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三支锋利的长矛从栅栏后面同时攒刺而出,冰冷地捅进了鲜卑战士的腹腔,殷红的激血顺着枪刃切开的创口喷泉般涌出,一股接着一股标到了荒芜的沙地上,在枯黄的底色上渲染出一片暗红~~鲜卑战士眉目狰狞、钢牙紧咬,仰天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将手中的弯刀往汉军营栅内奋力掷出~~“笃~”
鲜卑战士掷出的弯刀深深地扎进了汉军的木盾上,几乎穿透了厚实的木板,沉重的刀柄兀自颤动不休~~“嗬~~”
目睹飞刀失手,鲜卑战士最后失望地叹息一声,眸子里狰狞的厉色顷刻间黯淡下去,头一歪气绝身亡,三支长柔又毒蛇般缩了回去,鲜卑战士的尸身失去支撑、颓然倒地,化为无数具冰冷尸体中的一具~~汉军辕门上,高顺表情漠然,汉军营前横七竖八、倒卧一地的鲜卑尸体竟不能换来他一丝的色变,有的只是亘古未变的从容和镇定,仿佛~~被汉军杀死的不是成千上万条鲜活的生命,而是成千上万头狼~~“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绵绵响起,在抛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鲜卑人的进攻再次被汉军瓦解~~高顺翘首仰望长空,有淡淡的从容在脸上凝固,如果鲜卑人只有这点水准的话,就算三万铁骑全数摞在这儿,也休想越过长城一步!
“报~~”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高顺回首,淡然道:“讲~”
传令兵托地跪倒于地,双手抱拳昂然说道:“将军有令,在恰当的时候弃营,往阴风峡谷方向败走~~”
“嗯?”高顺虎目里掠过一抹异色,朗声应道,“末将领命!”
传令兵匆匆离去。
口子外,战鼓声、号角声再次响彻云霄,又一支鲜卑军队开始集结,准备再次发起进攻,高顺手扶辕木,缓缓转过脸来,目光所及,虎目里霎时掠过一丝精芒,淡然自语道:“黄金部落!鲜卑人的黄金部落终于要登场了吗?但愿~~不要令人失望~~”
鲜卑阵前,步度根缓缓举起手中沉重的马叉,眸子里流露出鹰隼一般凶狠的厉芒,死死地锁定前方那座磐石般坚固的汉军营垒,暴虐和狂乱在步度根胸膛里潮水般激荡,倏忽之间,沉重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嗷呀呀~~”
五千名黄金部落的鲜卑勇士霎时排山倒海般呐喊起来,纷纷策马而前,狂乱的马蹄无情地叩击在大地上,汹涌成令人窒息的轰鸣,五千柄弯刀在空中疯狂地挥舞,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这一刻,天地为之色变,荒漠为之战栗~~
“杀~~”
步度根策马奔驰在骑阵最前方,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凶芒毕露的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无数鲜卑勇士的战死并非没有代价,英勇无畏的鲜卑勇士们终于以他们冰冷的尸体铺出了一条足堪骑兵冲锋的坦途!
该死的汉人,我们鲜卑人来了!打破营门~~鸡犬不留!!!
汉军辕门上,高顺握住辕木的右手悄然握紧,有淡淡的青筋从手背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玩味在高顺嘴角绽起,不愧是黄金部落、鲜卑族中最强的部落,只是简单的冲锋,就能展现出和别的鲜卑战士截然不同的素质啊~那么~~就以陷阵营的最强防御,来衬托黄金部落绚烂的谢幕吧!
“打开营门~~”
沉重的木轴磨擦声中,坚闭的辕门缓缓启开,数百步外的缓坡下,五千鲜卑骑兵正踩着无数尸体铺就的坦途狂飙疾进~~“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高顺一声令下,近两千精锐汉军三呼响应,从打开的营门内汹涌而出,进至营外空地上列阵,每一名将士皆神色冷峻、凝重,他们清晰地感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剧烈地颤抖,狂暴的马蹄声已经充塞了整个天地,五千鲜卑骑兵怒潮般涌来,两军相距已经不足百步~~“呦喝~~”
步度根大吼一声,手中马叉高高举起,汹涌而进的鲜卑骑兵纷纷绰刀入鞘、在马背上熟练地张弓搭箭~~“唆唆唆~~”
步度根手中马叉往前狠狠一挥,五千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经掠空而起,霎时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蝗虫般的箭雨,漫过长空向着汉军头顶铺天盖地地攒落下来~~“刀盾手~~树盾!”
高顺一声令下,最前排的一百名刀盾手将手中的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顷刻间布成一堵直立的盾墙,阵中的刀盾手则将巨盾高举过顶,在汉军头顶上亦结成一面厚实的盾墙,将两千将士严严实实地护在了盾墙之下。
“唆唆唆~~”
“笃笃笃~~”
雨点般的箭矢呼啸而下,连续不断地攒射在木盾上,只片刻功夫,汉军盾墙上便已经插满了锋利的箭矢,乍一眼望去,犹如刺猬身上长满的尖刺~~“轰~~”
狂乱的马蹄声中,鲜卑骑兵正在迅速接近~~
“刀盾手~~后退二十步!”
“弓箭手~~放箭~~”
沉重的脚步声中,五百名刀盾手迅速退下,留在原地的长枪手则将手中高高竖起的长枪缓缓压下,呈斜角直刺前方,近千支锋利的长枪霎时间交织成一片密集的死亡之林,犹如野兽狰狞的獠牙,静悄悄地等待着鲜卑人自己往上撞~~一直缩于营中的几百名弓箭手则疾步上前,在长枪兵的掩护下挽弓搭箭,一支支锋利的狼牙箭已然绰于弦上~~鲜卑阵中,步度根凶芒毕露的眸子里悠然掠过一抹冷色,一勒马缰斜斜切向骑阵侧方,同时将手中的马叉往前狠狠一挥,已经爬上缓坡的千余名鲜卑骑兵遂开始加速,开始了第一波冲锋~~……
古北口外五十里,大漠深处,丘力居、苏仆延双骑并行来到阎柔面前。
“阎柔先生,口子外发现不少斥候游骑~~”丘力居沉声道,“看来马屠夫和公孙瓒早有防备。”
阎柔眉头一蹙,问道:“军中可有善射之士?”
丘力居道:“不妥,马屠夫极是狡诈,所派斥侯游骑皆是两骑一队,间隔甚远却又在视线可及之内,若是射杀其中一骑则必然惊动另外一骑。”
阎柔沉声道:“这下事情可棘手了!如果让马跃和公孙瓒发觉我军行踪,两人很可能放弃伏击,如此一来,鲜卑人长驱直入,可就真的祸及幽州百姓了,到时候遭殃的自然是刘虞大人~~”
丘力居道:“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掩近阴风峡谷。”
苏仆延忽然说道:“阎柔先生,丘力居大人,或者我们可以走山中小路。”
“哦?”阎柔闻言双目一亮,问道,“山中有小路可通阴风峡谷?”
苏仆延道:“三年前,我曾率族中勇士至此行猎,无意中发现一条险峻小道,仅可供一骑通行,不过距离却比绕行古北口远了些。”
“唔~~”阎柔神色一动,当机立断道,“如此~~我们走山中小道。”
……
阴风峡谷,马跃目光深沉肃立一处断崖之上,脚下的峡谷里,数千将士正在忙碌地将干草、枯枝等引火之物摊开铺好,又在上面覆盖薄薄的泥沙作为掩饰,峡谷两端的出口处,更多的将士则在忙忙碌碌地进出,将一捆又捆的干柴运进谷里。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郭图瘦削的身影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马跃身后,由于箭疮尚未愈合,郭图的脸色看起来还有几分苍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马跃没有回头,淡然问道:“公则,可有发现异常?”
“主公,斥候游骑皆已派出,并无发现异常。”
马跃轻轻颔首,沉声道:“加大搜索范围,再探,且不可掉以轻心。”
郭图恭敬地道:“图~~领命。”
……
阿拉山口,激战正炽。
不愧是鲜卑族中的黄金部落,战斗力够强,更重要的是装备够精良!别的部落的鲜卑战士身上只有牛皮缝制的轻甲,而黄金部落的战士身上却披有铁甲,因此,汉军弓箭手的攒射无法给鲜卑骑兵造成毁灭姓的杀伤~~汉军长枪兵不得不承受更为严酷的冲击!
长枪兵和骑兵的对抗基本上都是以命博命的兑杀,长枪兵的长枪拥有长度优势,能够轻易地把马背上的鲜卑骑兵捅穿、戳死,可单薄的长枪无法阻止鲜卑战马的冲撞,在长枪兵把马背上的鲜卑战士捅死之后,他们也大多被疾冲而至的战马给撞倒、踩死~~马嘶人嚎、血液激溅,两军将士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般倒卧下来,人命在这里卑贱得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每一息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消逝,天地间充满了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悲壮,只片刻功夫,阵前便遗下了数百具人马的尸骸~~“杀杀杀~~”
汉军长枪手嚎叫着、奋勇向前~~
前排倒下了,后排的顶上,前赴后继,这些年轻的汉子们已经杀红了眼,这一刻,他们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鲜卑人的仇恨!他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把面前的鲜卑人统统戳死~~“嗷嗷嗷~~”
鲜卑人的冲锋持续而又猛烈,就像一波又一波的巨浪,狠狠地拍击在汉军长枪手筑起的堤坝上,前面一波被撞成了碎沫,后面又一波立刻又冲了上去,前后相连、绵绵无尽,大有不冲垮汉军防线誓不罢休之势~~“呼~~”
辕门上,高顺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也该撤退了~~缓缓转过头来,高顺的目光落在传令兵身上,淡然道:“传令,按照原定计划~~撤退~~”
“呜呜~~”
霎时间,苍凉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军营内外,奋勇向前的汉军将士闻听号角起,立即收住了前进的步伐,并且开始缓步后撤,一排排的长枪兵交替掩护、后退,有条不紊地撤进了辕门之内~~“杀!”步度根大喝一声,手中马叉疾如闪电般探出,恶狠狠地捅进了一名汉军士兵的小腹,再奋力一挑将汉军士兵的尸体挑起半空,然后昂首长嚎起来,“大鲜卑的勇士们,汉人就快要撑不住了,杀~~”
“杀杀杀~~”
鲜卑战士嚎叫着,簇拥在步度根身后,追着汉军将士的脚步,向着汉军营寨的辕门汹涌杀来,汉军将士堪堪退入营内,有数十骑悍不畏死的鲜卑骑兵嚎叫着追杀而入,更多的鲜卑骑兵则被狭窄的辕门挡在了营垒之外~~“咻咻咻~~”
一排火箭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数十道炫目的轨迹,冰冷地攒射下来~~“轰~~”
火箭落地处,埋在地下、事先浇透火油的枯草、干柴顿时被点着,翻腾的烈焰腾空而起,辕门之内方圆数十步的范围顷刻间成了燃烧的地狱,涌进辕门的数十骑鲜卑骑兵顿时陷身火海之中~~“唏律律~~”
战马的长嘶响彻长空,尾随而至的鲜卑骑兵阵脚大乱,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顷刻间将辕门内外隔开,辕门外,马嘶人沸,数千鲜卑骑兵不得其门而入,辕门内,数十鲜卑骑兵在火海中奔走哀嚎~~高顺最后回头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火海,右臂悠然高举,往前轻轻一挥,沉声道:“全军听令,往阴风峡谷方向~撤退~~”
“撤~~撤退~~”
“将军有令,往阴风峡谷方向~撤退~~”
传令兵凄厉的长嚎响彻军营,最后剩下的千余将士追随高顺身后向着阴风峡谷方向迅速撤离~~……
阴风峡谷。
公孙瓒在公孙越、公孙范、严纲诸将的陪同下上了断崖,断崖上,马跃孤傲的身影迎风绰立,手按刀柄正翘首北望,猎猎山风荡起身后沉重的披风,凌空翻滚不休,有一股莫名的凝重从马跃身上漫延开来~~马跃身后,许褚及管亥犹如两尊凶灵,身披重甲、手执利器护卫左右,有凝重的杀气从两人身上黝黑的铠甲上散发出来,压抑得令人窒息~~公孙瓒及严纲神色凛然,好凝重的杀气,若非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恶战的锤炼,断然不可能拥有如此凝重的杀气!
闻听身后脚步声响,马跃霍然转身,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冲公孙瓒抱拳作揖道:“公孙大人,各位将军~”
公孙瓒及严纲诸将亦抱拳回礼,朗声道:“马跃将军,一切皆已备妥。”
马跃淡然道:“不错,现在只等鲜卑人前来送死了。”
“嘁~”公孙范不屑地冷笑道,“最好别是白忙活一场!”
“锵~”
许褚木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焰,反手抽刀,刺耳的金铁磨擦声中,有骇人的杀机从许褚身上汹涌而起,犹如冰寒的蛛丝漫无边际地罩向公孙范,公孙范心头凛然,急欲拔剑回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发木、竟然再难以动弹~~一只大手及时摁到了许褚手上,将拔出一半的腰刀生生摁了回去,许褚回眸掠了马跃一眼,神色缓和、冰寒的杀机霎时散去~~“呼~~”
公孙范长出一口气,顿感背后一片冰冷,竟是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便赶紧退下一步,缩进了公孙瓒身后,再不敢多说一句。公孙瓒及严纲凛然交换了一记眼神,再看向许褚的眼色里已经多了丝敬畏,不想马跃麾下竟有如此虎将!
“报~~”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如飞从峡谷外疾驰而入,驰至断崖之下,马上骑士猛地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昂首悲嘶一声生生止住冲锋。
“将军~~陷阵营已经陷入重围,情势岌岌可危。”
管亥神色一沉,说道:“伯齐,事急矣~~请允许某率三百骑驰援。”
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寒凉,沉声道:“不可!”
公孙瓒亦劝道:“马跃将军,倘若陷阵营有所差池,你我两军在阴风峡谷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不如派一支精兵前往接应?”
马跃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必,高顺~~撑~得~住!”
……
阴风峡谷往北30里,荒凉的大漠上人马涌动、杀声盈天,鲜卑人在扑灭大火之后,越过烧成废墟的营垒,向着汉军尾随疾追,终于在阴风峡谷往北五十里处追上了汉军,被仇恨和杀机蒙蔽了心智的魁头下令全军猛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全歼这支汉军。
就是这样一支不足两千人的汉军,却硬是挡住了鲜卑三万铁骑十余曰的进攻,并且给大鲜卑造成了惨重的伤亡,至少五千名英勇的鲜卑儿郎战死在荒原上,还有许多勇士身负重伤、从此形同废人~~鲜卑人几时曾受过如此屈辱?历来都是几千鲜卑勇士将几万乃至几十万汉人驱赶得四处奔走,现在,却一切都颠倒了,数万鲜卑勇士居然被千余汉军杀得狼狈不堪,身为大鲜卑的王,魁头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上这口气!!!
“杀~~”魁头乘坐在敞篷马车上,挥舞着权仗声嘶力竭地咆哮,“杀光这些该死的汉人,不许放走一个,杀~~”
“杀!”
“笃~”
步度根野兽般咆哮起来,手中马叉恶狠狠地刺出,重重地戳在汉军士兵厚实的巨盾上,一声闷响,锋利的叉刃洞穿了巨盾,余势未竭又洞穿了躲在巨盾后面的汉军士兵的胸膛,汉军士兵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严密的盾墙便裂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很快,便有一名汉军刀盾手顶了上来,继续维持着盾墙的完整。
“哈~”
一名鲜卑骑兵以为有机可趁,打马疾进企图连人带骑撞进缝隙,两支锋利的长枪从盾墙后面闪电般刺出,狠狠地戳进了鲜卑骑兵的胸膛,战马挟带着强大的惯姓恶狠狠地撞上盾墙,将盾墙整个撞得往后缩了好几步,可马背上的鲜卑骑兵却被两支交刺而至的长枪挑在了半空,有殷红的血液顺着冰冷的枪杆滴落,染红了苍凉的沙地~~这样的情景在汉军后阵及左右两翼连续不断地上演,汉军刀盾手以沉重的巨盾连结成三面厚实的盾墙,将咆哮的鲜卑骑兵死死地挡在墙外,任由鲜卑人攻势如潮,汉军阵形兀自岿然不动~~而汉军的前阵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在高顺的亲自率领下,数百名精锐长枪兵排列成密集的枪阵、交替向前,数百支锋利的长枪交织在一起,犹如长满刺针的刺猬,虽然缓慢却一刻不停地向前滚动。
鲜卑人从正面发起疯狂的阻击,试图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却始终没能如愿,整个汉军军阵就像是一头浑身裹满铁甲、又长着锋利獠牙的铁兽,在万余鲜卑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前进~~“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高顺奋力一枪挑出,将一名鲜卑骑兵连人带骑挑飞空中,漫天飞洒的血雨中,响起他穿金裂石般嘹亮的吼声,激烈的杀伐声以及绵绵不息的马嘶声竟不能压下这清越的声浪,所有的汉军将士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主将的决死之心。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千余将士轰然回应,激昂的吼声在天地之间激荡翻腾、久久不息,浓烈的杀机伴随着将士们狂暴的嚣叫烈火燎原般漫延开来,男儿处世,当提三尺青锋、决死沙场,纵血溅五步,又有何惜!
……
阴风峡谷,断崖上。
管亥忽然翻身伏在地上,以耳贴地聆听片刻,再起身时已然满脸凝重,沉声道:“伯齐,来了!”
马跃、公孙瓒、许褚、公孙越、公孙范、严纲等人霍然转头,齐刷刷地向峡谷北侧望去,几乎每个人的眸子里都流露出急切、期待而又焦虑的神色来,不及片刻功夫,惨烈的杀伐声便从北方隐隐响起~~公孙范凛然色变道:“真的来了!”
公孙瓒、严纲神情清冷,心头掠过难以言喻的凝重。
这个高顺还真是名不虚传!以区区两千步卒挡住三万鲜卑铁骑十数天猛攻,尚且可以说是凭借天险之利,然而现在,仅凭千余残兵竟然能够杀透万余鲜卑骑兵的重重阻截,硬是从阿拉山口撤至阴风峡谷。
只是这千锤不烂、百折不挠的韧劲便足以傲视天下了!马跃!马跃究竟是从哪里网罗到如此大将!?
……
白山深处,险峻的山道上。
“哗啦啦~~”
一块年久风化的大石头忽然断裂,正好踩在其上的乌桓骑兵顿时连人带马坠落山涧,许久始从山涧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回音,而那骑兵坠落山谷之前发出的惨嚎声却犹在山谷之间激荡不休~~距离失足骑兵咫尺之遥处,苏仆延脸色阴沉,牵马紧贴着崖壁,并且不断地提醒前后的士兵:“大家下马步行,贴紧崖壁往前,且不可往下张望~~”
苏仆延身前不远处,阎柔正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因为山泉激溅而湿滑无比的山道,不曾想脚下一滑骨碌碌地摔倒在地上,又顺着斜坡往外缓缓滑去,眼看就要滑过缓坡而坠入陡坡乃至坠落壁立的山涧时,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横空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阎柔的右手。
“先生小心!”
丘力居一把拉住阎柔,轻轻地将他拉了回去,阎柔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来,感激地掠了丘力居一眼,咒骂道:“这该死的山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呼~~但愿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
阴风峡谷。
高顺的千余汉军就像一头装甲铁兽在峡谷里缓缓前行,而一万多鲜卑骑兵就像是一群疯狂的蚂蚁,从四面八方向着汉军发起潮水般的进攻,汉军将士虽然战意灼热、心存死志,可他们的主将高顺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身为主将,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而鲜卑人却完全杀红了眼,身为大鲜卑的王,被杀戮彻底蒙蔽了心智的魁头却毫无主将应有的冷静,居然亲自率领亲兵冲杀在了最前方,万余鲜卑大军也一头撞进了汉军事先设好的埋伏圈里!被仇恨彻底烧昏了头的魁头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周围地势的变化~~拓跋部落的首领拓跋洁粉从乱军中找到了步度根,急声问道:“步度根大人,大王何在?”
步度根嗡声应道:“大王亲率两千勇士杀到前面去了,拓跋首领何事?”
拓跋洁粉急声道:“步度根大人,此地乃是阴风峡谷,地势险要,我军切不可在此与汉军纠缠,以免不测。”
“唔~~”步度根神色一凛,翘首仰望两侧起伏的山峦,地势虽然平缓却不利于骑兵驰骋,如果汉军在两侧设有埋伏,鲜卑大军处境堪虑,遂沉声道,“拓跋首领,即刻率本部勇士撤出谷外,我这便去前面寻找大王。”
“咻~”
步度根话音方落,一声隐隐的尖啸划破长空,有一支火箭掠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最终消逝在远处的虚空里~~“杀~~”
“杀~~”
“杀~~”
“杀~~”
火箭方自消逝,激烈的杀伐声便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无数的汉军像蚂蚁般从峡谷两侧的山峦上冒了出来,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在昏暗的天穹下燃起,倏忽之间,无数支火箭从山峦上攒射而下~~步度根脸色大变,震怒道:“该死的,果然有埋伏!”
拓跋洁粉亦是脸色大变,急向步度根道:“步度根大人,请即刻下令撤退,杀出谷去~~”
“不行!”步度根断然道,“大王尚在前面,全军不可擅自后撤!走~~随我杀进谷去,接应大王撤退~~”
“来不及了,步度根大人!”拓跋洁分大急,劝道,“汉人素来狡猾无比,既然在阴风峡谷设下了埋伏,必然还有极厉害的后着,如果贸然进谷,只怕就再撤不出来了,步度根大人,请您以大鲜卑为重,赶紧率军撤吧。就算魁头大王战死了,大鲜卑也有您在,黄金部落的血脉犹在哇~~”
拓跋洁粉话音方落,从山峦上攒射下来的火箭便已经落在地面上,霎时引燃了事先埋在地下的引火之物,只片刻功夫,峡谷里便燃起了几十处火头,而且,更多的火箭仍在不断地攒射而下~~“不行!我绝不能抛下王兄于不顾!”步度根无视迅速漫延的火势,断然拒绝了拓跋洁粉的劝告,于马背上扬起马叉,厉声长嚎道,“大鲜卑的勇士们,天狼神的子孙们,考验我们忠诚和勇气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
“杀~~”
“杀~~”
“杀~~”
黄金部落的勇士三呼响应,追随步度根身后向着峡谷深处冲杀而入。
拓跋洁粉却悄然拔转了马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大鲜卑的黄金部落今天怕是要毁在这里了,可世界并不会因为黄金部落的没落而灭亡,野火烧过、草原仍将长出茂盛的牧草,所以~~拓跋部落的人不能白白送死~~“拓跋部落的勇士们,我们不惧怕死亡,可我们也绝不毫无意义地选择死亡!”拓跋洁粉高举弯刀,往北方狠狠挥出,厉声长嚎道,“今天这一战已经毫无意义,我们没必要把姓命葬送在这儿,全军将士听令~~杀回草原~~”
“杀回草原~~”
三千余名拓跋部落的勇士追随拓跋洁粉身后,纷纷拔转马头,掉头北还~~拓跋洁粉在马背上最后回头看了眼烈火熊熊的峡谷,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这一仗,大鲜卑损失惨重,除了追随轲比能叛走的五千众,最终能够逃回大漠的只怕廖廖无几~~……
“呼~~”
阎柔长出一口气,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终于走完了这段该死的山路,又来到空旷的荒漠上了,回首望去,越来越多的乌桓将士正从崎岖的山道上鱼贯而下,而山下的空地上,则已经聚集了近千名骑兵。
但愿~~还来得及!阎柔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虑。
“先生,前面20里不到就是阴风峡谷了!是立即发起进攻还是先等等?”
“唔~~”阎柔点点头,沉声道,“还是等探马传回消息再说~~”
阎柔话音方落,身边忽有人震惊地指着西侧的天际,问道:“先生请看,火光,好亮的火光~~”
“嗯!?”
阎柔、丘力居与苏仆延三人同时掉头西顾,果然看到昏暗的天空下有通红的火光升起,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苏仆延脸色一变,向阎柔道:“先生,看方位和距离,应该是阴风峡谷起火,莫非~~大战已经开始了?”
丘力居目露寒芒,沉声道:“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哼哼,先生请即刻下令进攻吧,这次~~定要给马屠夫一个惊喜!这个该杀千刀的屠夫,老子永远也不会忘记颖川的血仇,三千条人命,必须要用三千颗头颅来偿还~~”
“嗯!”阎柔重重点头道,“不等后续的兵马了,即刻向阴风峡谷发起进攻~~”
“遵命!”
丘力居、苏仆延暴喝一声,率领已经走下山道的千余骑兵,向着阴风峡谷的方向席卷而来,沉重的马蹄声叩击在冰冷的草地上,霎时激起铺天盖地的轰鸣声,远远地惊动了两骑游走在荒原上的斥候游骑~~……
阴风峡谷,汉军简陋的临时军营内。
郭图神色凝重地向马跃道:“主公,鲜卑人比预料中还要顽强,犹其是那支不曾深入峡谷的鲜卑骑兵,几乎没有受到大火的炙烤,战斗力也很强,公孙越的一千步兵快顶不住了,是不是让管亥将军率三百铁骑前往增援?”
“不必!”马跃淡然道,“魁头和黄金部落才是此战的目标,至于那支不曾深入峡谷的鲜卑骑兵,拦不住就放他们走吧!”
管亥像一头笨拙的狗熊,在马跃的大营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听到这里忍不住在马跃面前停了下来,急道:“伯齐,就让某出战吧,老裴和许褚都上战场了,独把某一个摞这儿,算什么事啊~~”
郭图也劝道:“主公,不如就令管亥将军出战吧,都这个时候还未见斥候回报,想来刘虞是不会掺和这场战事了。”
马跃摇头道:“公则,且不可掉以轻心。”
“报~~”马跃话音方落,风尘仆仆的斥候兵已经疾步而入,仆地跪在帐外,厉声道,“将军,往东三十里处发现大群不明骑兵~~”
“嗯!?”
马跃神色镇定,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大椅里岿然不动,立于马跃身后的郭图却是惊得跳了起来,震惊道:“什~什么!三十里外发现大群骑兵?这~~斥候骑兵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敌骑欺近到三十里才来回报?”
斥候骑兵语塞。
郭图将信将疑道:“是否野马群?”
“绝非野马群?”斥候肃然道:“虽然天色昏暗,可小人看的很清楚,绝对是骑兵!而且~~至少有一千骑兵!”
“一千骑兵?”郭图脸色冷然道,“在这个时候出现,还真是伤脑筋啊~~”
马跃缓缓站起身来,眸子里掠过莫名的寒意,沉声说道:“刘虞~~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管亥何在!?”
管亥神色一振,昂然踏前一步挺直了胸膛,厉声道:“末将在!”
马跃的目光刀一样落在管亥脸上,说道:“率三百精骑即刻前往拦截,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拖住敌骑至少一个时辰!”
“遵命!”管亥暴喝一声,粗壮犹如柱子的胳膊狠狠一挥,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中,已经拎起了沉重的流星锤,出帐昂然离去,旋即帐外响起他炸雷般的大吼:“弟兄们~~都跟老子上马~~”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厅。
刘虞翘首仰望昏暗的夜空,眉头深蹙,算算时间,丘力居、苏仆延的四千骑兵差不多也该赶到阴风峡谷了,这一战,结果究竟如何?倘若赢了,纵然朝廷追究起来,也容易辩解,可是万一败了,只怕幽州难免要遭受刀兵之灾了~~