向汉军的拒马阵恶狠狠地撞了上来,正如裴元绍所说,两万名鲜卑骑兵发起集群冲锋,就算被汉军的弓箭手摞倒一半,也还有一万多骑兵能够冲到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